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一只加更君(1 / 2)
顾瑞河当然记得那天。
那日,俞星臣离开京城前往海州。
而被顾瑞河金屋藏娇的霜尺贸然离开小院,他着急去寻找,才知道霜尺是去给闻北蓟烧纸,虚惊一场。
正是那日,霜尺告诉他,在回城的路上遇到过杨甯,仿佛有事。
顾瑞河放心不下,便去寻找杨甯。
谁知找了一圈儿,并不见人。
最后灵机一动,想起杨甯早上曾去过护国寺,于是抱着试试的心思前往。
没想到,竟果然是在护国寺。
当时,一直紧跟杨甯的青叶,等在外头。
杨甯自己从寺庙内出来,她浑身湿透,衣衫不整,发鬓散乱。
顾瑞河虽然惊心,却只以为她是淋过雨,并没有多想。
只是杨甯神情恍惚,并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令他摸不着头脑。
直到这时候回想,才隐约明白。
“甯儿……那个人是……”顾瑞河艰于出口。
那会儿杨甯说:“没关系,我是甘心情愿的。”
他们要走的时候,寺庙内一个小沙弥送了一把破旧的伞出来。
顾瑞河没当回事,以为是什么和尚帮的忙。
可是……
想到后来宣王殿下指明要娶杨甯,而护国寺,可是宣王当时修行的地方。
此时杨甯又说他知道。
那么,自然是那天,而那个人是……
宣王?!
望着顾瑞河变幻的神情,杨甯道:“大哥哥你想的没有错,就是王爷。”
顾瑞河咽了口唾液。
他自己曾养过霜尺在外头,但那是他毕生所做最出格的事情。除此之外,他从来都是个正经规矩的人。
如今却听了这个。
杨甯竟然跟宣王、早就有过鱼水之欢。
甚至还有了身孕!
可是她一个高门大户教养极好的姑娘家,到底是怎么想不开的去做这种荒唐下作、传出去会身败名裂的事情。
而且宣王……先前是个清修中的王爷,又怎能跟她做出这种事?
这一**的,哪一件、哪一个都是顾瑞河无法想象不能接受的。
但如今木已成舟,再去追究这些也于事无补。
顾瑞河很快想到了另一件。
“你叫青叶去弄的,是……堕胎的药?”他盯着杨甯问。
杨甯“嗯”了声。
顾瑞河张了张嘴。
宣王定了辅国将军孙铉之女为宣王的正妃,尚且没有过门,自然没有先把侧妃过门的道理。
从大内筹备宣王的婚事,到成亲,至少还有两三个月的时间门。
假如一味地等,杨甯的肚子却无法等了。
顾瑞河隐约明白杨甯这么做的道理。
但是……
“你知不知道,这么做极容易出事?”顾瑞河艰难地想到了这一句。
杨甯道:“不然还有什么别的法子。”
“你、有没有告诉过姑母?”
杨甯摇头。
前些日子她不舒服,顾莜见过几次,询问她怎么了。
杨甯只搪塞说天热,吃坏了东西。叫母亲不必担心。
顾莜因为要调度那府里杨仪定亲的事情,便叫她好生在顾家休养。也没说别的。
顾瑞河毕竟是一个男子,实在不便跟杨甯细说这些,何况他也未必能够想的清楚。
“这件事,最好别瞒着姑母。”顾瑞河提议。
“我不想让母亲知道。”杨甯低声。
“为什么?”
杨甯心想:为什么?
她也说不准。当发现自己时常作呕,食不知味的时候,她以为只是偶然的身体不适,直到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意外,震惊,羞愧,恍惚……她不知该怎么面对,更加不想让任何人知晓!
