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2 / 2)
法医和技术组在现场有条不紊地勘察。
技术组组长周鹏是个胖寸头,脖子三道褶,脑门三道褶,正排查起火点,“苏祺,看!”
他拨开灰烬,“还是账册单据。嫌疑人应该还是把微波炉放在了存放账册的箱柜旁。”
孙苏祺用棉签擦起窗沿上黑色的粘稠物,“有酸臭气味,助燃物应该是石油或煤油。”
她起身环顾焦秃的四周,“如果只是要焚毁账册或单据,那太兴师动众了,应该有什么东西是嫌犯拿不走但必须毁掉的。”
房屋外,小侯立在一树荫隐蔽处,举起相机对围观群众采集照相。
相机猛地停住,镜头拉近,他瞧见一张熟悉的脸,“郭队!”
小侯喊罢就脚下生风地跃过绿化带冲入人群,郭队在辨清面孔后紧随其后。
被锁定的嫌犯看着两人逼近,撞开行人,豁命跑。
淮阳分局刑侦七中队的办公区域在五层。
殷天举着新冲的咖啡,悄无声息地摸进来,在会议室门口探头探脑,瞧四下没人开门潜入。
会议室白板右侧张贴着第三次和第四次案发现场围观群众的照片。
有一张脸用红色马克笔圈出,他同时出现在两张照片上。
这正是郭队和小侯追逐的嫌犯。
殷天立于白板前,双目凝神地在两张照片上来回交替。
她观察到还有一个人也同时出现过:一张被树木遮蔽了半张脸,一张被前面的围观者挡去半个身子。但衣物没遮盖住的脖颈右侧有一致的纹身。
殷天直起腰,用黄色马克笔圈出了这个身影。
被他圈出的男人今日穿了蓝色T恤,正立在惠安里小区案发现场,遥望着郭队和小侯追去的方向。
殷天盯着白板,马克笔敲向郭队画的圈。
“如果他们逮捕他,就会惊动他。”殷天敲着自己圈出的嫌疑人,“那么在不以挑衅警察为目的的犯案性质下,他就会隐藏,会暂停作案。”
“蓝色T恤”灭了烟头,手插裤兜向着相反方向离开。随着行走姿势,蓝T晃动,右侧脖颈的纹身若隐若现。
被小侯和郭队咬死不放的嫌犯机敏地窜入南仓菜市场。
为了制造抓捕的难度,他东撞西碰,接连掀起摊铺。
瞬间瓜果横飞,鸡鸭乱窜,叫骂和呼喊嘈嘈杂杂。
小侯与郭队狼狈躲闪。
一个3岁的女娃因母亲身体的失衡被摔出怀中。
嫌犯一把捞起她甩放在一排码置整齐的大白菜上。
孩子完成了一个空中飞跃,坐在白菜上拍手咯咯直笑。
嫌犯粗气乱喘地冲出菜场,拐进南仓胡同,小侯和郭队紧跟而至。
胡同尽头的墙截了嫌犯去路,他靠着墙面疲累得直不起身子,满头冒汗,艰难地吞咽唾液。
郭队神色轻松的拎抢而来。
南仓胡同的尽头有家破败的小食馆,门面极小。
上方挂着塑料招牌,白底红字写着“陈麻子卤煮”。
门口立一歪眼嘴斜的枯瘦老头,探身打量郭队,一瞅到枪,忙回头打一眼神。
店铺阴晦,几个黑乎乎的大锅炖着烂糟糟的猪内脏,桌椅油腻得发黏。
内部墙体正敞开,是一个活动板门,通向一间黝黑的暗房。
挂满金饰的店主在老头示意下用脚踩住开关,墙体自动闭合。
原本在暗房畅谈的三个男人停止了交流,听着一墙之隔外警察与嫌犯的叫喊。
“干嘛抓我呀,我不是!疼疼,诶疼!”
“那你心虚什么,跑什么!”
“你们追得跟鬼撵一样,我为啥不能跑!”
“你要不躲躲闪闪,为什么追你!”
