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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7. 番外三 孝顺。(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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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晏轻咳一声,看了看左右伺候的宫人,低声道:“儿臣有要事相商。”

武鸣抬手一挥,殿内的宫人就都鱼贯而出,只剩下他们二人相对而坐。

“爹,您以后还能有子嗣吧?”

宫门被关上,确定没有第三人的存在,程晏才开口。

武鸣抬头,语气镇定地道:“我不能。”

“怎么就不能?我也没听说你哪里受伤了,怎么进宫后就伤了?”程晏不相信。

“对,我就是进宫打仗的时候受伤了。”

“我不信,除非你给我看看。”

武鸣啧嘴:“你又不是大夫,我给你看,你看得明白吗?”

“怎么看不明白了,我虽然不是大夫,但也不是瞎子,受没受伤能不懂吗?”程晏不服气,显然他是要刨根问底的。

“暗伤,肉眼看不出来。”武鸣言简意赅地道。

程晏立刻皱起眉头,脸上的表情明显是不相信。

武鸣只得解释道:“这是真的,我已经证明过了,那些老奸巨猾的臣子们,都已经相信了,你还怀疑什么?”

程晏皱着眉,半天没说话。

“怎么,还真的要把太医召来,再诊一次脉?”他嗤笑一声,作势就要抬手叫人。

“不用,你既然都这么说了,那肯定是做好万全准备,就算再找十八个大夫来,结果也还是一样。”程晏摆手,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似乎想要透过表象看清楚。

武鸣挑眉:“你这话说得,怎么都不肯信我,这是为何?”

“你是不是怕我们之间门的叔侄关系暴露,我就不能当太子了,为了避免出现这种情况,所以你直接不再要自己的孩子。这样朝局也更稳,不会因为争夺正统而出现党争。”

程晏沉默片刻,轻声开口。

这显然是他深思熟虑过的,听起来合情合理。

武鸣长舒了一口气,脸上的神色缓和几分:“你真的长大了,竟然能想到这一层。”

“所以当真是这样?”程晏有些激动。

“不是。血缘关系上,你我虽是叔侄,但是这几年相依为命,我们早就是父子。无论以后我有没有孩子,太子之位都只会是你的。至于不要孩子这事儿,是如意决定的,她不想要,并且意志坚决,谁劝都不好使。”武鸣认真地道。

程晏直接怔住,询问道:“是温三娘不同意?”

“是的,她不愿意要孩子。不过这话出我口,入你耳,就不要再让别人知晓了,免得那帮朝臣蹬鼻子上脸,又开始给我往后宫里塞人。我可招架不住!”武鸣叮嘱他。

程晏又再三确认,完全就是难以置信,最后武鸣都被他问得烦了。

“你这孩子,怎么一个劲儿问同一个问题,我都说了,你这年纪轻轻的,耳朵不好使了吗?是她不愿意要孩子的,是她,我尊重她的意见,并且与她共进退。她不愿意要,就等于我也不愿意,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儿,我们都有你这么一个好大儿了!”武鸣斜视瞧了他一眼,表情带着几分不满。

程晏晕晕乎乎地离开龙乾宫,一路走一路想,整个人都在出神。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人已经站在凤藻宫宫门外了。

“太子殿下,奴婢已经通传过了,娘娘请您进去。”一个小宫女迎上前。

程晏还没想好如何面对温明蕴,转头就想走,但是听闻此话,只好转过身进了凤藻宫。

这都通传过了,他再走,只怕传出去又引来一堆胡乱猜测。

程晏进入殿内之后,先行了一礼。

温明蕴抬头打量他一眼,觉得他面色不对,忍不住问:“今日课上得不顺利?”

“嗯、嗯?顺利。”他有些恍惚,说出来的话都慢半拍。

“发生什么事儿了,这么心不在焉的,莫不是少年慕艾,看上哪家的姑娘了?”温明蕴忍不住凑近了几分,仔细瞧着他,嘴上还不忘记调侃几句。

程晏一听这话,当场就回过神来,忍不住白了她一眼。

“什么姑娘,我如今日夜苦读,哪有心思慕艾,能看中的姑娘也只有书中的颜如玉了。”程晏没好气地道。

“那你晃神做什么,难道是做了什么坏事儿?想让我帮你求情。”

“也不是。”程晏摆手,他扭头认真地看着她,“你是不是不愿意生孩子?”

“是啊,做什么,连你也要来劝我?”温明蕴点头。

“我劝的话,你听吗?”

“当然不会啊,你爹都没劝我,你劝个屁。”她没好气地道。

程晏轻吸一口气,斟酌着道:“你放心,以后你生出孩子来,我是不会跟他争皇位的,我也不是当太子的料,你真的不用——”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温明蕴给打断了:“你在说什么鬼话,谁稀罕你家的皇位。你就安心当你的太子,谁劝我生孩子,我揍谁!”

