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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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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震动六宫的事,宁懿却好似风声过耳,全无半点回应。

她殷红的唇角轻抬,手中仍旧是一枚枚地剥着葡萄。

剥好一枚,便放进手畔的琉璃盏里。

一枚累着一枚,层层叠叠剥了足有半盏,却一口也不吃,仿佛仅是在享受着剥葡萄这件事本身的乐趣。

溅出的汁水将她雪白的指尖染成红紫色泽,她非但不去擦拭,唇畔的笑意反倒愈盛。

直至,执素入内,同样跪在她面前的绒毯上,带来了另一个消息。

“公主,陛下的病情在用药后有所好转。此刻已然清醒,只是——”

她话未说完,却听轻微的一声。

是宁懿指尖用力,掐碎了手中的葡萄。

紫红色的汁液飞溅而出,在她面上横陈一道,乍眼看去,宛如鲜血。

“你再说一次。”

宁懿放下葡萄,面无表情地赤足走下榻来,拿足尖挑起她的下颌,冷冷道:“本宫让你再说一次!”

执素颤声:“陛下的病情有所好转,只是,只是身子尚不能动弹。”

宁懿眯眸,倏

然轻轻笑出声来。

她道:“好(),好得很。”

执霜与执素噤若寒蝉▽()▽『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不敢多言。

宁懿也并不看她们,只拿绣帕徐徐拭尽了自己面上与指尖的葡萄汁液,又趿上自己的绣鞋,拥着狐裘,款款出了殿门。

她顺长阶而下,去得却不是皇帝病危的太极殿。

而是坐落于宫中东北角的影卫司。

今日康乐公主出降。

影卫司中的影卫也尽数被调离,以确保这场联姻顺利进行。

司内寂静而冷清。

唯有司正羌无坐在长案后,平静地等着她的到来。

“公主。”

随着宁懿推开槅扇,羌无亦从木椅上起身,如常比手向她行礼。

宁懿冷冷审视了他一阵,倏尔谑笑出声:“都说司正拿了银子,便没有办不成的事。如今看来,倒也不过如此。”

羌无低笑了声,沙哑的嗓音也随之放低:“公主,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

“既要隐蔽,又要罕见,还要让试毒的小宦官们无法验出。这样的毒,便注定不是烈毒,没有见血封喉之效。公主用的分量不够,形成了如今的局面,又如何能怨臣办事不力?”

宁懿也笑:“是么?”

她从袖袋里重新取出一沓银票,也懒得去数,指尖一松,银票便如雪花般纷扬而下:“那么,便再给本宫来一瓶新的。”

她嫣然而笑:“要见血封喉的烈毒。”

羌无低笑了笑,俯下身去,一张一张,将地上散落的银票尽数拾起。

他将银票放在手中点清,双手递还给宁懿。

“公主不必花这份银子。”他低垂下那双锐利的眼睛,语声沙哑:“东宫的铁骑,已踏过大玥的城门。”

*

披香殿中,李羡鱼同样得到了前后而来的两个消息。

她静立了一阵,感受着自己的心绪微微起伏,却没有如预料中那般难过。

仿佛自父皇钦点康乐去呼衍和亲这件事后,他本不清晰的身影,便彻底在她心中模糊成一个明黄的色块。

一个比陌生人还要令人觉得陌生的存在。

因而,她将众人遣退,独自坐在熏笼旁,羽睫低垂,任由思绪飘远。

直至天穹上最后一缕红云散尽。

宫内华灯初上,寝殿内的光影也渐转晦暗。

李羡鱼自熏笼旁站起身来,打起火折想将银烛灯点亮。

然而火折方燃,便有寒风席卷,呼啸着将那微弱的火光熄去。

李羡鱼讶然回眸,望见玄衣少年踏夜色而来。

临渊神情紧绷,见面未来得及多言,便骤然将李羡鱼打横抱起,往殿外飞掠而去。

李羡鱼手中的火折坠下,惊讶过后,便伸手环住了他的脖颈,在风声里紧张地问他:“是康乐的事出了什么纰漏吗?”

临渊带着她往前,又越过一座宫室,在疾劲的风声里答:“没有!

() ”

灯影照不见的黑暗中(),临渊眸底沉冷。

真正出了纰漏的并不是康乐。

而是李宴。

谁也没有料到?[()]?『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太子会在今夜,会在此刻,以清君侧的名义率兵逼宫。

令原本最安全的皇城,变成最危险的地方。

夜风拂起彼此的乌发,带来冬日的凉意。

李羡鱼看着身后不断退去的红墙,羽睫轻抬,轻声问他:“临渊,我们现在要去哪?”

临渊眸光微顿,似不知从何开始解释。

但稍顷,他直白道:“带公主去见皇妹。”

*

临渊并没有食言。

他带李羡鱼去了康乐如今所在的地方,一座官道上的驿站。

和亲的使队今夜在此歇脚,待明日天明,便要继续启程。

临渊则带着李羡鱼藏身于驿站后的树林中,乌眸沉沉地看着驿站中的灯火。

李羡鱼同样噤声,安静地等着眼前的灯火熄去。

随着夜色渐深,树林中的夜晚也变得分外寒凉。

李羡鱼来得匆忙,既没有带汤婆子,也没来得及添衣,渐渐觉出寒意透骨。

她伸手,想再将斗篷拢紧些,指尖方抬,便觉得有暖意自身后涌来。

是临渊抬手拥住了她。

他身上的大氅垂坠而下,将她牢牢笼在其中,身上炽热的温度随之传递而来,驱散了冬夜的严寒。

李羡鱼脸颊微红,徐徐将拢在领口处的指尖垂落,静静倚在他的怀中,等着夜幕彻底降下。

不知过了多久,驿站中的灯火渐次歇去。

唯有余门前的几盏红灯笼还在随风摇曳,照亮停在那辆送嫁的华美鸾车。

临渊抱起她,足尖轻点,无声无息越过围墙,踏上二楼雅间的窗楣,逾窗而入。

他停在一座落地屏风前,将李羡鱼放下。

他递给李羡鱼一件不起眼的小杂役衣裳,低声道:“至多一盏茶的时辰,我们便要离开。”

