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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等人(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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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出宫当日, 卯时刚过,外面的天还是黑的,容见就被周姑姑叫醒了。

起的太早, 外面又冷,这样的日子, 本来最适合睡觉。所以洗漱过后, 容见还是很想睡,周姑姑为他妆点时, 容见一头栽了下去,眉毛都画出去了。

但是时间很赶,太后催的急, 侍卫在外头等着,也来不及重画了, 周姑姑只好擦了擦, 又挑下几缕头发, 用花钿固定, 遮住了后半段的眉毛。

昏昏沉沉间,容见被塞上马车。

长乐殿随行的人不多,几个捧着佛礼的宫女太监, 还有就是四福和灵颂了。周姑姑早年跟着容宁东奔西走, 跑得地方太多,身子骨不太好, 搭马车总是腰酸背痛, 容见就没让她跟着, 说是灵颂也很靠谱, 做事谨慎, 应对起什么来都很灵活, 让周姑姑不必担心。

未出宫前,跟着的只有锦衣卫,待走到东华门,大半的随行侍卫正等在那,前簇后拥着容见的仪仗出行。

章三川骑马跟在容见的马车旁边,低声同他禀告今日的安排。

容见实在很困,头抵在车壁上,懒懒散散地听着,偶尔应上一声,意思是在听。

过了一会儿,周围一下子就喧闹起来了。

是和太平宫完全不同的响动,那种很热闹的气息。

宫中每日来来往往,人不算少。但即使是有事聚在一块,人再多的时候,也是安静地。宫中的规矩如此,怕冒犯了主子。

容见被这响动吸引,抬手掀起帘子,冷风一吹,他便清醒过来了。

今日的天气不好,外面没有太阳,一切都是雾蒙蒙的。但小摊小贩的摊子也支好了,容见能看到许多人影。

章三川打眼一看,正瞧见长公主露出来的半张脸。

他倒也不是那么固执古板的人,要求公主遵守规矩,便打马凑近了些,挡住窗户,低声问道:“殿下是有什么想要的吗?微臣差人去买。”

容见摇了摇头:“本宫就是看看。”

他没有打扰这些的意思,只是看着他们,总感觉透了口气。

他确实是活在这个世上,而不是局限于深宫的一个场景中。

这样的车驾驶过,总是惹人围观注意的。

“嚯,好大的阵仗,这是哪家的车驾?”

“方才从我的摊子旁边经过,金顶黄盖,这是不是皇家的仪仗?”

“皇家?我前些时候听衙门里当差的人说,长公主要去护国寺上香,要屏退四周,将路让出来,我还想着那天就不能开张了,没料到后来又说不用了。公主真的出来了吗?”

“可我隔壁的那户人家也没听说护国寺今日不接待外客啊,还说要给自己小孙子祈福去呢。”

“哎呦,那就不是了。前两年贵妃省亲,都折腾了一整天,萧家旁边的那几条巷子都不让进出,说是怕有贼人惊扰到贵妃。若真是公主,还能这么怠慢吗?”

“谁知道呢,天家的事。”

因走的是小路,速度快不了,就这么行了一个多时辰才到山脚下。而上山的路更狭窄陡峭,即使别的车舆都纷纷相让,容见下车的时候也已经是巳时了。

古寺深沉肃穆,百年松柏遮天蔽日,远远看过去宝塔庄严,香客如织。

容见提前戴上了长及膝盖的幕离遮面,扶着灵颂的手下车。他身后跟着十几个侍卫,其余的人已在秦水怀的指挥下分散四处,把守住正门和几个侧门,连山下的路口都有侍卫的抽看。

隔着薄纱,容见看了眼天色,觉得这个时候怎么也算不上早了,按照太后的说法就是不够虔诚。但要是想请头柱香,估计得要半夜起床,抹黑赶来,风险太大。而太后也不敢放公主在外面过夜。不然容见倒是很愿意为太后请一炷头香的。

今日护国寺来的官宦富贵人家格外多。

容见来护国寺的事,京城消息灵通些的人家都知道了。容见在宫中不算深入简出,每日还要出门上课,认识许多小姐公子,但是能入宫的人家必然是少数,大多数人是没有资格的。虽说知道不大可能,但有些人家觉得万一和长公主搭上关系,又或是瞧个热闹也好,看看长公主是个模样也好,于是不约而同来了许多人。

陈嬷嬷笑着道:“殿下先为太后娘娘求一炷香吧。”

