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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奏越来越慢越来越慢,水声?渐渐停了。
她弓着背,手撑在?了洗手盆里?,肩头细碎地抖动着,渐渐整个人像被线吊着的一副骨骼架子似地,抖若筛糠。
斯江犹豫了一下,没有上前去。镜子里?的女人低着头,透明的鼻涕垂下去很长一条,随着她身体的振幅不断抖动,像香港喜剧片里?某个毫无道理的片段。可悲伤太过满溢,斯江的泪水也不禁夺眶而出。
那条擦过皮鞋的手帕皱巴巴地捂上了女人的脸,又在?水龙头下被不断搓揉,它无能为力地承受着这一切。许久之后,帕子被绞得再也滴不下一滴水,被拉得横平竖直后叠成一块四?方方的豆腐干。
“走吧。”卢护士又回到了昔日那个寡言少语柔和到不起眼的普通女人。
机场大巴的最后一排,送机的三?个人默默无语。一架飞机轰然起飞,冲上蓝天,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扭头看了过去,红了眼眶。
顾东文说,他想死在?澜沧江边,让景生把他的骨灰撒入江中,和苏苏合葬,也不能算是合葬,是他死后也要去追随她经过的每一处险滩,沉入的每一块礁石,融入的每一粒砂砾。
斯江从?来不知道,大舅舅有这么?好的文采。
顾东文哈哈大笑,说他只是说了心里?想的而已,哪是什么?狗屁文采。
可他不知道,在?他身后,也有一个人一直在?追随他,或许他知道,但是他给不了更多?了。
此事古难全。
——
上海的这个秋天和以往没什么?不同,马路上飘着糖炒栗子的香味,有人已经穿上了羽绒衫,有人还穿着春秋衫,有人穿着毛衣,也有人还穿着衬衫,冷暖自知。万春街的弄堂外,卖烘山芋的和卖油墩子的各占一边,互相?帮衬,磨剪子勒戗菜刀的喊声?从?弄堂口悠悠荡荡去到弄堂尾。弹格路的边浪厢,剃头爷叔在?太阳下头帮阿爷剃头,剃刀顺着泡过猪油的荡刀布上下翻飞,发出了“啪啪”脆响,看到景生和斯江,荡刀布噼啪一声?甩在?了水泥台子上:“嗐,送飞机回来啦?东文同北武去香港了?”
“爷叔好,阿爷好,嗯嗯,中浪格飞机。”斯江笑着打招呼。
“小顾,来剃头伐?覅钞票,”爷叔没好气地说,“顾东文只赤佬,港好要来剃头咯,港闲话勿算数,害得吾手痒。”
景生摸了摸头,又摸了摸下巴:“爷叔,吾想刮刮胡子。”
“过来,坐好。”
阿爷摸了摸新剃好的头,站了起来,把老藤椅让给景生,笑眯眯地付了五角洋钿。斯江拎了只小方凳过来,靠在?景生腿边看报纸。
温热的毛巾捂着景生下巴搓了好几下,很快刷子蹭了点肥皂刷了一圈。斯江觉得稀奇,托着腮细看,阳光下的白泡泡细细密密的,景生半阖着眼,浓密的睫毛阴影像一只蜷着的猫,安静地趴在?他眼睑下。滚烫的毛巾捂了上去,景生交叉搁在?腹部?的手指微微动了下。
“烫伐?”斯江笑着问。
“有点。”
不知道谁家的大胖橘猫竖着尾巴从?窗口跳了下来,落地无声?,扭头看了看景生和斯江,一脸不高兴,晃悠了两圈,嗖地蹿上了景生的膝盖。
剃头爷叔“呀”了一声?:“册那,侬吓宁啊!下去,下去。”边说边伸手去拎。
景生却挡住爷叔的手,给猫顺了两下毛:“没事体,让伊去。”
胖猫“喵”了一声?,换了个姿势晒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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