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77章(2 / 2)
——只是不是莫白动的手……
就在此时,门口传来一个动静,沐钰儿心中一惊,身形微动,轻盈地上了屋顶,身子半压着趴在顶梁上。
一个长长身影被头顶的月光一朝,半截穿过门槛落在门内,就像话本里被拉得极长的鬼魅影子。
“是你回来了吗?”
一阵夜风吹过,大门发出细微的动静,一个女子幽幽的声音也紧跟着响起。
—— ——
“我好像想起来那个人是谁了?”北阙厢房内,唐惟清从书中抬眸,冷不丁开口说道。
唐不言正看着陈菲菲递来的两张验状,闻言抬起头来:“是谁?”
“是公主身边的丫鬟!”唐惟清坐直身子,“公主身边的丫鬟换得快,我一直记不住人,但这几年一直跟在公主身边的有三个人,其中一个人因为格外会制香被公主特别提拔到身边,也是难得呆的久的。”
她手指拖着下巴,努力回想起那人的面容:“也不知三郎见过没有,是一个瘦瘦小小,皮肤略黑的小丫鬟,说话有些急,也有些冲的人,听说她制香手艺极好。”
唐不言捏着纸张的手一顿:“萝羽。”
唐惟清拍了拍手:“就是这个人,想起来了,当日我坐在红楼上,看着她引人进来的,户部尚书家的卢大娘子说的此事,只是我当日太困了,给忘了。”
唐不言眉心紧皱:“萝羽是如何和那个日本人认识的。”
“听说萝羽是孤儿,卢大娘子说收养她的养父母,一直住在东夷人混居的归德坊,大概是那个时候认识的吧。”唐惟清也不太清楚,“我也只是听了一会儿,当时不感兴趣,又听到公主殿下唤我,所以就走了。”
“她也住在归德坊。”唐不言把手中的纸放下,严肃问道。
“对啊,不少来洛阳的外邦人布兜住在长夏门一代。”唐惟清不解,“怎么了。”
“她也是孤儿……”唐不言神色微动,“那场大火还烧了几个王家旧人……”
唐惟清也不打扰他的思考,反而打算重新拿起书来看。
“内宫还有一个内奸是……”唐不言声音倏地低沉,“萝羽。”
唐惟清握著书页的手差点把边角撕了。
“可她是公主殿下的贴身宫女!”她不可置信地说道。
此事若是也牵扯到公主殿下,那对陛下而言当真是新仇旧恨一起来,东宫的事都还未让她完全熄火,公主殿下的心腹就做下这样的事情。
陛下多疑,此事一定会大动干戈。
“只要不涉及公主殿下。”唐不言垂眸,淡淡说道,“陛下对殿下总是不同的。”
“公主殿下只是骄纵,却不是狠心的人。”唐惟清为千秋公主辩解道,“她驭下并不严苛,这些年身边女官换得快,也未必能一一排查清楚,上一个案子设计东宫,这事又涉及到公主殿下,我实在不得不多想,前朝这几年的立储焦灼,陛下君心难测。”
她话锋一顿,意味深长说道:“我之前去找阿耶,听阿耶说起,原本双章快不行了,这几日不知怎么又搭上姜家了。”
唐不言颔首。
“明日我得进宫再见一次那位宫女。”他说。
“也不知小猫儿那边怎么样了?”唐惟清看着黑沉沉的夜色,无奈说道。
—— ——
“我知道是你回来了。”
那道影子站在台阶下迟迟没有上来,声音含着风,飘在空气中,有气无力,在灵堂上听的人后背发麻。
“我今日是特意找借口出来的,耽误不了很久,你不要再闹脾气不见我了。”那人的声音有些不耐烦,语气又急又冲。
沐钰儿蹲在房梁上,看着那道长长的影子,觉得这人的声音有些耳熟。
“你这个灵堂摆给谁看,你的亲生父母早就为了你被火烧死了,你这个便宜的阿耶阿娘也是知道你的秘密,想去找你才摔倒的,都是你害死的,可是谁害你这样,是那个贱.人。”
那人语气恶毒,强忍着怒气,可随后却又话锋一转,柔声说道。
“我知道你是因为我与你阿耶阿娘说了这些生气,可我是为你好,想要你送他们早点走,我阿耶这人心狠手辣,若是知道你一直在犹豫,一定会杀了他们,逼你动手的,日本人总是这么薄情寡义。”
沐钰儿听得眉间紧皱,听这人的意思,她是一个日本人。
一个日本人竟敢在大周兴风作浪。
她脑海中浮现出毛婆罗那双总是不安分转着的眼睛。
台阶下的人身形微动,露出半截衣袍。
沐钰儿悄悄自白布后伸出脑袋,仔细打量着面前矮小瘦弱的身形,意外看出一件熟悉的衣服。
——宫内女官的衣服!
