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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0 章 良宵道馆尘土埋旧事(三)(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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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归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去。

苏暮临大骂:“你这耳朵不也没聋吗?”

谢归对来人揖礼,“步天师。”

步时鸢抬了抬手,说道:“不必如此拘礼。”

她身着红色道袍,头上用根木簪绾了一个小发包,其余长发垂下来,手中拿着一串黑白相间的走珠,仿佛驱了几分病气,显得没有那么柔弱了。

步时鸢问谢归,“当真执意如此?”

谢归沉吟片刻,再开口时语气缓慢,“有些人,有些事,不能就这样被遗忘。”

苏暮临立即扯着嗓子道:“你告

诉我!我绝对给你记着,百年千年都不忘!”

步时鸢道:“嗓门还如此嘹亮呢?当真是种族优势。”

苏暮临的眼泪淌下来,“坏人,你们都是坏人,你们全都串通好了。”

步时鸢微微笑了一下,“我可没有与谁串通。”

苏暮临一听,心道难不成步天师还不知道谢归是个坏种,于是马上嘶喊:“步天师!谢归此人居心叵测,能够掌控妖尸,绝非好人!你快救我,然后我们一块去找小河大人,收拾了他!”

步时鸢笑意更甚,说道:“我步氏一族,知天之命晓将来事,算无遗策,很多事情我早先就知道了。”

“那你为何不说,让我们提防他?”苏暮临皱起眉头,满脸的不理解。

“凡事因果循回,各有命数,我若泄天机,则必将承担其果。”步时鸢扬了扬手,说:“你看我这残败之躯,还能承担多少业果呢?”

苏暮临马上善解人意地退了一步,说道:“那你救我,我这个业果肯定很小,步天师宏伟之躯,定能承担得了,日后我再努力偿还。”

步时鸢温柔地说:“救下你一事,这业果我的确能承担,只是如今我病弱之躯,能力不敌谢公子,恐怕爱莫能助。”

苏暮临立即泪眼汪汪,“你努力一下。”

“努力也无法。”步时鸢无奈道。

谢归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听完两人的对话,然后对步时鸢颔首,道:“步天师,谢某有个不情之请。”

“别答应他,别答应他!”苏暮临大喊。

谢归低头看他一眼。

随后一拳敲晕了他。

宋小河耳朵的灵识放得很远,总感觉能听到苏暮临的哭声,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心说她还是有点担心苏暮临的,不过依照他那胆小的性子,这会儿估计困在鬼蜮里出不来。

她蹲在一块石头后面躲了好一会儿,听着那长着一对螯爪的妖怪越走越远,知道自己脱离了危险,这才松了口气从石头后走出来。

“藏够了?”沈溪山说着风凉话。

宋小河道:“这也是战术,我只是保留体力,不想浪费给不相干东西罢了。”

沈溪山管她是战术还是胆小还是在嘴硬,只问道:“你现在身居何处?”

“我哪知道。”宋小河回了一句,朝四周张望。

先前沈溪山跟她说过这道馆可能是个活的,宋小河很快也就领悟了这话的意思。

她明明就坐在那灵霄殿前打盹儿,就那么一会儿的工夫,再睁眼竟然到了别的地方。

若是她没动,那必定是这个道馆在动。

她方才忙着逃跑,只记得自己隐约是往灵霄殿的方向去的。

往前走了一阵,宋小河忽而听到了前方有打斗的声音,她跑起来,朝着声音而去。

跑了百来步,就看到那座庞大的灵霄殿在月下露出轮廓,心中一喜,加快脚步。

谁知跑去了殿前,打眼就看

见大殿的正面那两扇高大的木门被砸得稀巴烂,墙也破裂,鲜红的血迹布满残破的墙体,从正面看去,整座大殿破了个大窟窿,里面的琉璃灯和金像给看了个正着。

沈溪山听到了脚步声,将长剑从面前一人身体拔出,抬脚一踹,将人踹出几丈远。

方才正打算动身去寻宋小河,忽而来了一队身着仙盟宗服的弟子,喊着他同行。

沈溪山当然没有宋小河那么好骗,他看见这些仙盟弟子的身上萦绕着黑气,然后直接拔剑给杀了个干净。

宋小河找来时,正好看见浑身染血的他。

她瞄一眼地上的尸体,立即止住脚步,有些戒备地看着沈溪山。

沈溪山用手背擦了下溅在脸上的血,看她一眼,说道:“过来。”

宋小河却十分警戒,抽出木剑,说道:“我已经上当过一回,岂能再轻易受骗?”

隐隐又要生气,他道:“你方才怎么没有这般警惕?”

