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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过去从里面拿回来一瓶梅酒,见又去吧台拿玻璃杯,闻珏问:“喝了那么多酒,还要喝?”
“这酒度数低,就当醒酒了。”兀自地拧开瓶盖,宁嘉青给他倒了小半杯:“赏个面子?”
闻珏尾音微挑,“你倒不见外,到底是谁过生日?”
嘴上这么说,闻珏还是伸手接过,递到唇边抿了一口。
口感略微辛辣,青梅香气沁人心脾,他如实称赞:“不错。”
而宁嘉青没喝,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品酒的闻珏顷刻,轻声问他:“怎么不高兴?”
闻珏抬眼看他:“何出此言?”
刚才进来时公寓门没关好,此时被风吹开半截。
闻珏顺着宁嘉青的视线看过去,正对着的树下花坛边的深棕陶盆里,一株姿态孤傲的昙花不知何时开得正盛。
清冽花香被潮热的晚风携进屋,冲淡了几分梅酒的香气。
宁嘉青抬头望向墙上的纸日历,“立春”大字下的日程表方格里,墨蓝苍劲的钢笔字略略记着不同植株的实况。
午后接闻璟行走时,他看见这盆昙花竖着一个饱满的花苞,已经咧了口,看状态不过一日便会开放。
要换作平日里心情尚佳的闻珏,早就拿起相机拍个几张来记录了。
闻珏看着那盆花瓣茭白,欣蕊嫩黄的昙花,问他:“那猜得出为什么在生日这天我却不高兴?”
宁嘉青靠在身后的桌子上,环抱着手臂垂眼看他半晌,尔后说:“如三百六十五天其他天一样,明明再平常不过的日子,却被强行赋予重要意义?”
闻珏侧头看他顷刻,突然释怀地笑,对此不置可否。
摄入的酒精远不至于混淆思考,也许是头回被人猜出情绪,也许是因这昙花触景生情。
闻珏倏然想说一说,疏一疏堵闷的胸腔。
他缓缓道,“十岁时我连跳两级提前进入国中,成为长辈嘴边的夸耀。逢人讲我天资聪颖,颖悟绝伦……真的是我智力超群吗?我不知道,自上学开始,我没有在凌晨一点前睡过觉。”
突然转移的话题,让宁嘉青一怔。他不自觉的放下手臂,挺直了脊背。
“有一年夏天,我还在世的爷爷带我去拜访一位同乡。那时闻氏还没现在的规模,只有两个贷款办下来的零件工厂,急需融资。去之前嘱咐我要好好表现。很不巧,这位好友喜好园艺,他精心嫁接的蟠桃树,十年终于结果,亲自摘了熟透的一颗给我……我险些在急诊丧命。”
宁嘉青轻敛眉,“之前没查过过敏原?”
闻珏摇了下头,“再睁眼时家中长辈都守在病房,父亲握紧我的手说这都是为了闻家,我理当担起长子的责任,让家族兴荣昌盛……爷爷临终前,留下遗言:闻家的未来就是闻珏。”
宁嘉青欲言又止,干巴巴地说了句:“你做到了。”
闻珏哂笑,笑容很淡。
又忽地没了笑,垂下眼,声音低了些:“我的母亲因身患癌症,又是高龄产妇。在长达十小时的痛苦分娩后,用尽最后的力气给弟弟亲手挂上长命锁,告诉我要好好照顾弟弟。”
闻言,宁嘉青蓦地想起去年在边境。
宋恩对他说的那句——闻先生会嫉妒,嫉妒他的弟弟。
闻珏身体放松向后靠着椅背,闭眼缓缓道:“为了家族,为了企业,为了弟弟,为了一切我需要‘为了’的人和事……”
沉静半晌,他睁眼看向门外。
昙花一现,果然不虚。说话间,花已经落了。
“我贫瘠乏味的一生,就像这株绽放在立春的昙花。即使寒冬已尽,万物更新,它也不能多留一日。对我抱有希望,如同对立春盛开的鲜花许愿祈求长青。”
闻珏低眼,手掌抚过双腿,“却没想到这花是昙花,一眨眼的功夫就残败不堪了。”
像是想到什么,他嘴角蔓延出若有似无的笑。
倒也自由过,只不过梦还是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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