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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画作(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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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之内喜当爹,儿子竟是我自己。

这样的家庭关系过于复杂且超前,远非修罗构造简单的大脑所能理解。

只可惜,纵使他有百般怨言,如今木已成舟,由家谱系统定下的身份无法更改。

否则的话,笔仙也不至于顶着个小辈的头衔,生活在家庭最底层了。

“没事的。”

白霜行好心安慰:“你不是小舅舅吗?以后可能还会出现大舅舅二舅舅,对了,姑姑家的儿子,也被叫作表弟。说不定在家谱上,小修是其他姑姑舅舅的孩子,和你没关系。”

沈单兢兢业业当一个职业捧哏人∶

“孔子说过,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高桌子低板凳都是木头。

长发青年眼角一抽。

一所以说,人类到底为什么要创造这么麻烦的亲戚关系?

修罗一个头两个大,只觉得这些称谓全成了密密麻麻的细线,一股脑搅和在—起,分不清究竟谁是谁。

他逐渐失去耐心。

就算不是父子,管自己叫长辈的话,还是会觉得奇怪。

至于姑姑家的儿子...

在白霜行家里,确实存在着一位“姑姑”。

修罗无言抬眼,目光扫过正对面的光明神。

如果让他幼年时期的灵魂碎片管她叫“妈”,修罗觉得,他宁死。

算了。

肥水不流外人田,这爹妈与其让别人当,不如由他自己来。

我是我爹,不让外人捡便宜,挺好。

修罗深吸口气,成功说服自己:“随便你们。称谓不过是虚名而已,我不在乎。”

明明刚才还满脸通红。

白霜行没有揭穿,捏了把江绵冰冰凉凉的小脸,手感很不错,像触碰到一团软糯冰糕:

“小修刚来,对很多事情不太了解,作为姐姐,要麻烦绵绵教一教他啰。”

修罗一瞬警觉:“她怎么就成姐姐了?”

要他,对着一个九岁小女孩,叫姐姐?

做不到。

099瞟他,欲言又止。

就在一分钟前,谁说不在乎虚名来着?

“绵绵看起来比小修高一点。”

白霜行诚实回答:“她现在是九岁,至于小修……”

看他骨肉嶙峋、瘦瘦小小的模样,应该连八岁都不到。

白霜行询问男孩:“你记得自己的年纪吗?”

修罗的灵魂碎片大多遭受重创,丧失了记忆。

他当然不会记得,茫然摇头。

修罗:……

修罗:“我觉得,是九岁零三个月。”

沈婵表情复杂,定眼瞧他。

江绵刚刚过完生日,现在是九岁零两个月。

为了让自己成功混上哥哥的位置,这位神,真的在很认真地计算加减法。

大人有大人们的心思,与之相比,小孩的情绪就简单许多。

江绵抿着唇,双手背在身后,小心翼翼看了眼身边的男孩。

她本身是内向腼腆的性格,和白霜行等人生活这么久,才终于培养出了几分孩子应该有的活泼自信。

至于小修,状态似乎比当初的她还要糟糕。

修罗的童年时代,生活在漫无止境的挣扎与屠杀里。

小修记忆缺失大半,模模糊糊能够记得的,只有与鬼怪厮杀时的血腥场景,以及后来被困在村庄地下、日复一日遭受的剖骨钻心之痛。

此刻男孩站在窗边,被阳光浸湿苍白的半边脸颊,红眸如血,里面有慌张,有羞怯,有茫然,也有小兽般纯粹的野性。

就像从没和别人有过正常交流一样。

思忖一会儿,江绵轻挪脚步,一点点朝他靠近。

觉察她的动作,小修眸光倏动,警惕抬头。

仰头看去,却只见到另一双葡萄似的圆润黑眼睛。

他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

“你是修罗叔叔的灵魂碎片。”

江绵看着他,眼里没有恐惧,只有童稚的好奇:“修罗叔叔能用刀,你也会吗?”

没有哪个小孩,不崇拜花里胡哨的打斗技巧。

小修沉默须臾,安静点头,引得她睁圆双眼,眸底浮起不加掩饰的羡慕与期待。

秦梦蝶站在江绵身边,见状笑笑:“你们要好好相处哦。”

江绵点头。

身为年纪最小的妹妹,她在家里受了不少照顾。

每位家人都对她很好,而现在,江绵终于也能以“姐姐”的身份,保护家中的另一位成员。

这让她感到难以言说的开心。

房间里叽叽喳喳,白霜行站在床边,看一眼季风临。

她用了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抱歉,我们会不会打扰你休息?”