一旁随侍的章三川立刻使了个脸色,让副手去清空上香的地方了。

容见本来是觉得插队不好,但转念一想,若是自己真在这里排队,再等上半个时辰,后来的人怕是都上不了了,于是道德败坏了一回。

容见态度恭敬地同僧人请了香,又念了许多祝词,这样的面子还是要给太后的。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至诚至孝”的长公主容见为太后请完了香,又在一行人的簇拥下去了后面的宝殿。

毕竟这次来的托词是给容见看病,上完了香,自然是要看病的。

竹泉从外面走了进来,容见抬眼朝他看了过去。

他们有一个月多月没见过了。

竹泉年纪虽轻,一贯很有大师风范,很能糊弄人。他面上挂着悲悯的微笑,朝容见行了一礼。

装模作样地替容见诊断后,竹泉略讲了几句,说是公主体虚,应以养生为重,灵颂紧张得不得了,在一旁用纸笔记了下来。

容见站起身,跟着竹泉往莲花殿走去,待到了门前开口道:“太后娘娘吩咐本宫替她诵经祈福,这样的地方,你们若是进去了,怕是搅扰了菩萨。”

因抬出了太后,也确实有这样的说法,左右商量了一下,觉得进去是不太妥当,便只在门后守着。

莲花殿极为宽大空旷,前方供奉着佛祖金身,摆着贡品和香烛,还有几个蒲团。

容见看了一圈,立在蒲团前,就那么站着,随意地打量着这尊金像。

很不恭敬,他是见佛不拜的人。

陈嬷嬷捧着经书,身旁呈着佛礼,笑得殷勤极了:“至于诵经这样的小事,哪里要劳烦殿下,老奴便一并做了,只请殿下歇一歇。”

这样的事,本来太后交给陈嬷嬷陪侍监督,不过陈嬷嬷现在把柄在容见手里,加上又得了很多赏赐,与容见有关的事,何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简直是以身代之,奉承至极。

容见不置可否地点了下头:“那就劳烦嬷嬷了。”

陈嬷嬷本以为他会在一旁坐下,等到回程时再出门,没料到容见只待了一小会儿,就从后头的一扇小门出去了。

她连忙低下头,只装作看不见。

竹泉在门外等着,见容见出来后念了句“阿弥陀佛”:“等了殿下这么些日子,以为殿下是不愿意出来了。”

容见叹了口气:“这是我不想出门吗?”

在此之前,竹泉大约已安排好了一切,路上没有闲杂人等,连个小沙弥都没遇到。

隔着幕离,容见不太看得清路,他们走的又是偏僻的小道,没太修缮,连洒扫的小沙弥都不在这做功课的,所以一路上颇为崎岖,还落着石子松果,一不留神踩上去就要跌跤。

容见提着裙角,每一步都很小心。

如果有明野在身边,自己大约就不用这样了。

容见很莫名地想着,又很快遗忘。

走到新的岔路口,竹泉问道:“在莲花殿时,殿下没有拜佛吗?”

容见点了下头。

竹泉便继续问:“听香客们说莲花殿的佛祖是最灵的。殿下没有愿望吗?”

容见的脚步慢了慢。

不知为何,容见很信任竹泉,觉得他是个与众不同的和尚,也是个和这里大部分人都不一样的人。

容见坦白道:“我不信佛。既然不信,也没必要拜。”

即使容见从现代社会穿越到小说里,发生了这么不科学的事,也没有对神佛之说感兴趣。

可能他天生就是不信的。

竹泉在寺庙中穿的是金色袈裟,听了他这样的话,竟笑着道:“殿下所行即所思,如此甚妙。”

考虑到身边的竹泉是个修为高深的和尚,容见还是多解释了两句:“倒不是我对佛祖有什么质疑,不过是觉得不能愚信。”

竹泉似乎起了兴致,问道:“那殿下觉得何为愚信呢?”

容见的脚步更慢了,他总怕脚下不稳当,想了片刻才回答:“为了祈求身体健康,而在夜里点灯熬油的念经抄书。杀人放火,却捐献香火祈求菩萨原谅保佑。”

譬如太后那样的人。

竹泉叹道:“殿下这样才是真正有佛缘的人。”

容见闻言警惕道:“我可不当和尚。”

“尼姑也不行。”

竹泉愣了下,哈哈大笑。

这么走了大半刻钟,容见走得腿都酸了,终于见到了那扇小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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