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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朔月慢吞吞地写完自己的名字,他也没作评价,只合上字帖,不冷不淡地笑了一声:“严文卿教的不错嘛。”

冠冕堂皇地说什么守护天子的使命,不过让他念两句书就装病不去了,这也罢了,怎么严文卿一教就会了?谢从清果然教不出什么好人。

事已至此,谢昀不得不深刻怀疑朔月是他那混账父皇留下给他添堵的。

朔月听不到谢昀的心声,只得老老实实地应了一声,不料却惹来了更大程度的不满。

“朕教的不好?”谢昀不悦,“朕难道不是这么教你的?”

你什么时候教过。朔月讷讷道:“……是。”

谢昀:“那你怎么学不会?”

朔月深吸一口气,豁出了全部勇气:“……你太凶了。”

谢昀投以凌厉的眼神:“什么?”

话一出口朔月便后悔了。谢昀的脾气实在不好,这下不会又要把他扔去守皇陵吧。

朔月转过头去,避开谢昀的眼神:“……没什么。”

浓黑眼睫低垂,没擦干的头发垂在耳畔,颇为可怜可爱。

“……”谢昀不由得略略反省了一下自己。

好像是有点过,不就是严文卿教他认了几个字吗,自己这样恶声恶气……跟吃醋了似的。

“吃醋”这个词划过谢昀心头,唤起一阵恶寒。

他摇摇头,朝朔月温和微笑,心平气和:“他是怎么教你的?”

朔月瞟着谢昀的表情,心中鼓声甚急——陛下这副表情,好像下一刻就要把自己五马分尸然后埋进御花园当花肥似的。

谢昀久久等不到回应,又有些装不下去:“说话。”

下一刻,他的右手便被另一只手覆盖住了。

在预判到谢昀不悦之前,朔月火燎似的收手,证明自己清白无辜:“严大人这样教的!”

谢昀:“……”

不是,你收这么快做什么?

温凉柔软的触觉眨眼即逝,仿佛碰的不是皮肤,而是烧红的烙铁、入骨的毒药,速度之快令谢昀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的形象——自己有这么吓人吗?还是说,自己在这方面真的不如严文卿?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大抵是有什么奇怪的胜负欲作祟——先为亲王后为帝,谢昀自幼好强,绝不肯落于人后,哪怕是在“教朔月写字”这件小事上。

不就是手把手地教写字吗?谁不会似的。

在这种奇异的心理驱使下,他犹豫再三,终于握住了朔月的手:“我带你写,仔细看。”

年轻的天子握着朔月的手,手掌覆盖手掌,在平整如雪的宣纸上落下“朔月”二字。

春深夜浓,明月清风。

谢昀的手有点软,朔月悄悄地想。

比他本人温柔。

今夜下了点小雨,淅淅沥沥地打在新吐蕊的花草上,怕是老天要收回近日过分温暖的天气,做一场春寒料峭供诗人们吟游。

雨声淅沥,细细碎碎地敲打出万般琐事,总是让谢昀想起一年又一年不愉快的往事,想起那些曾为自己而死的人,他们不见天日的血混入雨水、流入土壤,却浇灌皇城中的花木一年年地茁壮成长,在阳光清风里摇曳。

谢昀双手交叠在胸前,眼睛望向黑漆漆的幔帐顶部。

温润的烛火影影绰绰地透进来一些,他几乎可以想象的到,朔月是怎样将被子展开,又是怎样拆开发髻躺上去,想着这些琐碎却又条理的事情,被夜雨敲打得烦躁的心出乎意料地平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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