她边说边捏了捏手指,骨节碰撞时发出“咔咔”声,警告意味十足。

程晏想起当初她把自己甩起来,当成个风车转悠的场景,顿时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不敢再劝。

“我没想劝你,就是怕你后悔。”他这句话说得有些中气不足。

“绝不后悔!”温明蕴嗤笑一声,当初温明霞小产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她是真的怕死。

“行,你不后悔就好。”程晏坐在那里,沉默许久,才又憋出一句话来:“我以后会孝敬你的!”

说完之后,他就匆匆行礼离开了。

看着他逃跑一般的背影,温明蕴有些莫名其妙。

“怎么我不要孩子,倒是把他的孝顺之心给激发出来了?”她有些想不明白。

倒是武鸣得知两人的对话内容之后,忍不住扬起嘴角露出一抹笑容来。

程晏显然是误会了,他以为温明蕴不肯要孩子,是为了不威胁他的太子之位,但实际上温明蕴只是怕死而已。

不过武鸣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就算是误解又如何,总之结果不会变。

他和温明蕴不会生孩子,程晏也是唯一的太子,位置固若金汤,若是这个误解能让程晏对温明蕴更孝顺些,以后他若是死在前头了,也算是给温明蕴增加了一层保证。

***

宫门外,一辆低调的马车悠悠驶出来。

车内坐着前五公主陈娉婷,只是不同于之前的光鲜亮丽,如今的五公主不再是招摇过市的模样,马车从镶满了宝石,变成了朴素。

马车行驶的时候,也不再是风风火火的架势,而是谨慎慢行。

她伸手撩起车帘,看着熟悉而巍峨的宫城,一点点远离她的视线,心中百感交集。

武鸣带兵强势闯进皇城,他雷厉风行,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杀了她的父皇。

她虽然没能亲眼所见,但也算是有杀父之仇,可是她的心中却并无太深的恨意,而是麻木居多。

马车忽然停下,车壁上传来“嘟嘟”的敲击声。

“娉婷,我能上来吗?”熟悉而轻柔的女声传来。

陈娉婷的思绪回笼,沉默良久,才道:“上来吧。”

车帘被撩起,身穿着常服的温明蕴走上马车,坐在她的对面。

两人相对而坐,只是身份和处境已然完全不同。

“你要离开望京了吗?”温明蕴先开口询问。

“是的,这里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五公主点头。

她的嗓音有些沙哑,语气也不再像当初那样飞扬,好似她的恣意张扬,也随着先帝的离去,而彻底消散了。

“不会,你是武鸣的妹妹,他说过你依然是大烨朝尊贵的掌上明珠,只是从公主变成长公主而已。”温明蕴这番话并不是安慰她的,这是武鸣亲口说的,而且还是当着陈娉婷的面说的。

当初他顶着程亭钰的身份,在望京里周旋,五公主给予了很大的帮助。

虽说大部分都是看在温明蕴的面上,但他不是个不识好歹的人,现在就是还恩情的时候。

先帝是皇上,才给了五公主恣意生活的底气,如今他成了皇帝,他也愿意成为她的后台。

陈娉婷苦笑着摇了摇头:“如意,他说的话,我相信,你挽留的心意,我也能明白。但他不是父皇,他想做明君,父皇是昏君。昏君可以容忍一个声名狼藉的五公主,明君怎么能容得下?就算他能容得下,那些文武百官也会逼着他容不下。到时候阴谋陷害都冲着我来,武鸣该怎么选择?”

“四处的眼睛都盯着我,我的一言一行都被放大,在这样风刀霜剑的环境下,我又如何过得快活!”

温明蕴没说话,两人对视,都知道她说得是真的。

众人的口犹如杀人的刀,先帝自己过得都浑浑噩噩,也不在乎多一个爱养面首的女儿,这点都不能算什么污点。

但武鸣明显不同,他办事雷厉风行,手段果决,如果为了一个长公主,与群臣起冲突,怎么都透着一股怪异的感觉,甚至会更有难听的流言传出来。

“我之前就去过淮南,那里也算是第二故乡,公主府都是现成的,规格还不差。皇上已经和淮南大将叮嘱过了,没人会为难我。天高皇帝远,我在淮南要自由很多,那些老顽固也不会一直盯着我不放。”五公主见她迟迟没说话,终究是心生不忍,主动开口安抚她。

温明蕴轻叹一口气:“好,你要注意身体,只是离得那么远了,不知道下次一起看画本,要到什么时候了?”