——是萝羽!
她焕然大悟,终于想起这个声音到底是谁的。
是前几日见的,那位咄咄逼人的公主殿下的贴身侍女!
她心中大惊。
“你今日一天没动静,我阿耶那边已经不耐烦了,你还杀了猫女,阿耶更加生气了,你赶紧去和他服软道歉,我们把最后的事情都说了,也算给我们王家最后一个交代。”
——萝羽竟然是王家人!一个被日本人收养的王家遗孤。
沐钰儿大晚上被一个个消息砸得头脑发昏。
“行不行你就说句话,之前香薰的事情,还有上次的铜镜的事你不是就做得很好,这几日姜荇那老妖女都睡不好,我们再来一次,一定可以弄死她。”萝羽咬牙切齿地说着,声音似乎都带着血腥味,恨不得把陛下啖肉饮血。
沐钰儿龇了龇牙。
屋内迟迟没有动静,萝羽气得脸色发青,却又不得不继续劝道。
“优柔寡断,你连秋儿都杀了,现在开始反悔了!”萝羽动了动腿,走上台阶,露出一张阴森的脸,目光阴沉的瞪着面前的牌位。
“假惺惺做什么,到时候把东宫那位软柿子扶上去,让他还我们王家一个清白,你以后封王拜相,惦记一个女人做什么!”她盯着牌位上的名字,冷笑着。
“毒已经下了,就等你动手,阿耶那边立刻配合你,姜荇那贱.人这次死定了。”
沐钰儿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之人,摸了摸下巴。
——抓起来,怕计划有变。
——不抓起来,肥肉跑了。
只是还没等她想明白,外面再一次传来动静,这一次是大门口,马蹄铁甲格外清晰。
“来人,围起来!”门口传来熟悉的陈策的声音。
——得,有人来抢功劳了!
萝羽脸色微变,立马转身离开。
沐钰儿啧了一声。
声音很轻,但在漆黑的夜色中却又格外明显。
“谁!”
萝羽脚步一顿,脸色微变。
“不巧,你的克星!”背后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得罪了啊,我请功折上光辉的一笔。”
沐钰儿笑眯眯地举手,冷漠无情地把人敲晕,又赶在千牛卫踢门进来时,把人塞进麻袋里,顺手关上门,借着夜色,整个人宛若夜鹰,轻踩墙面,拔地而起,直接从千牛卫的头顶飞过,临走前还特意看了陈策一脸。
——当人面抢人功劳,还怪不好意思的。
门口的陈策后脖颈一凉,莫名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只隐隐看到一只好似肥嘟嘟的小肥啾飞了过去。
别说,看着挺肥,但飞得还挺快。
和某人一样,看着小小只,人倒是凶残。
他脑海中猝不及防浮现出那张笑眯眯的脸,顿时吓得收回视线,用力摇了摇头。
“怎么了。”小队长也跟着抬头,不解问道。
陈策沉默,好一会儿才说道:“刚才差点以为一个煞星又来折磨我了。”
“谁?”小队长惊讶问道。
陈策露出一言难尽之色。
“进去吧。”他僵硬转移话题。
—— ——
“小猫儿怎么还没回来,不会和千牛卫撞上了吧。”
外面传来戌时的打更声,唐惟清合上书,打了一个哈欠,眼角冒出泪花。
“熬不住了,本还打算去听听你们开会说了什么,算了,我得先去休息了。”
