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1 / 2)
三月十三, 是梁公寿宴的第二天,各国使节陆续离开。
虽然梁国意欲伐随的事各国正使都已派出八百里快骑连夜回国禀报,但出了这么大的事, 他们也不能再磨磨蹭蹭了, 都加快速度回国。
齐国在梁国以东,一路自然往会阳东城门出去。
依旧是那精致华丽的马车,端丽秀雅的陈设, 飘飘袅袅的香雾, 谢涵支额小憩, 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打下两片不容忽视的阴影, 一边是内侍寿春跪着给他捶腿。
这一切,似乎与他来时没什么不同。
但,只是似乎, 就好比现在──
【叮,男主愉悦度-10】
【叮, 男主愉悦度-20】
【叮, 男主愉悦度-30】
两天两夜没睡, 好不容易眯一会儿, 又来一通吵嚷,谢涵没好气,闭着眼假装没听见。
系统:【……宿主?】
谢涵吱了一声:“嗯?”
系统:【男主愉悦度这么降, 我们应该做点什么。】
“做点什么?”谢涵漫不经心道:“孤马上要出会阳,他也要找他的雍使,孤能做什么呢?”
系统……系统总觉得宿主哪里不一样, 又说不上来, 但是【万一男主又遭到什么危险呢?】
“你不能检测到男主有没有遭遇到危险吗?”谢涵淡淡道。
【能,但是──】自家程序自家知道, 代码不止,抽搐不息,它怕有意外啊。
“好了。他只是被雍国骗了,所以才会降这么多愉悦度的,你不用在意。”
【什么?什么被雍国骗了?】
“拿到《欧冶宝录》就带他回国啊。”谢涵理所当然道:“这显然是个骗局。换个质子,这难道不是摆明了他们有鬼吗?雍公不会同意。在霍无恤身上花了这么大力气的梁公也不会同意。这么简单的事,他居然也会相信。”
不用再和霍无恤朝夕相处,也就不用怕这个敏锐的人发现什么,谢涵终于不再掩饰内心,曾经剥离下来的对对方的厌恨重新回来,他毫不掩饰幸灾乐祸地嘲讽道。
系统被他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态度卡了一下,【……男主不是很聪明的吗?】
谢涵一哂,“聪明与智慧,在渴望与迫切下,总是不值一提。如果有人告诉你人肉可以治百病,你当然不会相信,可如果你病得要死了,无药可医时,有人这么告诉你,你会相信吗?”
系统:【不会。无论什么情况下,人肉都不会治百病。另外,宿主,我也不会生病。】
谢涵愣了一下,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对,你不是人,你不是人,你不是人啊,孤怎么忘了呢。”
系统木木地看着自家宿主笑得前仰后合,完全get不到笑点,看着还在一路下跌的男主愉悦度,提醒道:【宿主,男主愉悦度跌得太多了,这不行。】
笑声戛然而止,“怎么不行?难道孤管他是死是活,管他当不当皇帝,管他和不和女主在一起,现在还要管他高不高兴?”
【宿主,您的逻辑错了。我们促成男主一统天下,并和女主双宿双栖,这一切都是为了让他开心。】
谢涵蹙眉,“你说什么?”
系统:【也就是我们执行的第一条主线任务的真谛是让男主开心,如果愉悦度只是日常波动当然忽略,但如果下跌太多,我们必须采取措施。】
“你不早说?现在马车都快出城门了,你叫孤去哪里找他?哪来的时间安慰他?”谢涵蹙眉。
系统:【抱歉,是我没有解释清楚任务。也没想到男主会忽然掉愉悦度。宿主可以放弃挽救,惩罚只是像上次一样的原着体验。】
“只是?”谢涵冷哼一声,还待说什么,马车忽然一个猛晃,他差点栽倒,还是寿春眼疾手快扶住自家主子。
“怎么回事?”稳住身形后,谢涵扬声问道。
他惯来温和,鲜少这般冷声,车奴惶恐,“启禀殿下,有个小乞丐忽然从半路冲出来。”
谢涵掀帘,果见前方一个衣衫褴褛的乞儿,就倒在他们马车前,周围已有人指指点点。
“殿下,真的是他突然冲出来的。”车奴见他面色不好,急忙道。
谢涵压下因为和系统交谈的一肚子邪火,“无论什么原因,总归一条人命,把他送到太医马车内救治,再准备点吃喝,等他好了送走。”
他说的大声,当然不是给车奴听的,而是给周围人听的,这种事情,他做的轻车熟路。但当武士抱起那乞儿往后方马车走去,路过他时,他忽然瞳孔一缩,“等一下。”
“殿下。”
“你走过来一点。”谢涵招手让武士走进,伸手捋开乞儿脸上乱发,忽然道:“他撞到脑袋,不能再经受摇晃颠簸了,孤车上稳,放孤马车上来,让太医过来。”