她有些怅然,陈娉婷轻笑一声:“看什么画本,武鸣若是知道了,只怕要后悔答应庇护,责怪我带坏了你。”

“我本来就是坏的,哪用你带。若不是嫁给了他,说不定我也和你一起去淮南,当个风流女子,成天趴在墙头看俊俏郎君。”

五公主忍不住摇头:“俊俏郎君虽然好,但是看多了也腻歪。有时候也会羡慕你,找了个如意郎君。万千美人摆在他面前,他也能看都不看直接拒绝,甚至还给自己扣了个不能生育的名声,恐怕这消息传出去,朝中又要不太平了。”

“在你俩的身上,我真正理解了那句话:只羡鸳鸯不羡仙。”

她的视线在温明蕴身上流转,目光里带着几分艳羡。

温明蕴忍不住握住她的手,陈娉婷的手比平时要凉得多,气色也不太好。

哪怕她说话一直心平气和,看起来已经想通了,但光从她这副憔悴的模样,就能看出来,宫中巨变对她的影响极深,至今还没能走过那道坎儿。

“娉婷,对不住,没能提前知会你一声。”温明蕴轻声向她致歉。

五公主一听她说这话,忍不住笑出声,只是表情却是苦涩的。

“说什么傻话,事关江山社稷,如何提前知会。你若真的提前通知我了,那才是坏了大计,犯下大错。”五公主反握住她的手,话虽然说得潇洒,但是眼眶已经红了。

“我——”温明蕴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只是还没能说出来,就被五公主按住了。

“你不用说,听我说。其实武鸣杀死父皇,我并不怎么恨他。说起来也奇怪,明明父皇那么疼宠骄纵我,最后城破之时,他还派人给了我密道地图,让我提前逃跑。可是真当我听说他被武鸣杀死时,心底除了难过之外,竟然没有一丝恨意,甚至还有几分解脱。”

她语气急促地道,说到“解脱”这二字时,眼神都变了,仿佛随时都要黑化。

“或许我们陈家这一脉的人,天生骨子里就是冷漠残暴的。祖父怕自己的皇位不稳,杀死年富力强的詹怀太子,而如今父皇也同样如此,为了不让别人扶皇子上位,他竟然亲自派人去灭了几位兄弟的口。”

“我应该庆幸,我是女子,否则你再进宫的时候,也只能替我收尸了。”她苦笑一声。

“我儿时跟在他身边,看见他勤勉地批阅奏折,与朝臣们议事到天明,那时候就觉得他是一代明君,绝对能做出一番丰功伟绩。可是逐渐的,他就变了,岁月带走的不只是健康的体魄,还有他的雄心壮志和为民之心。他开始耽于享乐,不顾百姓死活,甚至在城破之时,他想到的不是与大烨朝共生死,而是杀掉所有的儿子,独自逃离……”

“幼时伟大的君父形象,轰然崩塌,只剩下满地狼藉。所以当我得知,武鸣杀了他时,我竟然有一刻觉得痛快,这样残暴又无能的昏君,不杀难平天下人之恨!”她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这几句话。

只是说着说着,眼泪还是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那是最疼爱她的父亲,哪怕嘴里说着要平天下人之恨,可是心底依然无比难过。

“你看我果然是他的女儿,同样冷漠残暴,竟然会盼着他去死。”五公主冲着她笑了笑,只是笑得比哭还难看。

温明蕴立刻坐到她的身边,直接将她抱住,轻轻拍着后背。

“怎么会呢,你在我眼里,是这世上最热心肠的人了,当初我对你毫无用处,你却和我成为了好友,一次又一次地帮助我。如今我想回报你,你都不稀罕。”

“况且,你不是对先帝无情,而是太有情义了。从儿时起,你对他就既有父亲的敬爱,又有对明君的崇拜,交加在一起,让他在你的心目中,已经有了更光明和稳固的形象。而如今崇拜之情彻底破碎,父女之情也岌岌可危,所以才会既难过,又觉得解脱。”

她这话说完,陈娉婷就忍不住哭出声来。

很显然,温明蕴这一番话,直击心灵,把她深藏在心底的纠葛,都分析得清清楚楚,也更加直面她的内心。

她勉强克制住哭声,语气颤抖地道:“胡说,谁说我不稀罕你的回报。我还指望你在望京多吹枕边风,要是淮南那边参我的奏折太多,你可得帮我多说好话,一定要压住了。”

“那是肯定的,哪个不长眼的敢参你?”温明蕴立刻顺着她的话说。

陈娉婷靠在她的怀里,眼泪把她的衣衫都打湿了。

两人一时之间门都没怎么说话,直到五公主哭得尽兴了,才慢慢分开。

温明蕴拿起绣帕,替她擦拭着眼泪。

“到了淮南,一定要多写信,不要报喜不报忧,无论是喜事,还是烦扰都跟我说说吧。我待在深宫之中,估计十分无趣,就等着你的信来。”

“好,你也多讲一些你与武鸣的趣事。我自己没遇上爱情,就想听听别人的爱情故事。当然,若是他对你不好,你随时过来找我,我们去浪迹天涯!”

“一言为定!”温明蕴立刻点头答应,并且抬起手掌。

五公主也抬起手,直接拍了过去,两只手掌在空中相撞,发出“啪”的清脆响声。

马车在城门口停下,温明蕴从衣袖里摸出一只玉镯子。

“我在佛寺里求来的,说是开过光的,之前给武鸣求过平安符,他得偿所愿了。如今给你求一个,望你也能万事顺遂。”她将玉镯套在五公主的手上。

温润的玉质,更加衬得她皓腕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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