她想要干净利落地解决这个意外。
只是终于想起了当初,巡检司当初那个苟七的案子里,一个有了孕的女子想要除胎,是杨佑维给开了方子。
此事外头的人虽不知,但杨甯是杨家的人,自然不可能不晓得。
当时金妩私下里就说过:“我是不赞同打胎的,对大人孩子都不好,只是这个案子里的女人也太可怜了,总不能让那个贼徒死了后还能留个根儿在这世上吧?那不得意死他了?还是除了好。这也幸而是大哥,要是别的野大夫,开的那些猛药,哪管你死活,什么大出血之类的……命都保不住的还有呢。大哥这方子,拿出去人家都不知道是做什么要,还以为是补身子的,真真高明。”
邹其华不愿意说这些:“你可不要出去传扬,这一次是破例,为救人而已。再没有下一回的。”
金妩笑道:“我没事儿说这些做什么,不过是夸夸自家人罢了,唉,遇到了大哥,也是那女人的一点福分了。”
时下,虽然堕胎的事并不多见,至少极少摆到明面上来的。但其实也有不少。
只是这种事情本来就凶险,再加上那些大夫用药不知轻重,有时候别说小的,连大人都难保生死。总之极其伤身。
故而杨甯想到这件,就让青叶带人,去找到涉案之中的那王娘子,说是杨佑维不想此药方流传出去。
王娘子自得了命,身子也很快养好了,就把药方珍而重之地藏了起来,也并不曾拿给人,听说恩人派人来要,自然赶紧奉上。
而此刻的王娘子,因为之前被婆家所弃,如今竟跟那案子之中的苏有旺搭了伙,过起了日子。
虽然背后仍是有人指指点点,但两个苦命之人,能够相互依偎活下去,已经是不幸之中的一点微光了。何必管别人怎么说。
何况除了那些不近情理的人外,还有许多热心肠的好人怜惜他们的不易,是明白理解的。
顾瑞河虽不太懂女子的事,但也明白堕胎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甯儿,你先别急,未必就没有其他法子了。”顾瑞河拧眉:“也许,也许王爷那里……”
顾瑞河看向杨甯。至今他尚且不知杨甯跟宣王之间门到底是个什么情形,难道只是护国寺的那一次?还是以前也有什么交际?
假如宣王跟杨甯情深的话,想必宣王也不会乐见杨甯选择这样的法子,那自然……可以有转圜。
杨甯将头转开。
半晌她才淡淡地说道:“王爷……未必在乎。”
顾瑞河一震:“你怎么这么说?”
杨甯闭上眼睛,脸上是掩不住的苦涩。
她本来不想走这样的路,但还是一步一步身不由己地走上了这条路。
可是回想起来,是从哪里出的转折的?
到底是从俞星臣出城去海州的那天,还是她在南音楼,被端王撞见的那天?
俞星臣,俞星臣,不管哪一天,总之都跟他有关!
不过是为他,才把她推到了这种地步。
眼角忍不住沁出泪来。
杨甯从不是个轻易落泪的人,这会儿回头世事茫茫,向前前途未卜,挚爱之人遥不可及,反目成仇,却注定还是要跟无情之人共度此生,简直……
顾瑞河望着杨甯悲怆的脸色,他毕竟是兄长,看到妹妹如此无助,却生出了一股决然之意。
“不管怎样,你不能自伤,”轻轻地摁住杨甯的肩:“甯儿你听话,先别做这些事,让我想想法子。”
杨甯抬头看向顾瑞河。
在护国寺,顾瑞河找到她的时候,她说“大哥哥是个好心之人”,不仅是因为前世的记忆,更有今生的种种照料。
可是,曾经对杨甯来说,所谓的“好心之人”,都是些不值一提的近似于“无用”之人,所谓“好心”,像是软弱无能的代名词。她虽觉着这些人难得,但从来看不进眼里。
直到现在,又是在她近乎绝望的时候,顾瑞河却站了出来,肯为她撑着。
不管他能不能做到,这份心意、作为,让杨甯不由得不动容。
眼泪将流出来的时候,顾瑞河却抬头看向前方门口处。
悄无声息地,一道人影站在那里。
杨佑维离开顾家,上马往太医院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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