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66章(2 / 2)
向花希回忆着自己不经意地看了眼后视镜,陈念阳正回头巴望着玻璃。
“她怎么了?”
“她在往后看,珍珍问她看什么,她说没什么,”向花希打一寒颤,“她是不是在看那辆车,在看跟踪她的人,她知道有人在跟踪她。”
“然后呢?”庄郁手脚冰冷。
“然后我们去了普罗旺斯,她想吃烤鸡披萨,没有,最后点了炙烤牛肉披萨。念念坐在靠窗的位置,说了很多陈谦在纽约的事儿,吃完就上楼学琴,我在客厅坐着等,加上小秋老师,就我们四个人,接她回来后,先上我家拿的生蚝,然后她就下楼了。”
庄郁从手机调出殷天的照片,放在向花希面前,“有印象吗?”
向花希思虑着,缓缓摇头,突然大骇地拍腿,“有有,是这女的!在普罗旺斯外面,我想起来了,念念看她拿着肉夹馍,说肉夹馍就是咱们的披萨,我就跟着看了一眼,就是这女的。”
庄郁面色灰败,徐徐阖眼。
她有着难以言说的愤怒、忧虑、害怕、忌惮……她自诩自己刚强,永远不会有这样的情绪,可刚刚她怕得惊魂丧魄,近乎失去理智。
她知道殷天的手段,她被恶鬼缠上了。
客厅细碎声吵醒了陈念阳,“花姨,”她揉着眼混混沌沌地进客厅,“您怎么来了?”
庄郁把手机还给她,“为什么不跟妈妈说你收到这些信息。
“啊?”陈念阳傻了,“我当是谁暗恋我呢。”
“陈念阳!”庄郁气急败坏,“我没有在跟你开玩笑!”
“我……我是这么觉得呀,让我别近视,吐槽校服难看,校服真的很难看嘛,最后一排的陆魔王就跟我说过让我别扎马尾,丑,但我知道他喜欢我,他就是没事找事想跟我说话。”
这是全然不同的逻辑。
向花希眨眼斟酌,“有道理啊,会不会,会不会是你想多了?”
庄郁压着火,“凌晨三点发信息,我就应该想多,这个阿姨你见过没有?说实话。”
陈念阳鼻子都快贴照片上了,一琢磨,“啊,她在车里老看我,在校门口的时候,她还对我笑呢,普罗旺斯她也在,在车上吃肉夹馍。”
“她有跟你说过什么吗?”
“没有,就看着,跟着花姨的车,我以为是她是马安华的妈妈,她俩长得好像,马安华也在上钢琴课啊。”
“去睡吧。”庄郁将手机递给她,“以后再收到这样的信息要跟妈妈说。”
向花希在陈念阳进屋后,悄声,“这女的谁啊,你反应这么大,病患家属啊?”
“算是吧。”
“有矛盾?”
“因为我的缘故,她没了亲人。”
“可救治本来就有风险!这是常识啊!”
“今天放学我接她俩,看看什么情况。”
庄郁目光落在手机上,那张照片寒风低走,殷天裹着羽绒服,冷冽的眸子对着镜头,似看非看。
她一直觉得这女孩身上共存着一种奇妙的平衡,就好像既能杀人,亦能修佛。
若是有一日她得知真相,庄郁知道,她即便粉身碎骨也会拉着自己下阿鼻地狱。
她看着卧室里的陈念阳,流露着浓浓的畏怯,原来人随着年龄增长,真的会弱点累累。
“郁,郁……郁,”向花希拍她,“没事的,我跟你一起,人多好办事。”
凌晨5点40分。
灯晕漫漫,市井徐徐喧嚣。
安城家园6单元8层。
殷天敲开老莫家的门,“有病吧,非得拽到你家,电话不能说啊。”
她提着两杯拿铁,“便利店的凑活喝。”她把自己投射到懒人椅里,“什么事儿?”
老莫脸色斑驳,眼神飞上飞下,打着转地乱瞟,她抓耳挠腮,憋了片刻终于开口,“庄郁在哥大的日子并不好过,她没有钱,拼命打工,打工的种类里面,有一种来钱来得很快。”
“就这事儿啊,”殷天面色平平,“特殊服务呗。”
“不一样,是,施虐和受虐。她有一份急诊记录,1998年圣诞节,她被两个老板预定,摁在浴缸里挑战屏息极限,差点就死在那一夜,是被楼里的保安救了,送到医院的时候手里还捏着挣来的300美金。”
殷天听得憾然,脸色威正起来,有些唏嘘。
老莫欲言又止,“她所有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是这么一点点攒下来的,因为她家里的情况不好。”
“我知道她爸出车祸去世了,他妈应该就是个家庭主妇。”
“对,就是这不好,怎么出的车祸,为什么出车祸,是谁撞死了他。”
老莫双唇跟黏了浆糊似的,支支吾吾,“我不知道我现在告诉你对不对,但我知道你迟早会查出来,我看了她的经历,就好奇她的家庭,所以……”
老莫把一张打印纸轻轻放在桌上,那是法院的执行单。
她一字一句,无比清晰,“虹场路41号的女主人叶绒,酒后逆行,撞死了她的父亲庄书阳。”
殷天听见了,可又像是没听见,耳边吹起的嗡鸣让她晃神,“谁,谁撞死了谁?”
“你已经听见了。”
“我没听见。”
“你听见了。”
“我没听见!”
“你听见了!”
“叶绒!”
“撞死了庄书阳。”
殷天遽然起立,腿是绵软的,直接跌坐在地上。
她胃里产生了强烈地翻腾感,像匹藏羚羊高高跃蹄,重重蹬落,横冲直撞。她爬在地上,闭眼喘息着,可疼痛没有减轻,手臂一脱力,下巴直接磕在瓷砖上。
“天儿!”老莫吓得跪滑了两步,抱住她。
“叶妈妈,是叶妈妈,是报复杀人,她从美国带回了帽针,是她,真的是她,”殷天身子扭曲地呻|吟,死死攥住胃,“真的是她……是她,我知道,我有这种感觉,”她一头冷汗,嘴唇也煞白,这是肠易激综合征,“我有这种感觉……”
殷天抓拳捶地,一下,两下。
她流泪嘶竭着,一声,两声。
老莫豁力抱着她,“本来已经商定了赔偿数额,结果庄郁要走量刑,律师团颠倒黑白,最后庄家什么都没有得到。”
殷天蜷在地上,抱着脑袋喃喃,“南瓜……南瓜! treat,不给糖就捣蛋!”
老莫听不懂。
2004年,原来庄郁那么早就对自己和盘托出了。
那是2004年的万圣节,庄郁坐在虹场路等她,给了她马克笔,南瓜和细刀,邀请她一起做南瓜灯。
庄郁说了什么,她说,“我爸被车撞死了,我妈积郁成疾,前几天走了,就我一个人。”她指了指喉咙,“这也是车撞坏的,我妈想走赔偿,50万一条命。可我想走量刑,一命抵一命,哪怕抵不了,受受罪也好。结果,因为我什么都没了,50万没了,我爸没了,我奶奶没了,我妈没了,只有我了。”
殷天流着泪大喘,“当年姚队曾经说过一句话,那么多年,不知凶手站在谁的身后,老莫,”她呢喃细语,两掌捂上眼睛,“她站在了我的身后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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