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0. 一更君 虎毒不食子(1 / 2)
胥皇后心思缜密反应敏捷。
她当然知道俞星臣一言一行必有其意,所以听他说什么“故事”,立即“闻弦歌而知雅意”。
皇后认定了是伺候俞星臣的金环泄露的机密。但偏偏她猜错了。
金环银环都是从小伺候在胥烈身边的,胥氏在北原是极超然的存在,伺候的奴婢们,便如同侍奉神明般恭敬。
金环当然担心胥烈的安危,但她尚且没有那个胆子、也不敢把主人的隐秘告知外人。
之前银环因为被俞星臣套了口风,立刻便给她调离了身边。
金环自己当然不会犯这个忌讳,因为她知道,那件事,不管是皇后还是胥烈,都不会允许她透露分毫。
而俞星臣之所以能够极为“完整”地把这个故事的梗概说了出来,并非因为有人告诉。
从胥烈对薛放的异乎寻常的恨意,到祖王城这里银环无意中透露的那些话,俞星臣得出一个结论,薛家的男人,跟胥氏有过一场极惨烈的爱恨情仇。
极其看见了皇后跟合都小王子的容貌,再想到银环那句“自己崽子都咬杀的狼”,他更加推出一个关键的信息。
扈远侯已经十几年不到北境了,薛放是初次前来,唯一一个又疑点的是谁,自然不用说了。
俞星臣当然无从知晓胥皇后跟薛靖的详细,比如他们如何相识,如何相处……但从摆在面前的结局,以及那些只言片语,已经足够他把事情的大概脉络了然于胸了。
他给胥皇后说的故事,字字句句,毫无纰漏。
但倘若胥皇后镇定下来仔细想想,就会发现确实如她自己“赌气”所说,这个故事十分普通。
可偏偏她早已经认定这个故事是说自己的,所以便立刻认为是金环透露了隐秘。
再加上俞星臣一副成竹在胸之态,皇后竟并未疑心俞星臣是把有限的所知利用的淋漓尽致、来半诈自己的。
可是这件事,是皇后心头上的疮疤,一旦触及,恨怒跟痛楚交织,无法自抑。
皇后索性打断了俞星臣,直接下达了最后的通牒。
俞星臣深吸了一口气:“娘娘何必强人所难,我生是大周之人,死既大周之鬼。”
“那本宫只好成全你……”胥皇后咬牙:“来人!”
两名侍卫进门,胥皇后盯着俞星臣道:“把他的手指……一根根敲碎,先从左手开始。”冷笑了声,皇后道:“俞监军,本宫倒要看看,你能撑到几时。”
俞星臣身形一晃,他不是那种强悍勇武之人,听是这般折磨,脸色早变了。
他只能紧紧地咬着唇,任凭侍卫把自己拉开,摁倒在地,握住他的手,分开他的手指。
俞星臣垂头,冷汗从额头上滑落。
就在这时,门外有一人闯了进来,跪地道:“娘娘!娘娘请宽恕。”
皇后垂眸,见是金环:“本宫还未处置你,你倒是赶上来了。”
金环道:“奴婢自问没有跟他透露什么,但……娘娘若怀疑,奴婢不敢强辩,只有领罚。唯有一点,还求娘娘饶恕俞监军。如果伤了他,少主在大周那里,处境只怕就危险了……求娘娘看在少主的面上,宽恕他。”
“且慢。”皇后制止了行刑的侍卫,她看看俞星臣又看向金环,问道:“你并未告诉他?”
金环伏地垂泪道:“奴婢怎么可能如此无知。”
皇后看向俞星臣:“既然这样,你是从何知晓。”
俞星臣道:“娘娘,我说过了,你……还不知道这个故事真正的结局。”
正在这时,外间一名侍从进内禀告:“娘娘,牢房那里有个周奴,说是要有一件机密要告发。”
皇后拧眉:“机密?什么机密。”
侍从道:“那人透露说,是……俞监军跟那些周奴、私下密谋要做什么事,他要面见皇后才能说。”
胥皇后的眼中透出几分愕然,吩咐把人带来,又斥退了侍从,才问俞星臣道:“俞监军,你可真让我刮目相看,你在监牢那里做了什么?”
