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造纸(1 / 2)
秦小满只当杜衡说另卖别家,虚扯了个笑。
他觉得歉疚,这雇农的人力也用了,柴火也送了出去,临到头来却没有进账,颇有好心办了坏事的感受。
马上是秋收了,还费力气活儿在这上头,他心中不是滋味。
于是不甘细了打听下去,想晓得那乡绅好生生的为何要毁人承诺。
这一询问才晓得那乡绅之户姓孟,有一侄子叫孟怀善。
秦小满是不晓得这有个侄儿有什么不对之处,自也不知杜衡与之起了龃龉生了过节。
听了杜衡所说,这才晓得八成是遭人手脚了,忍不住气骂:“这人怎生如此小肚鸡肠,同窗之间争论两句就使绊子,若是生在这村野,人人都可能在背后说过他不是,那还不得把全村子的人都整顿一番!”
杜衡也没想到手竟伸到了这里来,不过这样的事情对于那样的人家来说也只是动动手指的事情,这家买不到竹子,或到下一家就是。
于他们而言未有任何损失,倒是随意就能害了农户的苦心劳作。
杜衡宽慰道:“不必为这样烂心肝的人计较。”
秦小满骂完,不禁又心疼起杜衡来,早知是要走读书科考的路子,就不该要人去街市上叫卖,做些让人瞧不起的营生来。
他倒是没什么,本就是个农户出身的粗野哥儿,也不怕人笑话。
到头来惹人拿着这些事取笑看不起杜衡。
“你怎的这么想,首要我并不觉得做点小营生丢人;再者也正是因为做生意的时候得到了穆师兄和向夫子的赏识啊,事情也总不能只占好的那头吧。”
秦小满抿了抿嘴,心中不快归不快,倒也接受了杜衡的说法。
而眼下是着力于去解决那一堆竹子。
杜衡给出了解决方法,两个字——造纸。
世人推崇读书入仕,立业发家,这天下虽真正能谋到个一官半职之人凤毛麟角,但读书之人却是如过江之鲫。
一旦读书,就牵扯到写字,出文章。
然则文字传承需要载体,纸张便是读书人必不可少之物。
杜衡自从读书以来,先时用的是秦先生在世时余下的纸张,后自行去书坊里采买,一回动辄便是几十上百文的消耗。
但凡是造出来了,就不愁没它的去处,即便再如何不济,那也能自行留用,如此家里也省下买纸的那笔开销。
秦小满很认可杜衡的说法,纸无疑是好销的,若是能做出来的话。
前提还得是这门子手艺,倘可生产,以后开个小铺面儿也未可知。
杜衡见急性子没有反对,同他讲的更明白了些:“只是这造纸工艺复杂,且耗时又久,一时半会儿可见不得成效噢。”
“假使你叫大壮去县城里的竹木行多加询问,说不定这批竹子一口气就卖了出去。”
“你当我目光短浅至此了?若做的成纸那是长久的营生,可不是盈利一回的事儿。”
一颗竹子才多少钱,一叠纸又是多少钱,几十文和几百文的差距,其间的账识数就能算。
杜衡瞧哥儿如此,便应下了好生解决这批竹子的事情。
他大抵晓得如何以竹造纸,不过冲着秦小满所说的长久营生四个字,他还是在书院的书阁里借了几本有记载造纸的书拿回来细细研读。
自从来了秦家以后,这两年间一直都在做点小买卖,不过也都是卖个新鲜,讨个巧,很快就叫人给学了去。
原则还是那些小吃食的东西成本低,手艺算不得复杂,有心人学起来也快,如此自然长久不得。
再者是家里也没有够硬的背景,容易叫人欺辱。
倘若凭着手艺做点铺面生意,他又有了一点单薄功名,想来生意会比以前好做的多。
杜衡盘算一番心中受到鼓舞,分了一部分心思在营生之事上,秦小满那般不喜读书嫌烦闷的,夜里也抱着孩子坐在杜衡身侧,看着他总结归纳造纸的法子。
造纸首先得“斩竹漂塘”,也便是处理原料的头一步骤。
山中的竹子砍下处理成段,破开为块;置于水塘之中浸泡一百天为上。
时满取出之时捶洗杀青。
泡过后的原料再进行蒸煮,促使竹料软烂。
竹壤伴入调和成浆的石灰水,容器之中煮八天八夜。
最后一个步骤便是成纸。
原料在前两个步骤后已经软烂,再不似竹片坚硬,此时还得把原料舂做泥状。
成泥的原料倒入抄纸槽,利用抄纸帘成纸。
末了所成的纸还得制作“夹巷”把纸烘干,如此才算得到了平素手上写字的纸。
也不怪而今书坊的纸张卖的贵,现下书坊里一令纸五百张需得一千两百文往上,一张纸就要两文到三文左右。
说算起来好似还价格平廉,然则一张四方纸又能写多少字?
