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026(二更)(2 / 2)
在张角话音刚落的时候,周遭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应和之声,“我等为大贤良师死战不悔!”
这句“死战不悔”的意志宣告几乎在这座广宗城中回荡。
就连卢植自觉自己经历过数次的平叛,也不免觉得,若是以九江等地的叛乱用来跟这广宗城中的黄巾相比,甚至是对这些死不旋踵之人的侮辱。
卢植对宗教事业也并非一无所知,但在此时才正面见识到了,一支能为宗教之中的信仰而死战的队伍,即便已经失去了两道城墙的庇护,也诚然不是一支会轻易束手就擒的队伍。
只是因为张角的传道和那个朗朗上口的口号,就能将他们挑唆到这个地步的吗?
大概率不是的。
卢植不止是个合格的将领,还是一位学者,他自然不会对整个汉末时代背景下的乱象一无所知。
可在维护王朝的统治和尊重这些人的反抗之中,他必须坚定地选择前者。
因为后者反抗之中的无序和野蛮已经造成了更大的灾厄,这是他更加不能容忍的事情。
话是这样说没错,在看到真正受到张角的太平道传教影响的士卒,前面的倒下去,后面的随即涌上来,颇有一种悍然赴死姿态的时候,饶是卢植也不觉在心中对这些人生出了敬佩之意。
“子干莫要愣神!”
皇甫嵩远远一箭射出,将不知道何时攀援到墙头的黄巾士卒射了下来。
这士卒本打算从高处袭击卢植,来上一出擒贼先擒王的戏码,可惜还是皇甫嵩的动作要更快一些。
皇甫嵩无端在射出此箭的时候想到了乔琰对他的叮嘱。
这
() 的确是一句很有必要的叮嘱。
在他此前从父亲和叔父那里得到的有关于攻城的经验里,从未提到过竟然有城池中的守军,在已处在这等无险可守,且尚有其他退路的时候,依然何其固执地守在这里,就仿佛是在以□□凡躯铸造成一道挡在他们的大贤良师面前的屏障。
前方的死伤甚至没有让后方的人露出对死亡的恐惧,而是依然在以爆发式、或者可以说是自杀式的进攻方式继续战斗。
但他们的对手却比他们更多了平日作战的积累,以至于这种反抗作战颇有一种飞蛾扑火的惨烈。
直到皇甫嵩与卢植终于见到了张角。
在双方面前的街道上,残酷且凶悍的交锋让这一片几乎满目血色,唯独张角一身布衣草鞋站在那里,正是仙人立足于世外之态。
但无论是两位将领还是为他们所统帅的兵卒,都绝不能将他当做是个闲游于野的医者村夫。
那浩荡席卷而来、掀起数州战火的黄巾起义,正是这个人于多年蛰伏中达成的结果。
即便现在黄巾的损失明显要比汉军大上太多,也已经随着此番从正午到黄昏的决斗,变成了只剩下最后一刀就能结束此战的地步,也丝毫没有改变一个事实。
那些存活到此时的黄巾,依然表现出了对张角十成十的拥趸。
皇甫嵩难免想到了乔琰的另一句话,这句话也的确没说错。
他毫不怀疑,即便自己此时提刀上前,干脆利落地了结了张角的性命,只怕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门内,此人依然会是黄巾余党的精神信仰。
皇甫嵩不由有些暗恨自己并未将黄巾的书册典籍尽数看遍,否则说不定还能在此时想起,其中到底有没有关于人死后会如何的记载。
但总归在此时,或许还真是生擒要比杀死他是个合适的选择。
好在张角本人的武力值……总归是无法避免这个被擒获的结果的。
他也并没有那个道法通神的本事。
而随着张角的被擒,随着卢植那些个留在城外的兵卒也随着城头被逐一占据,三面围拢入城而来,这广宗城中的交战终于到了最后的收尾阶段。
皇甫嵩一边听着部下来报后续战果,一边不由犯愁起了乔琰此前所说的要击溃张角信仰之事到底能否可行。
也正在此时,他看到了曹操这家伙顶着个不伦不类的头盔,手臂上缠着两道裹伤的布条,狼狈地走了进来。
一旁的卢植都不由因为他此时的形象笑了出来,也算是缓解了几分因为黄巾所展露出的牺牲精神而沉郁的心情。
“卢公这么笑我就多少有些不厚道了。”
曹操抹了把脸上的血色说道。
他虽也可以说武力值尚可,但还真不能算是个悍将。
好在他也还算是有自保之力,总不至于让自己在此战中当个拖后腿的存在。
