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2 / 2)
当然,也有坏处,那就是消息很快传扬开,无论是欢喜羡慕还是旁的什么想法,对裴君的关注都一下子更高,本就极多想要与她拉关系的人,现在来送礼的人几乎要踩平村口的地。
裴君不需要什么人都见,命护卫全都替她挡回去,便是一些借其他关系找过来的,她也都拒之门外。
至于很多人结交裴家族人,她跟老族长沟通过,不必全都拒绝。
早在战事越发稳定,裴君在军中起势,南望村的裴家人在襄陵县便水涨船高起来,等裴君成为大邺的战神将军,一场接着一场胜仗打下来,想要结交裴家乃至于裴家相关之人的人便越来越多,且越来越有势力。
这便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当一个人成功的时候,身边所有人都是善良的模样。
但善良也有可能只是表象,善良之下也可能藏着恶意。
老族长之前便废了许多力气稳住裴家众人,立下规矩,严格约束。
如今裴君本人一回来,还得陛下赐婚成了准驸马,老族长更是三令五申,借势结交一些人品名声不错的人家可以,不过不能忘乎所以,不能影响裴君和整个家族的前程。
毕竟裴家日后还要在晋州生活,人脉不可少,且送礼的人中也有为数不少的一部分并非想要从裴君这儿获取什么,而是不想得罪她。
索性裴氏族人还不多,老族长话说得狠,大家也都听从。
可即便这样,老族长私下里还与裴君说:“定要多活几年,看着族人,不能让裴家兴家之路在半路折了。”
裴君听他老人家如此说,默然,因为她想做的事情若是失败,很有可能对裴家是个极大的打击……
而也不止裴家人为踏破门槛的人烦恼,裴君的生母刘巧女在听说驸马的事儿,好不容易平静的情绪一下子又挑起来了,第一时间便找了马车,赶到南望村。
裴君不意外她会来,见祖母瞧见母亲便扭身回屋里去,她就邀请母亲出去走走,顺便说话。
刘巧女心事重重,一到无人处,便问她:“你、你真的要做驸马了?”
“我为何不能做驸马?”
“你当然不能……万一被发现……”刘巧女心惊胆战,满脑子都是不好的联想。
“母亲。”裴君打断她,“您可以当它是一场联姻,我和皇室的联姻。然后将那些事情烂在肚子里,不要想也不要提,只管待在襄陵县安心过你的日子,教养好迎儿和迅儿,我自然不会牵连你们。”
刘巧女情绪激动,声音不自觉地加大,“我是怕你牵连吗?!”
裴君微微使力按住她的肩膀,“母亲,您太紧张了。”
刘巧女捂住头,“我怎么能不紧张?”
忽然,刘巧女抬起头,一把抓住她的手,“要不,要不你回来吧,不做驸马,也不做官了,好不好?君儿,娘求你了,都是娘的错,娘错了,娘真的错了……”
远处田间有人在劳作,似乎注意到他们,向这里看过来。
更远处,绵延的山,碧空如洗,一望无际,和这世间相比,人是如此的渺小。
可裴君身处此间,胸中却是豪情万丈,“母亲,我终有一日会成长到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地步,让人动不了我,也不敢轻易动我。”
“您阻止不了我,不如祝福我,祝福我青云直上、鹏程万里。”
风动,裴君的发带迎风飘扬,那一刻,她的眼睛里盛满了刘巧女不懂的东西。
她们就这样安静地站在那儿,直到劳作的村人过来跟他们问好,裴君含笑与他说了两句话,然后带着母亲回村。
这个村子,是裴君自小长大的村子,刘巧女也在这里度过了最难忘的十年。
几乎每一处都有回忆,裴君闲适地随便提起一些,有些刘巧女知道,更多的是刘巧女不知道或是没能参与的。
“我记得这家,住着附近两个村子唯一的稳婆,村里不少人都是她接生的,如今怎么萧条了?”
刘巧女瞥了一眼,沉默地点点头,“婵儿也是李阿婆接生的,听说她已经病故了。”
裴君背手而行,状似不经意地问:“那我怎么是外祖母接生的?”