唐不言起身,歉意说道:“我送阿姐回去。”
唐母白日里已经回去,三申五令要看看唐不言这一天天地到底在忙什么,唐惟清只好一直守在这里。
唐惟清摆了摆手,懒懒散散说道:“不用,我今夜歇在北阙,你早点把案子了了,说好陪我逛街的,等你唐三郎践诺真的好难啊。”
唐不言认真说道:“案子结了,一定替阿姐把金玉阁的东西都买下来。”
“真乖,阿姐就爱听这话。”唐惟清笑眯眯说道。
两人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一个人影背着一样东西,在屋檐上跳了几下,还没看清到底是什么,就看到她几个起跃,像一只小猫儿一样轻飘飘落在两人面前。
正是走了快有两个时辰的沐钰儿。
唐惟清看着她背后鼓鼓麻袋,惊讶问道:“这么多证据啊。”
沐钰儿一只手拎着麻袋,一只手扣了扣下巴,由于说道:“说不上来算不算证据,但是我敲闷棍带回来的。”
唐不言听得眼皮子一跳。
他属实是被沐钰儿的不着调给惊吓过太多次了。
只见沐钰儿把东西放在地上,随后把布袋子抽开,一个人倒在几人脚下。
——是一个人,还有气。
唐不言仔细打量之后,甚至松了一口气。
唐惟清吓了一跳,看着那人紧闭的双眼,惊讶说着:“这不是公主殿下身边的那个宫女萝羽嘛。”
沐钰儿点头:“就她。”
唐不言垂眸看着她:“不是去莫白家吗?这人是怎么来的。”
沐钰儿背着绕了一圈,也一脸不解:“我说是笨兔子自己撞上来的,少卿信不信啊。”
唐不言点头:“信。”
沐钰儿惊讶抬眸看他。
“阿姐刚才想起来了,之前给公主殿下引荐的日本制香师就是她。”唐不言淡淡说道,“她若是真的和莫白有关系,莫白今日休沐,就该来找他。”
沐钰儿一听,立马以拳抵掌:“少卿好厉害啊!你说巧了不是!这人就是来找莫白的,大概以为是莫白回来了,一个人站门口喋喋不休,说什么下不下毒的。”
她叹气,沉重说道:“本来我也是不想抓的,但也是她运气也不好,正好碰到陈策来了,这么大的功劳我能让陈策给捞走!”
她得意说道:“所以,我就顺手把人带回来了。”
也不知千牛卫知不知道有个人专门在他们前面抢功劳。
唐不言面不改色地听着,最后说道:“那就请司直把人待下去审问吧。”
沐钰儿点头,很快就把人动作熟练打包起来,最后背在背上,她刚转身就停了下来,不解问道:“说起来,少卿看到过我的火折子吗,它不见了。”
唐不言眨了眨眼,最后轻声说道:“怎么了?”
“今天想要的时候没摸到。”沐钰儿叹气,“那是菲菲特意给我做的,很好用的,不知道是不是丢在密道里了。”
她有些伤心地说道。
唐不言眸光微动,最后微微侧首,淡淡说道:“明日我让人送新的给司直。”
“现在集市上买的都不好用。”沐钰儿转身,焉哒哒地走了。
“是微明阁的。”唐不言说。
微明阁以火折子多用而出名,什么都好,就是价格不好。
沐钰儿扭头,眼巴巴看着他:“真的?”
“嗯,”唐不言垂眸。
沐钰儿立刻笑了起来了:“多谢少卿,少卿大气,少卿真好,那我们书房见,马上开会!”
