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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28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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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子溶终于忍无可忍。

接下来的几日,陆子溶身子不济,时常昏迷,某次醒来发现自己竟在马车上,让人抱着。

他动了动,便听见对方惊喜激动地叫着:“陆先生,你终于醒了……”

陆子溶转身避开,对方却跟着挪过去再次抱住他,振振有词:“大夫说你畏寒,车上冷,我给你暖着。”

陆子溶蹙眉,甚至懒得睁眼,“火盆。”

一阵沉默之后,傅陵低低叹了一声,不得不将怀里的人安放在软垫上,又拿来火盆添了炭。

他道:“陆先生总是这样……伤我的心。”

陆子溶觉得似乎有蚊子嗡嗡了一声,全不在意,再次睡下了。

更没听见后头那句:“也不知道等我不在了,你可还会想起我……”

……

京城,丞相府。

门口响起一声「济王殿下到」,尹必虽然起身相迎,面上却十分冷漠,全无恭敬之色。

他草草行了个礼,“不知何事劳动殿下,亲自驾临臣府上?”

傅阶朝他一笑,“自然是有求于尹丞相。”

“让臣猜猜,是为了东宫的事?”

“丞相料事如神。”傅阶的面上露出几分讨好,“凉州脱离大舜掌控,东宫身为齐务司司长,责无旁贷。消息传来,不少朝臣都在议论,说他并无监国之能……”

“臣明白了。不过帮殿下这个忙,于臣何益?”

傅阶意味深长道:“尹丞相是在造船吧。”

尹必面色微变。

“我不关心丞相造船做什么,我只知道造船需要钱。”傅阶挑了挑眉,“如今凉州独立,那便挑几个好欺负的州府加征赋税,名义是出兵凉州,一举收复齐地——这道命令我父皇不会下,不如等我代理国政时,由我来做这个恶人。”

尹必将他的话咀嚼几遍,蹙眉问:“殿下真要打凉州?”

“钱都给你造船了,我拿头打?丞相放心,到时候我在凉州整出变故来,不打也就顺理成章了。”

尹必沉默良久,终于道:“臣可以让陛下将东宫的实权分出来,但此时谈废太子,为时尚早——得先让臣把船造好。”

“那是自然。”傅阶喜笑颜开。

……

傅陵这一趟的目的地是云州。

陆子溶说他无耻,他自己也这样觉得。既然待在心爱之人身边反而是在折磨对方,那还不如彻底离开。

——将一切还给他,也算偿赎罪孽了。

前世,他在凉州得知陆子溶中毒的线索,回到京城后便急忙进宫,趁一次朝会时溜了出去,来到与图画中十分相似的一处地方——长生殿。

长生殿是仙教的寺庙,从外头看不起眼,墙壁内侧却铺得金碧辉煌。殿内种着各式奇花异草。周围跪了数十名「仙子」,对着土里的花草啜泣不止。

主座上是长生殿的「仙长」,正捧着一大片叶子,闭眼默念着什么。

仙教的这项仪式傅陵听说过,他们觉得自己能将人的魂灵注入花草中,用仙子的泪水浇灌,便能滋养出长寿康健。

他只是没想到宫里真有人会信。

傅陵挑眉问:“仙长,你可知道一种叫「经年」的毒?”

对方立即抬头,厉声道:“故齐国的玩意,下毒解毒的法子早已失传,殿下莫要再打听。”