三个男人同时露出戏谑的笑容。
其中靠窗的男人拿着个简易的冰袋敷着右侧面颊,他的笑使得肌肉牵拉,疼得整张脸歪曲。凉薄的眼睛落落穆穆,举手投足带着不瘟不火的闲散劲儿,他是29岁的律师米和。
胡同里,小侯扭着嫌疑犯双臂扣上手铐。
嫌犯的脸拉下来,变得阴狠,变得极长。
“我怎么躲躲闪闪了?怎么躲躲闪闪了,你冲过来我凭啥不能跑!”
“少他妈废话!赶紧走!”
郭队离开时瞥了眼陈麻子卤煮。
老陈倚在门口冲郭队猥|琐一笑,露出一排残缺的黄牙。
暗房的门重新打开。
桌面上放着一沓4万人民币和做了细致标记的人物材料。
圆桌旁密谈的三个男人。
米和西装革履,他对面是一个苍脸黝黑的男人,深暗的眼窝戾气横生,他是情报收集专家阿成。
另一个清秀圆润,叫阿广,律师助理,正指导着米和冰袋的位置。
他们都出生于港岛。
“左边滴,左边,过佐啦,右边落少少……你自己哪里疼你自己不知道吗?”
“麻了,都麻啦!”米和在紫红的面颊上轻轻拍了两下,“还质问我为什么帮这样的杀人犯辩护。那么小的女人,你都想象不到她看我的眼神。人又不是我杀的,工作而已。”
阿广嗤笑,“这次被扇两下,下次被捅两刀,再下次说不定被人拆分!别看我,我十卜(支持)你工作哒,做好安全措施嘛,我不可能每次都盯在你身边。”
米和狭长精明的眼睛跳读着面前材料。
“1岁、2岁、3岁、4岁……8岁开始在烤面包上涂黄桃果酱,一定要从左边仔仔细细抹到右,两天洗一次头,沐浴露是蔷薇气味,现在27岁,身高1米70,全天思考模式且少眠多梦,右脚足弓比左脚略有塌陷……”
他神色晦暗不明,“这么细节的信息活到27岁才用了8页纸,那活到死也就20多页。我20多页,你20多页,他20多页,没啦,就没啦。那我手里这些坐牢的人的日子算什么,怎么写?是空白还是repeat,监狱监狱监狱,坐牢坐牢坐牢,周一晚上九点刷牙,周二晚上九点刷牙,周三晚上九点刷牙……”
男人们笑起来。
“一页满满的repeat,两页repeat,三页repeat……不全是恶人啊,也不一定都是加害者,大概率的加害本质都源于受害,那为什么要过repeat的日子。律师的价值,不就是翻盘这几页纸的价值吗?我应该被打吗?我凭什么应该被打?”
枯瘦的老陈端来三杯威士忌,米和拿出冰袋里的两块冰扔进酒中。
他看到资料上“梦想”这一栏是空白。
米和食指轻轻扣击,“为什么这里空白?”
“你先跟我说你想干什么?她不是你的当事人,她是警察。你re不repeat其他人我不管,但别碰她,她这里,”阿成戳太阳穴,“癫的。”
米和大笑,一咧嘴触了伤口,疼得直吸气,“你让我别碰|她,是因为她是阿SIR,还是因为她脑子疯的。”
阿成灌了两口威士忌,酒酣耳热,“她梦想有很多,我做不了删选。比如现在,她想从闲到死的文职转进外勤组。她父亲也是警察,他认为他女儿的梦想是抓住41号灭门案的凶手,她还有一个导师,y(优雅女人),她认为她学生的梦想,”摆出个夸张口型,“是杀人。”
“杀谁?”
“你daddy的第一个客,庄小姐,我们现在应该叫她陈太。”
米和看着手中照片,照片里的女孩被一群人簇拥着肆无忌惮地大笑,那是8岁前的殷天。
米和又拿起另一张照片,淮阳分局门口寒风低走,26岁高瘦的殷天裹着黑色羽绒服,一双阴郁的眼睛对着镜头,似看非看。
两张照片叠合在一起,米和脸上走过一缕玩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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