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蜘蛛(5)(1 / 2)
徐昭看过赵文清的朋友圈。
有一条动态是他们的合影。
赵文清和朋友们组织了场毕业旅行,黑水镇不在他们的计划内,来到这里纯属是旅游团的导游迷失方向,一行人暂且在黑水镇落脚,黑水镇紧邻山林,他们便决定在此地玩几天。
最后一条动态是几人在山林中搭建帐篷。
而警方带给赵家夫人的结果便是,失踪地点偏僻,他们在附近寻找多圈没有看到踪迹。最后只能认定死亡。
现在看来,救援人员可能根本没有找到黑水镇的真正位置,否则就会像徐昭这样被困在这里。
不知道该感叹自己幸运还是倒霉。
回想起曾经看过的出现的旅游团的照片,导游是年轻的姑娘,跟团的大部分是青春活力的学生,偶有几位中年夫妻,和带着小孩的年轻夫妻。
镇长和镇子的居民坚信,蜘蛛是旅游团带来的灾难,导致他们痛恨外来人员,甚至无视徐昭的生死......这就不得不让徐昭多想,旅游团真的都被蜘蛛吃掉了吗?
掌握的信息不对等,徐昭始终有种性命被攥在他人掌心的不安。更何况,镇子的居民对外来人怀有恶意,且不说其他人怎样,对面那家夫妻每每看见徐昭,都恨不得生吞了她。
她不能再坐以待毙。
思来想去,目标锁在茅草屋。
徐昭在旅馆的角落里翻出本破旧的书籍,是关于昆虫习性的,她闲得无聊翻开几页,蜘蛛占据的篇章很少,仅仅是几行字的介绍,但是起码她知道蜘蛛是畏光的,更喜欢阴暗的环境。
难怪镇子里的蜘蛛只在晚上觅食。
趁着正午阳光毒辣的时候,徐昭来到茅草屋的外面,她不敢靠近,冰凉坚硬的触肢在她的腰部留下青紫痕迹,仍然没有消褪,尽管好奇蜘蛛少年和林樾的关系,但是这种好奇不足以消除惧意。
假设蜘蛛少年确实是林樾。
那失踪的旅游团的人会不会也变成半人半蜘的样子?
茅草屋外一片荒芜,被蛛网覆盖的草木因得不到阳光的抚慰,变得干黄枯萎。
什么东西都没有发现。只有蜘蛛尸体,徐昭眯起眼睛,看不清楚,忍着恶心走近,确认是那晚被蜘蛛少年啃噬的尸体,蜘蛛的内部脏腑化为养液吸食干净,只剩下僵硬的外部躯壳。
......附近没有人类的尸体。
徐昭正想着回到旅馆,茅草屋里传出阵阵微弱的呻,吟。
低微的声音宛若一颗小小的石子投在她的心湖,虽然荡起涟漪,但那细小的波动不足以让她做出不顾生命安全的事情,她转身离开。
下一刻,却推开草屋的木门。
和少年对视的那一眼。她知道自己又赌对了。少年痛苦地蜷缩在墙角,脖颈和手腕拴着麻绳粗细的蛛丝,另端黏连在木梁上,湿透的碎发半遮眉眼,那双深黑的眼睛流露出浓重的哀痛和悲伤。
是属于人类的情绪。
目光落在他赤着的胸膛上,被阳光照射到的地方激起水泡,单薄的肩胛骨不知道被什么东西贯穿,留下冒着血的巨洞。
场景凄惨,又透着诡异。
徐昭刻意避开少年的下肢,没在屋子里发现人类的尸体或者残留的肢体,往好的方面想,少年应该没有吃过人。
那股熟悉的,几乎伴着她入眠的草药苦香钻进鼻息。
徐昭抱着试探心态开口:“......你是林樾?”