“欲盖弥彰。”傅陵冷哼一声,已做好准备和这伙人纠缠下去,不料垂在身边的手上就被人塞了东西。

身侧一名年轻仙子仰头与他对视,给了他一块木牌。傅陵快速看一眼,上头刻的字是「长往殿」。

他一愣,很快收起木牌离去。

回到东宫后,他废寝忘食地寻找「长往殿」的消息。那段日子陆子溶很是乖顺,他都无暇与其过多温存,整日整夜泡在书房里,翻阅各种地理志。

最终,他找到了「云州仙教有殿名长往」的记载。

他不知道陆子溶身上的毒还有多少时日,一天也不想耽误,因而走得十分匆忙,没来得及仔细安排。

对陆子溶,他说他去住衙门里;对外,他说出远门办事;对老郑,他交待了具体的行踪。

赶到云州再找到长往殿,已然用去小半个月。这庙在高山之上,且道路崎岖,他带着两个侍卫爬上去又用了三天。

苍翠色墙壁,圆形穹顶,傅陵看到牌匾上那「长往殿」三个字时,激动得差点哭出来。

他推门而入,里头的布置也与长生殿类似,不同之处在于这里的植物根茎上遍是大红色花朵,座上也只有一位「仙长」,再无旁人。

傅陵上前礼貌地自报家门,递上那块木牌,行礼道:“我心爱之人身中「经年」之毒,听闻此处有解,望仙长不吝秘术,救人一命。”

“竟是宫里的人。”她拿着木牌反复翻看,“你倒是说说,你心爱之人是什么人,毒发到第几年了?”

“他叫陆子溶,曾是致尧堂的人,我是大舜皇室。毒已是最后一年,他如今……我急得很,也怕得很。”

“陆子溶?”仙长笑了出来,“他竟会看上什么人?还是个大舜皇室?真是新鲜。”

傅陵莫名其妙地看她笑了好一会儿,才清清嗓子道:“长往殿的红花能通天地之灵,生产仙露化解毒素。但它每吐出一滴仙露就要吞噬一个魂灵,被吞噬之人立即失去神识,进而丧命。你可愿意?”

傅陵被问得愣住。他不假思索就来到云州,是因为从没想过救人还要付出代价。他被这描述吓到,他愿意为了陆子溶有所牺牲,但能不能到这种程度,还需要仔细考虑。

然而他出口时仍是:“自然愿意。他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为他做什么都毫无怨言。”

“不,你不愿意。”仙长沉声道,“你方才犹豫了,那才是你真正的想法。心中不诚之人,红花也不会吃你的魂灵。你回去吧。”

“我愿意的!”傅陵高声道。他冲进长满根茎的土地,“它一定肯吃我的!到时候就把仙露给外面的侍卫,他们会替我带回……”

也不知碰了哪里,满地的根茎一齐向他袭来,如同一根根触手,绑住他的躯干和四肢。他的双手被缚在身后,固定在中间最粗的根茎上,而后这东西伸出几片叶子,覆盖住他的眼耳口鼻。

当一切俱被堵住时,他听见心里有个声音再次问他:“为了陆子溶,你甘愿献出魂灵么?”

他再次犹豫了。

仅仅是一瞬,下一瞬他的回答就成了「当然愿意」,可已然来不及,那几片叶子都让开了。

“我说过了,若非真心,红花是不会与你交换的。”仙长道,“你现在心中默念「我不愿意」,它就会自己解开。快些回去,和心上人共度最后的光阴吧。”

“我怎么会不愿意?!”傅陵朝仙长吼完了,又对那树桩吼起来,“你听着,我一定要救陆子溶,为了他我什么都愿意,你再来一次!”

“没用的……”仙长叹气。

可傅陵不肯罢休。他被捆着站了很久,痴痴等待红花下一次吸他的魂灵,却什么也没等到。

最后实在站不住了,他就回去稍作休息,再一次回来被捆住。反复几次,发现这个办法行不通,他便拿着人家的叶子往眼睛上贴,甚至跪在土里恳求……

他在山上待了大半个月。

倘若不是被人找到,他还能继续待下去。

找来的是东宫侍卫,说已经派人找过,一直没有回信,老郑才又让他来。

侍卫还说,陆子溶已经下狱,他若再不拦着,便要问斩了。

傅陵哪里还待得住,总归毒发不是一两日的事,便先弃了这边,回去救人。

再后来,等一切无可挽回,肝肠摧折的绝望也过去了些时日,他总算有力气问个清楚,方知老郑吩咐侍卫前往云州时,吴钩也在旁边。而传信的侍卫任驱被杀害,临死前用血在布条上写了个「济」字。

吴钩,李愿,济王。

他们都恨陆子溶,这条线便连了起来。

可查清楚又如何,傅陵甚至懒得处置任何人。

——无论他做什么,他的陆先生,已经永远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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