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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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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是阿池会做的事!萧燕飞愉悦地笑了出来,笑声似银铃般清脆。

她缓缓地沿着汉玉白石阶往下走,还回头看了乾清宫一眼。

耳边再次回响起顾非池对她说的那番话:

留吁鹰是一个牵制,皇帝也是。

萧燕飞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唇边笑意清浅。

今天怕是不会太平静。

如萧燕飞所料,今天的皇宫注定不太平静。

在她回了东宫不久,内阁的阁老们、都察院左右都御史、大理寺卿、英国公、燕国公等等重臣也都被陆续传进了宫里,齐聚在乾清宫。

皇帝禅位是关乎整个大景的大事,足以让整个朝堂震上一震。

不知前因后果的众臣全都震惊了,怎么都想不明白,皇帝居然会突然想要禅位。

难道是因为人之将死,所以皇帝想通了?!

这么一想,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礼部尚书裴谨却是愁白了头。

这才刚忙完了立太子、太子大婚这两桩大事,现在就又到了皇帝禅位,而这些大事竟然发生在短短一个月内。

无论是本朝,还是前朝,都没有禅位的先例,虽然尧舜禅让的佳话人人皆知,可这具体的仪制到底该怎么来呢?

众臣窸窸窣窣地交头接耳。

对于皇帝而言,就像是有无数苍蝇在耳边发出嗡嗡嗡的声响。

皇帝冷眼旁观着。

哪怕如今他的眼神不太好,眼前似是蒙着好几层纱,只勉强看得清一尺外的事物,也能够感受到这些官员们形容间的喜色。

他的心底弥漫起了一股说不上来的悲凉。

混浊的瞳仁中,翻动着的是异常强烈的情绪,有憎,有恨,有怨。

在他说出禅位的时候,没有一个人试图阻止他,让他三思而后行,也没有一个人说太子不配为新君。

皇帝一会儿看看徐首辅,一会儿看看裴谨,一会儿看看英国公……一会儿又看向了礼亲王,他甚至能够看到礼亲王脸上淡淡的笑意,在自己的面前,他们是连一点掩饰都懒得装了。

他们都巴不得他早点死了,好给顾非池腾位子呢。

君不君,臣不臣。

皇帝心寒如冰,双手慢慢紧握成

() 拳,深吸了几口气,沉声又道:“朕要去清晖园。”

“不妥。”礼亲王第一反应便是反对,觉得不妥,“太医说了,皇上的龙体还太虚弱,这万一路上……”

“皇叔,”皇帝轻咳了两声,疲惫地打断了礼亲王的话,“朕都要禅位了,把这皇城、这天下让给了顾非池,朕想安稳一点过个晚年,不行吗?”

“你……还有你们是真想朕……临死都不能瞑目吗?!”

皇帝的语气越来越虚弱,断断续续,仿佛下一口气就要喘不上来似的。

黎才人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给皇帝按摩手部的穴位。

周围的臣子们都低眉顺眼地躬身而立,只余下皇帝粗重的喘息以及嘶哑的声音回响在众人耳边。

礼亲王一言不发地缓缓拈须。

徐首辅等其他人面面相看,也都不说话。

东暖阁内,一片寂静,久久无声,只闻得窗外竹林的枝叶摇曳声。

“皇叔,”皇帝放柔了姿态,好言道,“朕只是想去行宫小住,都不行吗?”

说着话,他用帕子捂着嘴又猛烈地咳了起来,那花白的头发也在簌簌颤抖着。

梁铮连忙为皇帝抚背,黎才人花容失色地低呼了一声“皇上”。

看着眼前苍老又憔悴的皇帝,再回想二十年前皇帝刚登基时意气风发的样子,礼亲王心中一阵唏嘘,又有那么一丝丝心软。

哎,这样也好。

皇帝与顾非池这父子俩就如同仇人一般,皇帝既然禅了位,也不适合继续住在乾清宫了,得从宫里重新挑一处宫殿给“太上皇”居住。

这么一想,皇帝去清晖园里住着也好。

也免得皇帝在宫里一天,阿池就不愿意住进宫。

这要是阿池登基后,还赖在卫国公府住,自己那得愁死。

“哎——”

礼亲王长叹了一口气:“如此,也好。”

“清晖园景致好,冬暖夏凉,是个适宜休养的好地方。”

皇帝的咳嗽终于缓了下来,移开帕子,帕子零星几点黑血。

梁铮连忙又取了一方干净的帕子给皇帝擦了擦嘴角。

在场众人再次深刻地意识到了一点,皇帝命不久矣了。

礼亲王迟疑了一下,发自内心地劝道:“皇上,当年是你对不起明镜,如今阿池也长这么大了,皇上也别和他对着来,你们终究是亲父子,总能慢慢修和。”