“殿下?”那武士惊异,杨明更急忙阻拦,“这乞儿忽然出现,形迹可疑,万万不可。”
“无妨。”谢涵说完,甚至动手去抱武士手中乞儿,杨明无法,只得应诺,暗自猜测这乞儿自家殿下怕是知道的,应该没有危险。
不一会儿,随行太医就过来了,“只是皮外伤,几天就好。”
包扎好后,谢涵又让寿春给人擦了擦,扎起乱糟糟的头发,终于露出对方一张脸,一张面黄肌瘦活像个猴子的脸,却也是一张熟悉的脸──陈璀。
那日陈璀替赵臧向谢涵传信后,谢涵使人去追却没追到,不想今天对方却又撞上来,莫非是跟着赵臧来的。
他不由暗忖对方和赵臧的关系,原以为赵臧只是随便雇了个乞儿,只是这么凑巧是陈璀罢了,但现在对方居然追过来,二人关系显然不是这么简单了。
躺在羊绒毯上,少年睫毛颤了颤,随后睁开眼,迷迷茫茫地撑着毯子坐起来。
谢涵饶有兴致地看着对方的表演,却听人忽然“啊”得一声,飞快往后缩,像是受到极大的惊吓,“你你你,怎么是你──”
这倒和他想的不太一样,谢涵歪头,“你撞上孤的马车。”
“我撞的是你的马车?!”陈璀痛苦地抱上脑袋,“贼老天,我怎么这么倒霉,自投罗网……”
后面骂天骂地的嘟囔声越来越轻、越来越含糊,谢涵却抓住关键词,“自投罗网?”
闻言,陈璀抖了抖,似乎察觉出现在状况和他想象得不一样,眼珠子转了转,放下手,学着以前看到的书生士子样子,跪坐下来,两手交叠在膝上,“多谢恩公救命之恩,刚刚脑子昏昏胡言乱语,贵人千万别放心上。现在我已经好全,不敢再玷污贵人马车。”
说完,他就要利落转身,对面人轻飘飘道:“你是故意撞上孤马车的。”
陈璀浑身一僵,“……是。”他沉痛而悲哀地点了点头,“我已经三天没吃饱饭了,不被撞死也要饿死,远远看到贵人您的马车驶来,我就冲了过来。心想当着路上这么多人的面,你们一定会为了名声扔下点银子,我就可以饱餐一顿了。但没想到,您竟然这么善良,亲自抱我上马车,还请太医救我。我幡然悔悟,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竟然来骗您这样高贵善良的人……”
他越说越悔,最后声泪俱下,连寿春都看着可怜,递了块汗巾过去,谢涵却露出了个冷酷的笑,“你以为说些好听话,孤就会忘了你是谁吗?”
“你你你……”陈璀拿着汗巾的手一抖,洁白柔软的布就掉落绒毯,像坠落枝头的花,可怜而无助。
而他自己也像泄了气的风囊一样,“好罢,你果然记得,要杀就杀,少说废话。”
“你倒爽快,好,那孤也给你个痛快。”谢涵抓起挂在车壁上的臾光,“你还有什么心愿,或者想说什么?”
“心愿……”陈璀心灰意懒地摇了摇头,又忽然仰头,恶狠狠道:“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人,我好心好意帮你们传话,你们竟然要杀人灭口。我下辈子再也不赚你们这些有钱人的钱啦,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说完,他像个炮竹一样一个猛冲。
“嘶──”
“大胆──”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前者是谢涵冷不丁被咬了一口的痛声,后者是寿春吓了一跳的大喊。
眼见着鲜血都顺着陈璀嘴角溢出了,寿春眼皮一阵乱跳,拼命伸手去掰对方嘴巴,对方却凭着一股要死的狠劲#咬定青山不放松#
最后还是谢涵忍痛卸下人下巴,才把人推开。
寿春连忙扑上来擦血,“奴婢去叫太医。”
“无妨。”谢涵摆了摆手,他现在理清了──赵臧的确雇了陈璀向他传话,传完话后要杀对方灭口,但对方机灵躲开,却知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于是铤而走险想找个靠山保命。这就有了故意撞车一说,然后再借救命之恩非要留下报恩,这不就找好靠山了吗?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陈璀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倒霉找上了赵臧的“同伙”,这才有了刚刚那一出。
想通后,谢涵看着因为疼痛和怕死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少年,“孤和让你传话的人,只是利益交换,并不认识,他也不会托孤帮他杀人灭口,刚刚孤只是见你胡言乱语出口试探。”
陈璀哭唧唧的身体一僵──合着他刚刚是自掘坟墓?