“少说废话。”宋小河扬起下巴,冲他问道:“我问你,沈策究竟是何时爱慕于我?”

沈溪山:“?”

“说啊。”宋小河催促。

“从未。”沈溪山收剑,答道。

“那你是假的!”宋小河转身就要跑。

沈溪山扬声,“缚灵。”

金绳立即在两人的手臂之中显现,他拽着绳子朝后一拖,宋小河就感觉手臂传来很强的力道,一下就将她往后拽去。

但宋小河并未摔倒,而是后背撞上了沈溪山,从而顺势被他抓住了后领子,他道:“老实点。”

沈溪山身上的血腥味很浓,宋小河很不喜欢,将头撇到一边去,说道:“你怎么知道这些人是真是假?”

他念了清尘法诀,将身上的血一扫而净,随后抬手,指尖在空中一转,金光包裹着一团黑气,举到宋小河面前,说道:“妖气。”

“妖气?”宋小河问:“怎么看到和辨别这些妖气?”

沈溪山道:“日后再教你。”

说话间,地上的尸体慢慢现出原形,变作长着双螯的妖物,体型也就半人高的花瓶大小。

沈溪山说:“先去别地找找,若此地没有阴阳鬼幡,就离开。”

宋小河却道:“我想再回殿中看看。”

她心中还有谜团未解开,壁画上的良宵公主究竟为何会被涂了脸,金像又为什么被砸毁,为何鬼国中只有这良宵道馆破旧不堪,而这座大殿又保存完好。

宋小河觉得还需要再进去瞧一瞧,有没有别的信息。

她抬步往里走,倒不用走正门了,直接从破了个大窟窿的墙壁中走进去。

沈溪山没有异议,落后两步跟在她身后。

两人一进去,就基本站在那面画着壁画的墙边了。

宋小河仰着头,细细地观察着壁画。

这回倒不担心这大殿突然作妖,将两人分开了。

因为沈溪山方才一怒之下将这大

殿捅出个巨大的窟窿,就算真是活的,这会儿也已然死透了。

正当宋小河认真看着时,门口忽而传来熟悉的声音。

“怎么将这大殿砸成这个样子?”

两人同时转头,就看见殿门处站着步时鸢。

“鸢姐?”宋小河先是朝身边的沈溪山看了一眼,见他脸色没什么异样,就问:“你为何在这?”

步时鸢踏过门槛进来,说道:“听到了动静,便过来瞧瞧。”

“你来得正好,我正研究这壁画呢。”宋小河说:“你来看看这上面有什么学问。”

“良宵公主的故事,我略知一二。”步时鸢道。

宋小河赶忙道:“那你快说说。”

步时鸢侧身,望着面前这尊高大的金像,眸光变得幽深,仿佛忆起从前,缓缓启声。

“夏国位于此荒僻之地,方圆百里无城镇村落,常年被妖族侵扰,不过即便如此,夏国依旧富裕强盛,妖族难以攻破国门,就是因为夏国的镇国之宝,阴阳鬼幡。”

“良宵公主乃是最年幼的一位公主,自幼天赋异禀,那些仙门之法她不学自通,皇帝见她如此天赋,便请了一位高人教导。那高人也极是厉害,将良宵公主教得不过十岁就能出城迎敌,屡战屡胜,十年光景,无妖敢犯,夏国安宁太平。”

“只是后来,阴阳鬼幡在夏国的消息不知如何泄露,群妖集结,组成一支庞大的队伍,夏国皇帝亲自带鬼幡迎战,被群妖杀而分食,临死之际将鬼幡送至良宵公主手中。群妖之首放言,只要交出阴阳鬼幡,便可不再进攻夏国,并百年之内保夏国安宁,只是良宵公主高傲自负,不将那些妖怪放在眼里,独自出战。结果可想而知,良宵公主自然不敌群妖,不仅丧命,且被群妖吸取了灵力,妖力大增,从而攻破城门,自此,夏国灭。”

“所以……这就是良宵公主被砸毁金像的缘由?”宋小河仰头,怔怔地看着壁画。

“她狂傲自大,认为仅凭自己就能够解决那些妖怪,殊不知正是她冲动之举,导致夏国子民被屠杀殆尽。”步时鸢淡声道:“已不配再为世人所敬仰。”

宋小河将壁画细细地看着,其中有良宵公主带领将士打妖怪的,还有良宵公主骑马在路中被两边的百姓抛鲜花的,其他更多的,就是她在宫中修习法术,与高大的金像站在一起,位于高高的台上带领子民祭天等等,可以看出曾经的良宵公主在夏国的地位非常之高。

不过她身边总有那么一个人,每一幅壁画中,那人都站在良宵公主的身边。

由于面容刻画得不细致,看不清脸,不过她仔细看过去后,发现了一处奇怪的地方。

她回头看看步时鸢,再去看良宵公主身边的人,然后疑惑道:“鸢姐,你身上这件衣裳,怎么看起来与这壁画上,站在良宵公主身边的人穿得一模一样啊?”