皇帝禅位不管是自愿,还是方才被太子妃话赶话地走到那一步,他终究是应下了,又主动提出避到了行宫,也算是退了一步。

说不定阿池能念上皇帝的一分好,自己日后再劝劝,毕竟皇帝也时日无多了,要是能在皇帝临死前父子修好,也了结了自己的一桩心事。

皇帝拿过梁铮手里的那方帕子,默不作声地擦了擦嘴。

好一会儿,他哑声道:“朕乏了。”

“禅位的事,你们下去商量吧。”

他想挥退他们,但手才抬起三寸就觉得疲惫,又放下了手。

礼亲王等人看着皇帝这日薄西山的样子,也都没再留,纷纷作揖:“臣告退。”

一个个心头有种既亢奋又唏嘘的感觉。

那是一种一个时代即将落幕的感慨。

罗汉床上的皇帝微眯着眼眸,表情阴冷。

这一晚,武英殿的灯一夜未灭,徐首辅、阁老们以及几个宗室实权的亲王,一整夜都没有离开宫。

内廷同样一夜未眠,他们需要准备皇帝摆驾去清晖园的事宜,不仅是要准备仪仗,还得派人去清晖园那里收拾一番。

皇帝出行可不仅仅是龙辇而已,要准备大驾卤簿,足足有三千人的队伍随行。

时间实在太紧,忙了一夜,仪仗总算在天刚亮的时候堪堪备好。

这一天没早朝,可文武百官却准时地齐聚宫门,齐刷刷地跪地,恭送皇帝离宫。

三千人的大驾卤簿威武壮观,气势恢宏,浩浩荡荡地驶出了皇城,所经之处,自有随行的銮仪卫清道,将那些闲杂人等拦在路边。

金碧辉煌的龙辇在一众禁军将士的护送下,缓缓地往前行驶着。

龙辇中,黎才人跪坐在皇帝的身边,动作轻柔地给他按摩着小腿,那染着大红蔻丹的手指纤细优美,如玉一般的皓腕盈盈不堪一握。

“你……”皇帝目光沉沉地看着黎才人,无力地靠在龙辇的板壁上,“告诉留吁鹰,他说对了,顾非池现在不在京中。”

黎才人按摩的双手顿住,原本的低垂的眼帘颤了颤,抬眼朝皇帝看了过来,表情沉静:“皇上确定?”

她的语气凉薄,毫无对皇帝的敬意,同时又开始温柔体贴地继续给皇帝按摩,言辞与举止有种诡异的不和谐。

皇帝的眼皮微微耷拉,显得憔悴无神,一手揉着太阳穴,点了点头。

他又不是疯了,明知道朝臣们不把他放在眼里,还瞎闹腾。

太子妃三朝回门的次日,黎才人与其他几位嫔妃也出宫归宁,留吁鹰令黎才人带消息进宫,让皇帝去确认顾非池在不在京。

所以,这几天皇帝一直在传召顾非池,可顾非池没来。

直到他不惜装作病危,宗令、首辅、怡亲王甚至连太子妃萧氏也都来了,却少了最重要的一个人——最盼着他死的顾非池始终没有来。

哪怕他当下一狠心,被逼得顺着萧氏那些大逆不道的话,声称自己要禅位,顾非池也依然没有出现。

顾非池对这皇位蓄谋已久,若是得知自己愿意禅位,对于这么大的诱饵,这竖子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皇帝疲惫地闭上了眼。

清晖园是他抛出的第二块探路石。

礼亲王只犹豫了一下,便轻易地同意了,甚至没有去问顾非池的意思。

当下,皇帝便确认了。

顾非池若是在京城,岂会让自己出宫?!

顾非池对自己怀恨在心,巴不得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折磨死自己,看着自己生不如死!

想起顾非池挑拨柳氏对自己下了毒手,皇帝心头一阵翻江倒海,又猛地睁开了眼,眼神阴鸷异常。

皇帝一手抓住垫在身下的软垫,将之捏成了扭曲的形状。

他也没有去跟黎才人解释什么,只冷冷道:“顾非池不在京城。”

看着皇帝骨瘦如柴的手背上根根凸起的青筋,黎才人轻轻应了一声。

龙辇内,安静了下来。

可以清晰地听到外头隆隆的马蹄声与脚步声,似轰雷般连绵不止,衬得这龙辇内的气氛格外凝重。

片刻后,黎才人微仰首,凑到皇帝的耳边,红唇轻启,以极低的声音耳语道:“元帅说,顾非池若是离了京,必是去长狄。”

“皇上,这是大好时机。”

她凹陷的眼窝里,波光流转,目光看着皇帝脖颈上那跳动不已的青筋,用柔和又极具蛊惑力的声调低缓地说道,红唇几乎贴到了皇帝的耳朵。

皇帝默然不语,只是抓着软垫的那只手愈发用力,眼神晦暗阴翳。

内阁和宗令他们现在向着顾非池。

可一旦自己夺回了权柄,他们自然也会重新回到他这一边。

他们这些人心里只有正统,效忠的永远只会是大景。

这是一场豪赌,他不能输。

他才是这大景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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