听到声音的瞬间,仿佛死掉的少年撩起眼皮看她,额头两颗黑亮的眼珠同样盯着她,他没说话,紧接着垂下眼睛,白皙修长的脖颈微微低垂,藏起的喉结吞咽两口。
饥饿的烧灼感几乎淹没他的理智,
被绑缚的手腕转动几圈,蛛丝断裂了一根,两根,三根......他停止动作,盯着凌乱脏污的地面,肮脏恐怖的蜘蛛步足和他的上肢相连。
“.....唔,”少年无意识地吐出声呻,吟,泪珠落在地面。
草屋荒废许久,地面布满尘土,屋顶堆叠的茅草透过洞口落进来,前几天应该是下过场雨,白天观察屋子的构造,只觉得破败脏污。
徐昭站在阳光照耀到的地方,温暖日光拂过周身毛孔,只觉得周身舒畅,可是阳光对蜷缩在墙角的少年却是烈火般痛苦难熬。
衣服带着肥皂水洗不掉的草药苦香,来到黑水镇,住进旅馆,穿着被赵春红视为垃圾的衣服,她日日嗅闻这股味道。
渐渐地竟也习惯。
她想起在中学的时候,寒冷的冬日,周围的同学穿着暖和的羽绒服,只有她套着单薄校服,即使在教室里都暖不掉她周身的冷意。交接作业的时候,不经意地触碰到同学的手掌,温暖灼热的温度几乎暖到她的心脏。
她渴望着再停留久些。
但是同学的手很快离开,那股被她贪恋的温暖终究不是属于她的。
少年的胸膛浮起肿胀水泡。
徐昭仿佛看到在冬夜冻得瑟瑟发抖的自己,她咬着唇不喊冷不喊疼,兀自强撑。少年的唇同样被他咬住,破了皮出了血,还是压不住痛苦带来的煎熬,乳猫似的声音溢出来。
徐昭没再犹豫,走进木屋。
少年转头,幽暗视线紧紧盯着她:“......唔,”唇张开,先出口的是声虚弱的呻,吟,旋即是生硬的略显磕巴的冷意:“......别过来,出去。”
“我确实应该离开......”
“但是,你的状态看起来很糟糕。蛛丝绑不住你,要是想杀我,我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徐昭无奈叹口气:“就当我是不要命了吧,衣服还给你.....”
她站在中央,脱下罩在外面的长袖衣服,对准林樾扔过去,准确地盖在暴露在阳光里的胸膛上。
林樾再次发出痛苦的哼声。
眼底水雾弥漫,慢慢地像是定格般,落在她的身上。
衣服接触到布满伤口的胸膛,林樾疼得蜷缩起来,凸起的骨骼贴着墙壁,仰着脖颈,粘稠的蛛丝绑住纤细脆弱的脖子,淡青色的脉络在他苍白的脸部浮现。
他咬着唇,仍然有申吟溢出。
头顶阴影笼罩。
食物的香味钻进鼻息,安静垂落的步足躁动起来,和地面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蛛丝韧性极大,远超同质量的钢丝,带有熟悉气息的衣服没能平复混乱的思绪,如同热油浇在烈火上。
少年的脖颈被蛛丝勒出青紫伤痕,他只是轻轻地皱起眉头,血液渗出,蛛丝断裂,后背离开墙壁。
如果徐昭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少年的眼珠呈现铁锈般混乱不堪的深黑,仿佛在里面掺杂脏污的杂质,整张漂亮精致的脸蛋浮现诡异的渴望......张开的唇瓣,两颗尖锐的牙齿露出,底部有黑色液体聚集,随时都可能滴落。
里面蓄藏着的神经毒素可以瞬间麻痹神经系统。
再强壮的人类都会在这种毒素的影响下,变成案板宰割的鱼肉。
沦为蜘蛛的猎物,不仅要忍受毒素侵入神经系统的痛苦,还有螯牙啃噬血肉的酷刑。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消亡,却无能为力。
蜘蛛慢慢站起来,强壮的四对步足撑起孱弱的人类肢体,崩断的蛛丝猛地向上弹起,被蛛丝扯着的房梁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后面步足的肌肉紧缩,为了能够锁定猎物,一击即中,四颗眼珠牢牢地盯着她。
“哎......怎么回事?”
被蛛丝
绑缚着的木头从中间发生断裂,即将掉落。
徐昭完全是倚靠本能反应,这种时候她早已忘记面前的是可怕的怪物,或许林望的叙述占据很大原因,那个温柔善良,宁愿牺牲自己也要帮助大家的孱弱少年,即使如今是诡异恐怖的半人半蛛的形态,仍然会勾起徐昭藏在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躺在旅馆的小床上,她不止一次地想过,要是林樾还活着的话,当她来到黑水镇的第一天,他也会像镇民们那样置她的生死不顾吗?他也认为她是该死的吗?
答案无解。
但是在房梁断裂砸落的瞬间,她倚靠本能揽住少年的肩背,带离房梁砸落的位置,两人倒在地面,溅起满屋尘土。
林樾被她护在怀里,徐昭的后背生疼,除却少年温热的手臂的触感,还有属于蜘蛛冷硬的触感,贴着她腿面的蜘蛛步足泛着幽蓝色的光点,遍布的刚毛刺破薄薄的长裤。
徐昭后脊生寒,她胳膊腿尚且健康,跌倒在地不算什么,林樾伤痕累累奄奄一息,要是被房梁砸中,估计就会死掉。
......奇怪,林樾死了又怎样?
徐昭推林樾:“房子不牢固,幸亏发现及时没有被砸中,你起来吧......”
少年稳稳地维持身形,徐昭怎么推都推不开,脑中警铃大响,迟疑抬眼,撞进少年那双明显泛着垂涎的非人眼瞳。
糟糕。
忘记他此刻算不上是正常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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