俞星臣揉着自己失而复得的手:“娘娘……这、这必定是有人诬告。”
皇后冷哼了声:“诬告?对于你,本宫可是从未小觑分毫。”
不多会儿,那人带来,竟是先前那认出了俞星臣的麦青,他战战兢兢,进门后便跪地。
胥皇后道:“听说你要揭发他们的密谋?说吧,是怎么回事。”
麦青不敢抬头,道:“求娘娘恩准,若我说了……要、要保全我性命,不要让我再回、那个监牢去了。”
胥皇后面上掠过一丝不屑之色,道:“这就要看你说的到底是什么。”
麦青小心翼翼看了俞星臣一眼,又死死低头:“俞、俞监军跟大家密谋要逃出祖王城。”
胥皇后眼神一利:“是么,怎么逃。”
麦青道:“具体、具体我并不清楚,俞监军也没说,只让大家在搬运辎重的时候,把、把……桐油桶子尽量往、棉服粮草旁边去靠。”
“桐油、粮草……”皇后脸色一变,盯着俞星臣道:“你想干什么?”
俞星臣哑口无言。
麦青则畏畏缩缩地小声道:“俞监军,我实在是受不了了……他们、他们要把我拉去马奴营,我我、我不想被吃掉!”说着他就大哭起来。
胥皇后冷笑道:“你放心,你不会被送去马奴营,因为会有人代替你去。”
麦青一愣。皇后看向俞星臣:“说是不敢小看,谁知还是小看了你,你这是要把十万军马的辎重毁掉,然后趁乱带人逃走是么?你果然聪明,只可惜功亏一篑。”
皇后说罢:“来人。把他先关入大牢。明日送往马奴营。”
有侍卫进内,俞星臣脸色苍白,但并不慌张,只望着皇后道:“娘娘,此人确实诬告,我当真并无图谋……”
“有无图谋,立刻便知道。”胥皇后即刻喝命心腹前往仓库,查看粮草棉服等物。
俞星臣面色坦然:“我已经是极有把握,又何必多做其他呢?只可惜,娘娘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竟不肯听我说完这个故事。”
“事到如今,你还如此嘴硬。”皇后笑起来:“我也不由地佩服你的胆量了。”
俞星臣也竟泰然一笑:“我想娘娘毕竟是聪明人,你总会想听我说完那个故事的。”
胥皇后派去查看辎重的人,巡视了一圈,看似并无什么大不妥,只正如麦青所言,桐油桶子确实离棉服略近。
回来禀告了皇后,皇后道:“此人做事必有缘故,指不定安排了什么计谋。且桐油跟棉服粮草同存储于一处也是不妥,即刻把桐油挪出去。”
那心腹道:“遵命,可仓库那里,再无其他空闲之处了。”
皇后呵斥:“偌大祖王城,还找不到存放桐油之处?”
心腹见皇后微愠,赶忙答应着退了出来。
这次俞星臣被送往监牢,那牢头却没有再叫他脱衣。
谁知道皇后娘娘会不会再改变主意呢。
俞星臣到了牢中,十几个周囚望着他,默然无声。
他把皇后赏赐的那件北原的华美外袍脱下来,盖在一个咳嗽的老者身上,而他身上里间一件,却正是赵世之前脱给他的袍子。
次日天不亮,外头便有响动。
有侍卫来提了俞星臣出门,身后众囚徒纷纷站起。
俞星臣本以为自己会被送到马奴营去,他已经做好准备。
谁知,就在王衙之外的冰天雪地中,他看到了胥皇后。
皇后的脸色,仿佛一夜未眠,两只湛蓝的眼睛在黎明的薄曦里,格外的魅惑。
眸色朦胧,皇后道:“我知你惯能蛊惑人心,本来不愿意理会,可……”
一整夜,脑海中都是他的话,什么“结局”什么“不见泰山”,如中魔了一般。她知道不可能,但还是忍不住去想那一点儿微茫的“可能”。
“你要说故事,就快些说罢,迟了,你想开口也不能了。”皇后淡淡地说。
蓝眸看向远处,那是壮丽的大雪山,雪白跟乌黑交织的峰顶上,已经染上些许清晨阳光的淡金色。
雪山之下某黯淡之处,阴暗中似有群魔乱舞,便是祖王城中的马奴营。
神鹿小城。
胥烈听到外头一阵骚动,隐约是“有刺客”的声音。
他料不到是谁在这个时候想对杨仪不利,最好不是自己的人。
受伤之后不能动的日子,他回想了跟杨仪相识以来的种种,似乎她是个他的克星,一旦跟她有关的事,非但做不成,还往往让他惨败,头破血流。
比如之前在京城鼠疫的时候,比如在瞿家庄的安排,比如姑娘山被围困……乃至最后长生南山被猛虎袭击,处处落了下风。
当然若要全部归咎在杨仪身上也不对,但胥烈总觉着种种,都跟她脱不了干系。
比如,决明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子,居然肯为了杨仪,把自己往虎嘴里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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