唐不言点头。
唐惟清还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人办案子,没想到是这么不按常理出牌,但看着沐钰儿毫无负担的身影,惊诧说道:“司直办案的手法,很想经常给人敲闷棍。”
“她是北阙司直,案子都是亲力亲为,应该是做过不少这样的事情。”唐不言分析着,甚至觉得很有可能。
唐惟清收回视线,冷不丁说道:“我记得当年张柏刀打算把司直之位给她时,还闹出一些风波,最后是陛下亲自拍板,我记得阿耶都不看好,再后来她屡立奇功还被人说三道四,后来闹狠了,那些人还被北阙的人收拾了一顿。”
唐不言沉默地听着。
那个时候他大概已经被外放历练了,她的一切都是从别人口中直言片刻得知而已。
“要我说若是天下女子都这样厉害,世人习惯了,流言会不会就会少一些,司直文武双全,不被世俗束缚,实在是厉害。”
唐不言看着她的背影逐渐远去,这才说道:“她走到这一步,是靠着自己的努力,她性格坚毅,不会被那些流言大刀,只不过……”
他脸上露出笑来:“武确实厉害,可文的话,阿姐是没见过她的字。”
——看了那个字,大概很难说过文武双全这样的话。
唐惟清噗呲一声笑起来:“促狭,我去休息了,你也早些休息,我看北阙好似不睡觉的,这么晚了,还灯火通明,别人办案要钱,你们办案,真是要命。”
—— ——
沐钰儿刚把人交给双胞胎,就正好看到唐不言提着灯笼,慢条斯理地走在昏暗的游廊下,那件浅蓝色的衣服被光笼着,连着破旧的柱子都顿时高雅起来。
她笑眯眯地欣赏了一会儿。
美人灯下看,果然名不寻常。
“司直。”唐不言听到动静,抬眸,微微一笑。
沐钰儿溜达过去:“少卿还难受吗?”
唐不言摇头。
“我今日去莫白家发现,他父母都过世了,而且他给秋儿立了牌位,叫吾妻盛秋。”沐钰儿叹气,“他的亲生族人在逼他,养大他的人死了,喜欢他的人被他亲手杀了。”
沐钰儿晃了晃脑袋:“我不明白他到底为什么这么做,他就不能不理那些王、萧旧人,就单单纯纯做洛阳的莫白吗?”
唐不言盯着她的侧脸,淡淡说道:“太难了。”
“难在哪里?他五岁就被人收养,那些岭南旧事对他而言,记忆应该不算深刻吧。”沐钰儿不解说道。
“人之天伦,他心里越不过去。”唐不言淡淡说道,“他亲生父母是为他而死,这便是他心里的一根刺,心里越想要挣脱,那根无形的线就越束缚着,自然会被人牵着走,人的命运,一出生便注定了,能挣脱开的人少之又少。”
“哦。”沐钰儿冷不丁说道,“就像我其实也不能斩断和顾家的关系那种嘛。”
唐不言提着灯笼的手指微微一动,看着她被光笼着的侧脸,心中微沉。
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沉重地说起顾家事。
顾家私生女,原来对她而言,并不是无所谓的。
一把刀自小插在心口,便是她,也越不过去。
“我并非……”唐不言垂眸,神色微动,低声道歉道,“对不起。”
沐钰儿回神,嗐了一声:“算了,我就是随便感慨一下,这事我还没想好呢,反正我和他们也不来往,说起来也不碍事,到时候立个女户,屁事没有!”
——她,原来都知道。
唐不言心口微微泛起心疼之色。
“司直!”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刚走到书房门口,就看到王新捧着一样东西急匆匆跑了过来。
沐钰儿懒懒用刀尖顶住他的胳膊,一本正经打趣道:“小心点,不要把我们少卿撞到了,我火折子还在他那里呢。”
唐不言嘴角微微抿起。
王新站稳了脚步后也顾不上疼,直接把手中的东西递过去:“司直看!”
——是一幅画。
是一张年代久远的人物画像。
画上的背景是在一个花园,花枝繁茂间隐约可见其一角宫殿屋檐,正中的凉亭内,坐着一个头戴免冠,身穿华服的女子,女子清瘦,眉形细长,正倚靠在栏杆上,长长的袖子垂落下来,而女子身边则站着一个小男孩。
小男孩七.八岁模样,穿着浅蓝色的袍子,面容白皙可爱,手中正举着一朵牡丹,歪头笑着。
“司直看,这人像谁!”王新手指微微颤动,指着那个小男孩,沉声问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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