“现在,孤把你下巴接上,可你不许再乱咬人了。”谢涵说完,“咔哒”一声脆响,就把人下巴推过去了。
陈璀托着两个腮帮子,张张嘴试了试下颌关节,然后翻身跪下,砰砰砰磕了几个响头,“多谢恩公饶恕,多谢恩公饶恕。”
谢涵抽出块丝巾,让寿春包扎小臂伤口,闻言似笑非笑,“孤只说本来没打算杀人灭口,没说你都咬了孤一口孤还要饶恕你。”
陈璀却不怕了,抬头嬉笑道:“如果恩公要杀我,就不用和我说这么多了。”
脑子倒转得快,谢涵撑着下巴,“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那也是我罪有应得。”陈璀认真道:“我恩将仇报,辜负您一番好意还伤害了您,恩公要打要罚都是应该的。”
“你当真是机灵。”谢涵像是思考了一下,“那孤就罚你以后一直跟在孤身边。”
陈璀像是有所预料,但还是难掩欣喜,激动地抱了个不伦不类的拳,“陈璀拜见殿下,今后唯殿下马首是瞻。”
谢涵说这一段话却不只是在等陈璀的反应,更是在等系统的反应。却直到陈璀立下表忠心的话后,脑海中也迟迟未有机械音响起。
谢涵紧了紧五指,他似乎找到了个空子,“系统?”
系统:【宿主?】
谢涵装作轻描淡写,“孤收了陈璀,没问题吗?”
系统:【∵a∈B,B∈C,∴a∈C,这当然没问题。】逻辑很正呢。
虽然不是那么懂一些词汇的具体意思,但这并不妨碍谢涵意会,意会后他还装模作样地点点头,“没错。陈璀隶属孤之下,而孤隶属霍无恤下,这等于陈璀隶属霍无恤之下。”
系统:【是这样没错,但宿主为什么要多此一举,陈璀本来就是属于男主的。】
谢涵理由可充分了,“还记得你之前和孤说的‘蝴蝶效应’吗?无论如何,孤和原着世界是不一样了,万一蝴蝶到其他人身上呢?以测万全,孤想先把霍无恤的肱骨之臣保护培养好。就像这次,如果陈璀撞上其他人,也许他就不再是霍无恤的臣子了。
当然孤也说过,孤是有私心的,先一步和他们打好关系,希望以后他们能对齐国优容。”
系统想了想,【宿主想的非常周全,我感到很欣慰。至于宿主的“私心”,我也能理解。】
“多谢。”谢涵笑了,笑得要多高兴有多高兴,他原只是灵机一动试试,没想到试出这么美妙的结果。那他是不是可以把苏韫白、蔺缺、栾殊都收罗过来?
想什么来什么。
谢涵才刚安抚下陈璀,准备派人告诉玖少卿落了东西在驿使馆云云,好让他回去收集“竹林三杰”,马车忽然停下。
“殿下,有个人自称是您的朋友,要见您一面。”窗外武士道。
谢涵奇怪,掀帘一看,顿时心花怒放,一边站着的可不是被他当初忍痛拒绝的苏韫白吗?他立刻让人上来,还笑得好看,“苏兄?”
苏韫白背着包袱、风尘仆仆,入车后放下包袱盘坐下来,隐隐察觉到对方对他的态度和当初大不相同,他虽狐疑却只道对方今天心情好,恭敬道:“齐殿下。”
“苏兄怎么来了?”谢涵不想笑得这么灿烂的,但他实在高兴,自遭遇系统以来,从没这么高兴过,连声音都带点飘,“栾兄和蔺兄呢?”
“小生正是要感谢齐殿下,沈氏家主已经解除了对他们的通缉。”说到这个,苏韫白起身一揖。
谢涵忙拦下,“与孤何干?他们本无过错,天理昭昭,这是他们应得的公道。”
苏韫白觉得今天这位齐国太子待他态度特别好,真的不是错觉。
谢涵多精的人啊,外加苏韫白实在不是个擅长隐藏情绪的人,他转瞬发现对方的迷惑,压了压心头狂喜,道:“那他们人呢?莫非又出了什么事?”
苏韫白这就被转移了注意力,摇头道:“齐殿下勿忧。他们不只没出事,还因祸得福,被沈家主相中,安插到军中去了。”
谢涵……谢涵搭在膝上的手狠狠一掐,不用压下欣喜了,他现在改糟心了──好你个沈澜之,挖墙脚挖得未免太快了。
他生生被堵了一口气,脸色就有些臭起来──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当时栾殊可是打着蔺缺才华横溢让他出手救人的,结果救出来转身去了别人家,这可不厚道。若不是栾殊表达的隐晦没直说出来,这简直就是背信弃义了,他淡淡道一句:“那是蔺缺和栾殊好才华,能让之前通缉他们的人转眼笼络。”
苏韫白并不迟钝,当然能听出对方话里的不悦与轻嘲,连忙道:“齐殿下勿怪,小生正是为此而来。他们并非忘记是您让他们摆脱东躲西藏的日子,只是沈家主说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不管什么原因终究是当街杀人,称他们二人有才,让他们入军戴罪立功。小殊让我转告殿下,他日将功折罪,出了梁军后必来报殿下大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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