当然他也没觉得自己往生死边缘走一趟是什么问题。
广宗这一战若是错过,对他曹孟德来说可实属是
个遗憾。
这等并无后悔的情绪也反应在了他这话中,他说是说的卢植不厚道,话中的语气却很有在出言调侃的意思。
他又紧接着说道:“得亏我那世侄女没来此地,她别的话说的挺有道理,这次说什么能拿张宝当个挡箭牌,这话却很不靠谱。”
“怎么张宝是没能给你挡住灾劫?”皇甫嵩抬了抬眼皮问道。
曹操回道:“那倒也不算,广宗城里的那些个黄巾还算是认得张宝的,就是我这人吧……比张宝宽了一点。”
“……”卢植和皇甫嵩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绷不住的笑意。
有这么点打岔的事,再加上广宗虽定,还有个曲周在,他们也干脆暂时先将张角如何处置抛于脑后了。
他们休整了一夜后,暂且将伤员留于广宗,更留下了曹操负责看管此地的败军俘虏,这才动身朝着曲周出发。
有卢植带路,他们顺利地于夜间门抵达了曲周城外不远处的营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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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月高悬。
大营看似寂静无声,在周遭的巡防上却显然未有松懈。
还不等他们行到近处,就已经被巡守的哨兵发现了踪迹,做出了阻拦的举动。
不过在发觉来人是卢植后,这本就隶属于卢植的部下喜出望外,连忙让手下去通报乔琰,自己则领着卢植与皇甫嵩等人朝着营地行去。
等到他们抵达营门的时候,乔琰已经在收到消息后赶了过来。
见到这两位风尘仆仆的主将,也是予以她提携之恩的两人,乔琰朝着二人拜了下去:“承蒙卢公与皇甫将军赏识,琰此番幸不辱命。”
这句承蒙说的真诚之意尽显。
而皇甫嵩一听这话,便想到了此前的下曲阳之战。
她当时以下曲阳之战,功不在她,而说的是一句“恭喜将军”,但此番她将这句“幸不辱命”说得格外坦荡,可见她此番对自己的功劳倒是毫不避讳。
皇甫嵩的战略眼光何其之高(*),在路上与卢植交流了一番曲周战况后便听出,将乔琰留在那个位置上,留给她的绝不只是一个闭营而守的工程而已。
此刻他眼见夜色之中营地内依然秩序井然,并无与对面曲周进行过大战的样子;营盘之中格外醒目的,是那一杆立在卢植帅旗旁的乔字大旗;更有前来迎接的人中一个醒目的刚被剃了胡子的校尉——
皇甫嵩虽不能将乔琰的所有安排都给弄清楚,猜出七八分总是没问题的。
他向着卢植举荐乔琰本就存了几分冒险的想法,现在却不由庆幸自己并未因为任何一点制约因素,就将那个想法给压制了回去。
若不将她放到高位之上,如何能知道她还能做得更好!
她也的确做到了他和卢子干二人对她的期许。
只要将张梁牢牢地钉死在此地,她就已经算是超额完成了任务,并不需当真击败那城中的人公将军才能证明她的本事。
皇甫嵩也不会觉得乔琰在把握心理战术上的天赋,因其远超年龄而表现出的早熟算计,是什么让人觉得需要提防戒备的存在。
恰恰相反,他只觉自己于信中给出的“王佐之才”评判当真是恰如其分。
这正证明了他有慧眼识人的本事。
眼见乔琰在将他和卢植迎入大营后,便让典韦去将那伪造的乔字帅旗给撤下来,他当即抬手示意典韦不必去做此事了。
“且让它立着吧,你有一人可比千军之能,如何不能算是一方兵马。”皇甫嵩朝着那帅旗看了一眼,不由又觉有趣,“待随后攻破了曲周城,也正好再给你记一大功!”
于是第二日的清晨,那曲周城中的张梁本以为自己将看到的会是对面更加各自为战的局面,然而事实上落入他眼中的——
是三杆帅旗之下,将曲周城严严实实包围住的兵马。
倘若只是多了那一杆书有皇甫二字的大旗便也罢了,偏生在他踏上城头督战之时,见那彼方的阵营前推出了一辆囚车。
车中之人,正是张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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