刘巧女情绪不高,随口答道:“我生你那日,赶巧下了大雨,李阿婆去隔壁村探亲赶不回来,那时你外祖母从县里来看我,住在咱们……住在裴家,且懂些接生之法,就亲自帮我接生了。”
看来是天时地利人和,老天都不想她在一方后宅蹉跎。
裴君弯起嘴角,“既然病故,那我也是这位稳婆接生的,您和外祖母就放宽心,安度余生便是。”
刘巧女莫名,不知道她为何这样说,是谁接生又能有什么不同。
但前方来人,她没法儿多问,只能咽回去,等到回到裴家,再见到老郭氏,她全副心神都放在老郭氏身上,就没心思想旁的了。
裴君想让两人解开心结,主动邀请母亲留宿,刘巧女留下了,老郭氏也没说什么。
刘巧女改嫁之后,便再没来过南望村,都是裴君的舅舅刘文茂来接裴婵去刘家小住,让母女相见。
大邺打胜仗之后,刘巧女按捺不住,终于踏足过两次,和老郭氏却是连句话都没有。现在也是,只要两人在一块儿,气氛便凝结起来,连最爱凑在裴君身边的裴吉都不爱来了。
但裴君瞧着,也没有剑拔弩张,这或许代表,她们其实早就放下那些年的矛盾,只是还别扭着放不开。
这么看来,这对前婆媳之间,也颇有意思。
第二日,裴君让护卫去县里将赵迎和赵迅也接到南望村。
赵迎和赵迅知道他们的身份出现在裴家有点儿奇怪,站在老郭氏面前时十分拘谨,都不敢随便动。
而老郭氏看着前儿媳跟别人生的两个孩子,心情也有几分复杂,对于两个孩子的问好,生硬地点点头便转身去厨房准备晚膳。
刘巧女沉默地跟去帮忙,裴婵也领着赵迎跟上去。
护卫们跟裴君待在南望村,会帮忙做一些拎水劈柴的力气活,是以院里就只剩下裴君和赵迅无所事事。
赵迅眨眼都小心翼翼地,只敢用余光去瞄阿兄。
裴君想了想,对赵迅道:“跟我走吧。”
赵迅连忙跟在她身后,连句“去哪儿”都不好意思开口问。
最后,裴君停在族学外,院子里大概有二十几个孩子正在跟大伯裴英之读书。
裴家这一代男丁算上裴君只有五个,只有裴和在族学里读书,小叔的小儿子才三岁,还在小叔身边启蒙,再晚些才能到族学来。
剩下跟裴家有关系的,只有三叔的两个外孙子,其他都是附近的小孩儿,说是族学,更像是私塾了。
裴大伯抬眼时注意到裴君,让孩子们先读书,走出来,问:“大郎,你今儿怎么走到这儿来了?”
裴君提溜出赵迅,“给您送个学生。”
裴大伯捋胡须,看向赵迅,直接开口考较他。
没有人不害怕先生,赵迅两眼发懵,磕磕巴巴地回答,还那他那双圆溜溜的眼睛瞧阿兄,满是祈求之意。
裴君无情地置之不理,转身就走。
赵迅:“……”
裴君安置好同母异父的弟弟,轻松地回到家,路过厨房,见她们沉默地做饭,气氛还是那么尴尬,脚下一轻,悄悄地回到书房,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看书。
晚上,赵迎也跟母亲裴婵睡在一起,赵迅则是被裴君扔给裴吉,大家一起度过了几天“愉快”的日子,终于到了裴家祭祖立碑的日子。
裴家所有的族人都赶回来,裴家的女儿们也都嫁的不远,提前得到消息回来为裴家的大事儿准备席面,再加上裴家的姻亲以及其他想要看立碑的客人,南望村裴家头一次宾客盈门。
赵经武一个人跟刘家人来到南望村,一见到妻儿便走过去,刘巧女没给他多好的脸色,却也没有在外人面前让他难堪。
关县令也携一众县衙官吏前来,裴君只是露了个面,并没有坐下来招呼这些客人,因着周县丞是裴司岳父,便由裴司招待众人。
无人不满,甚至县官们坐在一起说话,对周县丞还颇为羡慕。
“周县丞真是好眼力,早早得了个好女婿。”
周县丞笑得像个弥勒佛,“哪里,哪里。”
“周县丞可知裴将军的亲妹妹是否定了人家?”
周县丞笑容不变,“听我那女婿说,裴将军准备带老夫人和妹妹进京,婚事想必也是在京中寻的。”
县官们一时大为遗憾,但这事儿也不意外,毕竟从二品将军的妹妹,也不是他们这样的人家能攀上的,于是又将目光转向裴家其他人。
这一划拉,才发现裴家只有一个适龄的男丁未婚,但他无功名不说,也颇不爱读书,看起来不甚上进。
倒是女孩儿有年龄合适的,正是裴家五爷的长女和次女。
他们都在暗自琢磨自家是否有合适的郎君好跟裴家做亲家,至于那些裴家结亲挑剔的话,全然没放在心上。
时人的心态,越是挑剔,才越证明这是一门好婚事。
……
今日是老族长精挑细选的吉日,这一日,要完成祭祖,改族谱,立碑三项大事。
吉时到,第一项祭祖活动便开始,裴家所有的男人全都集中在家庙,老族长亲自主祭,老族长的身后便是裴家三太爷和四太爷。
裴大伯是裴家的下一任族长,带领他这一代的裴家男丁站在三位长辈之后,裴君则是带着弟弟们站在叔伯们后面,而他们身后,是裴家第六代唯一的男孩儿——裴景元。
供桌上摆着三牲饭菜,三茶五酒,老族长举着香,站在前方诵读祝文:“祖先在上,裴氏子弟,会聚家庙……”
“……焚香叩拜,恭祭祖先!”
裴君擎着香,随着族长和长辈们叩拜,心中亦有对裴氏先人以及她祖父、父亲的话。
她以女子之身踏入家庙,若以宗族传统言,乃是对祖先不敬,惹宗族蒙羞,但她至今时今日,从未做过半分辱没裴家门风之事,反倒戍卫家国,扬裴氏之名于天下。
这世间英雄好汉皆男儿,与其指着她说恨不能是男儿身,不如泉下有知看着她,看着她如何为自己铺就一条青云之路,如何为世间女子劈开一条与相夫教子截然不同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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