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花(1 / 2)
突然,一阵绵密的疼痛将兰缪尔强行唤醒。
神子惊恐地攥住衣襟,那股痛感越来越强烈,渐渐变得难以忍受。
糟了,这已经是第六天与第七天交接的夜晚,他没有时间了.…
兰缪尔第三次握紧了那把短剑,却只感到一阵绝望。
他是神子,不能丢下一个声称要让人类尸横遍野的魔王就这么回去。但他更做不到在疑云重重的当下,杀死一个尚未作恶的少年。
兰缪尔握着剑,却一步步后退。退出这个洞窟的时候,他跌倒了。
“咳……!”
咽喉一甜,他突然歪头吐出一口血。
体内的痛楚像是要扎穿他的骨头,与此同时,另一种熟悉的力量正从血脉中苏醒。兰缪尔面无血色,颤抖抬手。
他的法力!
果然……
这七天一直存在于自己体内的这股能量,根本不是伪装后的法力,而是——
兰缪尔咬着牙惨笑起来,其实早就猜到了不是吗?那黑色狂暴的火焰,分明与昏耀收拢魔息时逸散的能量几乎一模一样;还有魔族士兵临死前的一
声“魔王”.…
赐福?根本没有什么神母的赐福。只是有人暂时封印了他的法力,又往他的血脉内注入魔息!为什么他身为人类,却可以使用魔息?
兰缪尔又吐出了一口血,眼底不再有半点光亮。他踉踉跄跄地往外走,来到一片坑洼前。连日的大雨,使得雨水在那里积成一面小镜子。
兰缪尔脱力跪坐下来,看着自己的倒影。脸上爬满鳞片,头生双角,尖锐的鳞爪和细长的鳞尾。
一阵突如其来的恐惧将他紧紧扼住,寒意钻进每一个毛孔。
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什么是正确的,什么是错误的?
兰缪尔不停地流泪,疼得不停地呜咽,他用头撞着坚硬的地表,却缓解不了灵魂与身体同时一点点撕裂的痛苦。
他甚至自暴自弃地想,干脆就这样死掉吧。
但神子到底还是没有放任自己死掉。
就像溺水之人拼命抓住仅剩的一根救命稻草那样,兰缪尔在神相彻底崩溃的前一刻,自救般地抓
住了某
个念头。
——长老说过,七天之内要回去,杀不死魔王也没关系。
对,他到时间了。
兰缪尔慌张地从地上爬起来,头发是湿的,脸上全是血,眼眸涣散。不像神子,像个疯子。
他开始向着结界崖的方向奔跑。
他不愿背叛他的人民,也不愿杀死昏耀。他做不出选择,但那只是因为……到时间了……他快要死掉了……他才逃回去的。
兰缪尔从前并不怕死。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坚持要代替骑士们孤身来到深渊。
然而此刻,在信念崩塌的巨大刺激之下,好像变成一个“贪生怕死”的家伙,才是唯一的救赎之路。
于是神子逃跑了。
他不停地哭着,跑着,一面为自己的卑劣与怯懦而羞耻,同时却一刻也不敢停,更不敢回头看一眼。
他下了山,眼前是茫茫的荒野。
兰缪尔在乱草中跋涉,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圣洁的法力与狂暴的魔息在他的体内肆意妄为,鳞片从体表沥着血剥落,很快又长出新的。
深渊的瘴气像火一样炙烤着他,对冲的魔息和法力似乎要将他的肺腑搅得血肉模糊。
而伽索的结界始终县在天顶,为他照亮前路。那光晕被泪水浸润得模糊。就像月亮一样。
兰缪尔回到结界崖的时候,早已过了七天。
神子的奔跑逐渐开始变成迟缓的走,中途几欲晕厥,最后几乎是爬着,只靠最后一丝毅力回到了结界崖。
那轮巨大的法阵就在前面。
兰缪尔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向它伸手。
他的躯体没有遇到阻碍,但他知道,自己的灵魂将被永远囚禁在深渊。
眼前,照来一片明亮的光。
“啉………嘴……咳咳。”
兰缪尔跪倒在地,按着胸口拼命呼吸着。
他回到了人间。暖风带着沁香,阳光正温柔晃动如水波,照亮了山崖上盛开的野花和飞舞的小蛾虫。
几道高高的身影快步向他走来,是神殿的长老们。
兰缪尔缓缓软倒下去,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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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缪尔做了一个梦
。
他梦见了被他丢在山洞里的魔王。
他梦见次日清晨,魔族的追兵包围了那个小小的山洞。当时昏耀正在焦急地喊他,拖着虚弱的身体,寻找一个注定不会回来的小劣魔。
追兵的箭矢射来的时候,魔王倒了下去。也就在这时,他才终于看到地表上属于劣魔足爪的痕迹。
小小的,凌乱的一串足印。
哦,魔王躺在地上,掌心按着汨汨冒血的伤口怔怔地想,原来他拼命寻找的小家伙已经走了啊。走了,不会再回来了..
追兵举起屠刀,向那个不屈的魔族少年砍去。
刀光在血色中起落,一下,两下,切开皮肉,砍断筋骨。十下,百下将那个渴望带着同胞寻找阳光与鲜花的小魔王,活生生砍成了肉泥。
死去的时候,小魔王那双猩红色的眼睛还睁得很大,不甘心地望着那串足印。仿佛在问:为什么?
"——啊!"
金发白肤的少年猛地惊醒,剧烈喘息许久才缓过神来。
他穿着干净的白袍,被摆放在神殿的圣浴池内。圣女们正捧着银色的壶,用不知什么液体冲刷着他的四肢。
水声静谧,光线柔和。不是黑暗的深渊,也没有山洞里的魔族少年。
“啊,神子大人,可怜的神子大人。圣女们眼中含泪,心疼地扶住他, "您在深渊吃苦了吧?那些万恶的恶魔伤害您了吗?"
兰缪尔怔了一会儿,忽然挣扎着坐起来。神啊,我到底干了什么,他想。
忽然,他听见啪啦的掉落声,鳞片掉入水中——抬起自己的手臂,只见白皙的肌肤上遍布红斑,那是鳞片普经生长过又脱落的痕迹。
他往旁边看,只见白色大理石的浴池坐台的边缘,摆放着一条枯槁的鳞尾,还有一对盘角。
兰缪尔胃里一阵痉挛。他忍着浑身的不适,从坐台下来,赤足踩在水里。
“神子大人,您要到哪里去?”“神子大人,您的身体还很虚弱,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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