李羡鱼点头,借着微弱的月光绕过屏风,行至床榻前,轻轻推醒正睡着的康乐。

康乐打了个呵欠,揉着眼睛从床榻上坐起身来,朦胧看见她,先是睁大了眼睛,继而便迫不及待地拉住了她的手,高高兴兴地问她:“皇姐,康乐已经扮过新嫁娘了。现在,是不是可以回宫见母妃了?”

她期待道:“母妃说过,等康乐回去,便给康乐做最好吃的酒酿圆子。”

李羡鱼看向她那张稚气未脱的小脸,终究是没忍心告诉她实情。

她轻轻牵唇对康乐绽出个笑来,放柔了语声:“是呀,扮新嫁娘的游戏已经玩好了。现在我们要来玩藏猫。皇姐要将你藏起来,不能被父皇找到。”

康乐眨着眼,似乎觉得很是新奇,便主动将李羡鱼手里的衣裳接过来,往身上穿:“这次康乐要藏多久?父皇与皇姐会来找康乐吗?”

李羡鱼替她系着纽扣,羽睫低垂,藏

() 住眸底的难过:“父皇也许会来找你。但是你一定不能被他找到。要是有人问你,是不是大玥的康乐公主,你也要说,你不是。你只是冯家在安邵县长大的女儿。”

康乐似懂非懂,但还是乖巧点头:“康乐记住了。”

李羡鱼低低应了声,从榻上抱起康乐小小的身子,快步往屏风外走去。

临渊在此等她,见她前来,也不及多言,只略一颔首,便将她打横抱起,往窗外的夜色中而去。

他们方离开驿站,却听身后嘈杂声骤起,继而,似有火光冲天而起。

有人惊呼:“走水,走水了!”

也有人大喊:“公主不见了!”

还有人用听不懂的呼衍语高声交谈,语声焦躁而急切。

李羡鱼心中一紧,愈发将怀里的康乐抱紧。

而临渊同时回首,神情紧绷。

这场大火并不在他的计划之中。

他原本的筹划是半夜带走康乐,让会缩骨的死士留在房中,若有人来,也好假扮成康乐公主应对。

至少能拖延一二个时辰。

不想,如今却节外生枝。

他剑眉紧皱,将李羡鱼放在一处隐秘的林中,低声道:“事情有变,臣要回去一趟。”

他说罢,对暗处厉声道:“保护好公主。”

语声落,便有两名死士从暗处现身,对李羡鱼比手行礼。

李羡鱼拉着康乐方在原地站定,还来不及询问,却见临渊已展开身形,迅速往回。

夜色很快便将少年的背影吞没。

李羡鱼唯有护紧了康乐,立在两名死士身后,等着这场风波平息。

蓦地,一道鸣镝声尖锐而起。

李羡鱼蓦然回身,却见一支火箭飞上漆黑的夜空。

转瞬,火箭坠落,却宛如点燃了沉睡的火种。

大玥皇城的方向,无数火光亮起。

有火把蜿蜒如龙,向皇宫的方向直逼而去。

在李羡鱼看不见的地方,李宴亲自率军,逼至北侧宫门前。

当火光照夜,东宫的旗帜也夜幕中高高扬起,门前的金吾卫不战而降,叩首跪拜。

十二道朱门次第而开,迎千万铁骑直入皇城。

一路上,没有杀戮,没有流血。

大玥皇城内的守卫军与金吾卫们尽皆俯首。

他们认这些年来监国的储君,认将军们手中高举的虎符,认中宫嫡出血脉纯正,唯独不认在太极殿中醉生梦死的帝王。

清君侧的大军停在太极殿前。

李宴孤身下马,顺玉阶而上。

太极殿内,所有的宫人已被先一步而来的东宫暗部所控制。

唯独留下在龙榻上动弹不得的皇帝。

他双目怒睁,想要挣扎,但浑身却没有半点知觉。

喉咙里嗬嗬作响,却吐不出半个字眼。

没有人来帮他。

他的影卫,他的金吾卫,甚至他所出的皇子与公主,没有一个人过来帮他。

他不明白,他是皇帝,是真命天子,是九五至尊,为何所有人都要背叛他!为何所有人都在今夜背叛了他!

他无法动弹,甚至无法质问,唯有眼睁睁地一身戎装的李宴行至他身前。

锦绣山河屏风前,年轻的储君银盔银甲,面容温润,眸底冰冷。

他修长的手指轻抬,向他递来一张明黄圣旨,语声如往常那般温和,却已带上了不容违逆的力道。

“退位的诏书儿臣已替父皇写好。”

李宴手握兵符,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拿传国玉玺,请太上皇禅位!”

皇帝目眦尽裂,用尽了全力想要从龙榻上起身,想要呵斥,想要暴怒,想要定他谋逆,但偏偏却无法挪动分毫。

唯有眼睁睁地看着承吉步步向前,颤抖着拉过他毫无知觉的手,最后一次握住那方传国的玉玺,重重盖在那张禅让的圣旨上。

朱印落下,承吉高声:“太上皇禅位——”

太极殿外,群臣叩拜。

军士们手中的火把高举,照亮太极殿前半边天穹。

今夜,火光照夜,皇权更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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