“难道……”她脑中冒出个念头,震惊道:“当初夏国皇帝给良宵公主请的高人是你?”

步时鸢道:“不错,正是我。

“别装了,也不知你嘴里几句真话。”沈溪山忽而冷声开口,唤道:“谢归。”

宋小河一脸茫然,将步时鸢看了又看,疑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步时鸢笑了笑,温声道:“真奇怪,我都扮得如此相像了,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说着,就见她身上光芒一晃,变成了谢归。

宋小河完全没看出来,大惊道:“谢春棠!竟然是你!你这一路上倒是装得有模有样,没承想竟是个包藏祸心的坏种!”

谢归抬手作揖,“过奖。”

宋小河心说这人不掩饰真面目之后,脸皮也跟着变厚了,于是骂道:“真不愧是活了一百多年的老东西。”

谢归被骂,面色依旧平和,并不恼,说道:“我来此并无恶意,只是解答你的疑惑而已,况且,我这不也没骗过沈少侠吗?”

沈溪山双手抱臂,眼眸冰凉地看着他:“因为我在你身上留了东西。”

谢归露出讶异的神色,“何时留的?是何物?”

沈溪山沉下声音,缓声道:“邪祟退散。”

忽而一抹金光猛地在谢归身上炸开,将他整个人炸得在空中翻滚,而后重重落在地上。

他半跪于地,用左手撑在地面,右臂却是生生被炸断了,血肉模糊。

谢归拧着眉,低头一看,就看见腰间挂着的那串刻着“邪祟退散”的珠子正隐隐散发着金芒,他赶忙拽断,扔到一边去。

沈溪山抬手,珠子便飞到他掌中,又串了起来,飘在掌上。

“看来还真是不能乱收沈少侠的东西。”谢归慢慢站起身,右臂的经络开始再生,顷刻间又恢复如初,“你是何时开始怀疑我的?”

沈溪山勾起个笑,讥讽道:“你当真以为,你能把我们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上?”

谢归道:“看来还是低估了沈少侠。”

宋小河看看沈溪山,又看看谢归,杏眼中是大大的迷惑。

但她知道这串珠子,是在进入鬼国之前她问沈策要来,暂时延缓谢归伤势的东西,于是明白那时候沈策就已经在怀疑谢归了。

她问道:“你是怎么怀疑到他身上的?”

沈溪山就道:“日后再跟你说。”

宋小河好奇得要命,现在就想知道,说:“你就现在说嘛,好让谢春棠死得明明白白。”

谢归也点点头,像是很赞同她的话。

沈溪山只好说道:“庙前那个名唤临涣的人,死之前曾说了两个字,你可还记得?”

“他那不是跟你道谢吗?”宋小河道。

“那根本不是致谢的眼神。”沈溪山说:“那个人的眼睛里,装满了怨恨与不甘,是刻骨长达近百年的恨意,让他在临死前用尽最后的力气,想要说出仇人的名字。”

“所以那两声谢,其实想说的是谢归?”宋小河惊讶地看着谢归,“临涣变成那副模样,是你所为?”

“正是。”谢归笑着说,“没想到沈少侠是在那里看出了端倪。”

宋小河凑到沈溪山身边,小声说:“那你怎么没跟我说过呀?”

“没有一定把握的事,如何能乱说?”沈溪山也压低声音回道。

宋小河轻咳两声,扬高声音,喊他大名,“谢归,你这一路演戏也该演够了,布下这么一盘局究竟是想做什么?”

谢归并未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语气平和地说:“此事先不急,慢慢来。”

“宋姑娘像是对良宵公主的事颇感兴趣,既这么想知道她的往事,何不亲眼去看看?”

宋小河皱眉,刚想说话,余光却瞥见墙上黑影忽闪。

“宋小河。”沈溪山察觉不对劲,喊了一声,匆忙要伸手抓她。

然而还有更快的,骤然间十几只黑影手猛然从墙中伸出来,抓在了宋小河的两只臂膀,猛地将她扯入墙中!

入墙的刹那,她的眼睛在无意间瞥到了壁画一角。

那处的良宵公主身着藕色锦衣,面容虽然被涂黑,但发上留了一些,露出长长的,随风飘扬的织金发带。

随后她视线猛然一黑,整个人消失在壁画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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