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苏幕遮(四)(2 / 2)
领头的校尉骂了一声,踩着军靴快步走到她们几人面前来,“快起来!不许耽误时辰!”
倪素的脚踝疼得厉害,起身很慢,那校尉拧着眉,手中的刀柄立时要抵上她的后背,药篓中的莹光流散而出,尖锐的莹尘散开,刺入他的指骨。
校尉吃痛,手指一下松懈,刀落了地,他定睛看自己的手,并无任何伤口,却不知为何疼得剧烈。
“刘校尉,那儿有个人!”
一名兵士指向不远处的山丘。
刘校尉立时循着兵士所指的方向看去,一道白衣身影持剑而立,而寒风凛冽,正是从他所
在的方向吹来(),卷起尘沙?()?『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令人双目刺疼。
刘校尉立即大声吼道:“何人在那儿!意欲何为!”
那人一言不发,却忽然借力一跃,施展轻功朝他们而来。
刘校尉与随行的兵士们立即抽刀迎上去,风沙飞扬,刀剑相接之声绵密如雨,而倪素则趁机从衣衫里衬的暗袋里摸出一柄极小的匕首,割开绑住自己手腕的绳子,又立即解开身边女子的束缚,低声嘱咐她们:“你们都是雍州人,应该知道这城外哪里可以暂时藏身,快走!”
一名女子割绳索的动作太大,惊动了守在押送钱帛的马车旁的兵士,那兵士一个回头,见她们要逃,便立时领了几人提刀朝她们过来。
扬起的刀刃闪烁着浅金的霞光,女子们立时惊呼逃窜,倪素勉强站起身,但脚踝的疼痛令她使不上力,眼看一名兵士朝她跑来,那柄刀刃一挥。
凛光一闪。
倪素被晃了眼睛,她听见刃入血肉的闷声,一下睁开眼睛,只见面前的兵士胸膛被利剑穿透,重重地倒了下去。
旷野之间门,几无人声。
那些女子已不知所踪,而押送她们的兵士与那名校尉都已成了地上的死尸。
点滴莹尘在弥漫的霞光里浮动,慢慢地融入徐鹤雪的身体,他雪白的衣衫沾了些斑驳的血迹,俯身从死尸身上抽回剑刃。
剑刃破碎成光,落入他的衣袖转瞬消失。
“徐子凌!”
倪素见他几乎要脱力,便也顾不得脚踝的疼,匆匆挪到他的身边,扶住他。
雍州城门紧闭,范江与青穹接来的露水并不够用,这便导致徐鹤雪受损的魂体修复得极慢。
“你的脚,受伤了?”
她身上有种桂花的香味,是她偶尔会用的刨花水的味道,徐鹤雪从她怀中撑着坐直身体,视线落在她的右脚,他虚弱到几乎只剩气音。
“只是扭到了……”
倪素双手撑在裙边才说了一句话,却见他将她的右腿放到自己的膝上,隔着罗袜,他手指的冷并不清晰,但他的触碰却令她浑身僵硬。
“是不是很怕?”
他的手指在她的脚踝处来回,倪素几乎整颗心都在随着他的手指而跳动,她摇头:“我知道你在。”
几乎是话音才落,他的手倏尔用力,只听骨骼一声响,倪素痛叫了一声,满眶憋出泪。
她以一双泪眼望他。
他身上的莹尘又在乱飞,大片的霞光铺满他身后,而他几乎难以支撑,身形淡薄如雾。
倪素擦了一把脸,立即将他扶着站起身,一瘸一拐地带着他往那片金光灿灿的玛瑙湖畔去。
“倪素,你不疼吗?”
他的声音越发低哑。
“不疼。”
倪素将他的手臂环到自己身上,“现在虽是黄昏,荻花丛也不会有露水,但每日荻花上滴落的露水肯定也都落在了玛瑙湖里,多少会有一点作用的,对不对?”
徐鹤雪
() 垂着眼帘,看见她仰着脸,似乎正期盼着他给一个肯定的回答,他“嗯”了一声,嗓音沙沙的,“对。”
“我们那么久都不出来,这正是我们的机会。”
她露出笑容,努力地扶着他往前。
明明是险些落入虎口的劫难,却被她用“机会”二字揭过,徐鹤雪神思混沌,莹尘又在他周身散乱。
“徐子凌,你能不能坚持住?”
她轻喘的声音落来他耳畔,带了难掩的几分焦急。
“我不会有事,即便化为本体,也依旧在你身边。”
所以你不要怕,没有人可以从我手中掳走你,伤害你。
他嗓音更轻。
“可是,”
风声呼呼,尘沙呛得倪素咳嗽了好几声,磨得嗓子生疼,“我想听你说话,你变回去,就不会与我说话,也不会……”
倪素的话音因脚下的踉跄戛然而止,她看不清荻花丛底下,这么一绊,毫无预兆地便与徐鹤雪一同栽进了湖水之中。
镜面一般的湖面被击破,水声激荡,波纹铺陈。
徐鹤雪及时将倪素从水波里捞出,她猛烈地咳嗽,又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两人立在浅水中,衣衫都被湖水浸湿,滴滴答答的水声不断。
徐鹤雪冰冷的手指抹开她前额湿润的乱发,而她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人,水珠从他高挺的鼻端滴落,线条流畅的下颌处水珠晶莹。
湿润的发髻更加乌浓,而他面庞苍白透着冷感,周身的莹尘点滴闪动,几乎令人移不开眼。
倪素倏尔想起青穹的话。
他是一颗星星。
“也不会什么?”
他颜色淡薄的唇轻启。
“也不会给我做饭吃。”
倪素的声音变得很小。
几乎是话音才落,她看见他的眼睛有了细微的弧度,又浓又长的睫毛上有水珠滴落眼睑,“青穹说,你已经学会做饭了。”
很多事,她都会变得不再需要他。
“不。”
倪素像一只湿漉漉的猫,一摇头,就晃得坠在耳端的水珠一荡,她脱口而出,“没有你做的好吃。”
水声持续在滴答。
风吹得荻花丛一阵沙沙作响。
徐鹤雪看着她颊边的水珠,恨水与人间门水不相容,却会被日光晒干,残留的恨水遇见他便陆陆续续地化为如丝如缕的光影在水下融入他的身躯。
但这到底是杯水车薪。
他身上的剧痛仍在,却可耻地因她的这番话而心旌摇曳。
被她需要,真的是一件很好的事。
夕阳照在整片湖面,荻花颤颤巍巍,徐鹤雪将她抱起来,放到岸边坐着,她的裙摆还浸在水里,而他在水中,就站在她的面前:
“我会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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