读书人最是在意把一手字写得漂亮,要写得好就得下苦功夫,功夫就见在纸笔之上。
所言供养一个读书人不易,不光是家里少了一个正当年的劳力不做活儿,一应的笔墨纸砚,没有一样像是地里的大白菜一般,撒下种子除除草就能来的。
杜衡连熬了两日夜,把造纸的过程落在了纸本上。
未有拖沓,先行在自家山后靠溪河的地方挖了水塘,陆续把竹子处理漂塘。
时下已入农忙收播季节,家里自余下的十亩肥地有秦小满带着大壮料理,家里一牛一马,庄稼收的极快。
微有空余还前来帮着一道破竹。
漂塘后就要等三个月的时间,中途倒是不费事,尽管忙秋收的事情。
家里砍下的竹子不少,足足挖了三个大水塘才漂下。
杜衡把竹子都浸泡以后,家里的玉米也已经收尽晒在了院子上。
两三亩地的事情不费事,估摸着今年的肥地也能均收个两石的粮食,十亩地的米粮缴了赋税以后,也足够家里的几口人吃了。
今年的收入,还得看雇农手上那三十亩地。
半个月过的极快,杜衡料理好了家里水塘竹子的事情,刚进到收稻子的时候假期已尽,又该回书院去了。
晚夏初秋总是忙碌的,县里的官员忙着税收,农户忙着秋收,生意人忙着采买,还是读书人微有松闲,整日还在吟诗作对。
焦忙之中,秋收随着一场秋雨进了尾声,到了九月末里。
中途秦家给承意简单的办了个百日宴,秦岸跟家里斗了许久,也在秋末里成了亲,分了家。
秦小满家里却是没空闲管二叔家里的事情,这日恰逢休沐,细雨霏霏的,农忙结束粮食也收归了仓库。
杜衡把承意抱在腿上,正在统算着家里秋收进仓的粮食。
自余的十亩地,田里是都种了稻子的,四亩肥田今年十石稻子,外玉米也是种的四亩,余的两亩地种些瓜果当季时蔬了,也收了九石。
总之也还不错,得缴纳差不多六石的粮食,就等着里正过来登记收粮了。
里正没来,倒是二担叔带着家里的五户雇农过来了。
杜衡把叽叽咕咕不晓得在念叨些什么的承意抱给了水芹菜,许是在他的怀里坐的暖和了,乍然抱起来给旁人,小家伙不高兴的就开始呜咽。
“意哥儿乖,爹爹说要紧事。”
杜衡拍了拍小家伙的背,听见又叽叽咕咕的了才让水芹菜抱回屋里去。
“秋收入尾,我们几个此番过来是给东家纳粮的。”
二担叔恭敬道:“今年服侍两位东家,这秋收实乃忙碌,若非是杜童生不计较长短准许我们先料理好旁的东家的粮食之事,怕是真要支应不开了。”
“这也没什么,左右谁家的粮食是多少都有登记,妻儿老小再此扎着根,户籍落在县城里,还怕跑了谁不成。”
二担叔点头称是:“不过终是要谢杜童生体谅。”
话毕,二担叔便把粮册呈交给了杜衡,两厢核对,看两边的粮食收成记录对账。
租出去的三十亩薄地,六亩田和二十四亩地,田产是八石,玉米是二十八石,总计三十六石。
只收取三成的话,差不多能收十一石的粮食。
算下来比起去年的四十九石粮食就少多了,不过这全然是坐着收进仓的粮,是和自己劳心劳力请人下收的粮食可不一样。
“今年粮食收的算不得好,承蒙杜童生不嫌,我们几户商量了一番,想缴纳十五石粮食给东家。”
二担叔见杜衡对过了粮产无异后,几人交换了眼色,小心的同杜衡说道。
“噢?这是何意?”
“这只是我们几户的一点心意,若是明年还能继续服侍东家可就再好不过。我们大伙儿商量了,明年就服侍杜童生一家,东家家里有什么事我们都能第一时间前来搭把手。”
杜衡明白他们的心思,这是认准了人在示好。
他和秦小满一早也商量过了,若是瞧着都是踏实好好干的,他们也不会把雇农换来换去,麻烦不说,家里又没有那许多的事情需要笼着雇农充当劳力。
“你们的心意我姑且收下了,明年便继续料理家里的地便是。”
杜衡道:“只是我这三十亩地分你们五户,分下来一户人家也没有多少地,你们怎么够耕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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