季风临正喝着粥,闻言扬了下嘴角,摇摇头。

“这种氛围很好。”

他学着她的语气,把嗓音压得很低。

因为发着烧,声线听起来喑哑绵长,噙出点儿淡淡的笑:“……谢谢。”

停顿片刻,季风临继续道:“绵绵,一直想交到同龄的朋友。”

曾经的记忆渐渐模糊远去,很多事情,他却一直没忘。

因为从小就遭到亲生父亲的家庭暴力,在他和江绵身上,总有很多显眼的伤。

顶着这样的伤疤去上学,身上穿的衣服,也全被洗得发白——

理所当然地,在班级里,他们交不到亲近的朋友。

就连家长见到他们,也会毫不避讳地告诉自家小孩,千万要离他们远一点,更别去他们家,要是碰上那酒鬼父亲,指不定会发生什么意外。

再说,在那种家庭环境里长大的孩子,恐怕也不是好人。

会这样想这样做,其实是人之常情。

季风临理解这种做法,只是每次见到其他人刻意疏远、目露嫌恶时,会觉得有些难过。

江绵也曾眼眶通红问过他:

“哥哥,我是不是很糟糕?班里的同学都不喜欢我。”

这句话,江绵只说过一次。

她很懂事,慢慢想通了前因后果,于是不再尝试去交朋友,变得更加沉默。

而现在——

目光一动,季风临看向床边。

江绵表情认真,正在向小修介绍【神鬼之家】的家园系统,说到占地面积时,抬起双手,比了个夸张的圆圈。

而男孩听得仔细,把她的每句话都牢牢记在心底,不时点点头,鼓励她继续往下说。

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们应该都不会觉得无聊了。

“治发烧的冲剂和胶囊,我放在床头。”

见他俩总算说完,沈婵清了清嗓子:“说明书上说,最好在吃饭一小时后服用。”

季风临点头,礼貌回应:“谢谢。”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和白霜行预想中相差不大。

季风临的症状不轻,等他把粥喝完,所有人退出客房,让他好好休息睡觉。

薛子真把三人遭遇的白夜汇报给上级,没过多久,有人敲响大门。

薛子真透过猫眼确认,是监察局派来的调查组。

由监察系统444号构建的空间极为特殊,和其它白夜迥然不同,它并非源于某一个厉鬼的怨念,而是千百冤魂凝聚在一起,最终形成一场呈现出围剿之势的杀局。

这次领头的,是那个名叫“钟寒”的白夜调查员。

“薛子真发来的录音,我听过一遍。”

他开门见山,没有更多客套:“按你们的说法,今天那场白夜,是邪神的……”

钟寒斟酌了下措辞:“力量补给处。”

白霜行点头:“通过直播的形式,既能让深陷其中的人类感到绝望恐惧,又能催生出观众们的恶意,循环往复,绵延不绝。”

钟寒身后,那个叫向昭的实习生打了个冷颤。

最可怕的一点是,人类即便死去,也挣脱不了白夜的禁锢。

邪神,摆明了是把他们看作食物。

糟蹋起来毫不心疼、可以循环利用的那种。

那样的怪物,如果有朝一日真的降临在世上……他们一定会完蛋吧。

钟寒这次调查了更多细节,不忘询问白霜行,是否愿意前往监察局,接受24小时的全方位保护。

白霜行笑:“有期徒刑?不必了吧。”

她有自己的思路,说着耸肩:“和家里人生活在一起,我觉得挺安全。”

这能不安全吗。

向昭心有所感,悄悄抬头。

从公寓外面看,这里只是普普通通的富人区小楼,谁能想到居然卧虎藏龙。

视野之中,仅仅在白霜行的客厅里,就有两个红衣厉鬼,和一位……光明神。

这都什么家庭背景啊。

向昭吞了口唾沫。

他觉得白霜行说得没错,邪神无孔不入,如果连这群“家人”都保护不了她,那监察局,大概率也是无能为力的。

钟寒哑然失笑:“也对。”

他说罢拿出手机,话锋一转:“这次登门拜访,其实还有件事要告诉你。”

白霜行眨眨眼,有些好奇。

钟寒不卖关子,打开一段电话录音:

“白夜性质特殊,对于每通打来监察局的电话,我们都有录音。还请谅解。”

录音里,传来一个老人年迈沙哑的声线。

“喂?是、是白夜监察局吗?”

电话另一头,工作人员温声回应:“是的,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

“是这样的。”

老人吸了口气:“我儿子,死在一个月前的白夜里……就在刚刚,他给我托梦了!”

亲人因为白夜去世后,很多人都会思念成疾,每晚梦到他们。

工作人员一定也是这样想的,不过面对一名丧子的老人,她没有直接戳破,而是耐心追问:“托梦?您梦见了什么?”

“我梦见……他。”

老人顿了一下。

再开口,他的嗓音更沉更哑:“他说,他被困在一场白夜里,这么多天以来,一直很痛苦。”

工作人员很明显叹了口气。

她语气温柔:“然后呢?”

“不过,多亏有几个人进了那场白夜,把白夜摧毁以后,拯救了他,还有更多惨死的人。”

老人说:“他说,想在梦里见我最后一面,接下来,就要去另一个世界了。”

前面的内容,全可以看作老人思念儿子、做了场与之相关的梦。

但提起“另一个世界”,让工作人员微微愣住。

作为白夜调查员,她知道那个由鬼神精怪组成的诡谲空间。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

工作人员试探性开口:“另一个世界?”

“嗯。”

老人说:“他告诉我,存在一个与我们彼此隔绝的地方,白夜毁灭后,他被好心人保住了意识,不会消散。”

听到这儿,白霜行已经明白了。

老人的儿子,正是444号白夜里的牺牲者,也是被囚禁在直播间里的亡灵之一。

至于那位保住他意识的“好心人”,正是修罗。

老人还在喃喃低语:“他还说,要我好好吃饭,天冷注意保暖,长命百岁……你们是白夜侦查局,能帮我问问,是谁破了那场白夜吗?谢谢、谢谢他们……”

钟寒听着录音,开口:“是你们吧。”

白霜行颔首,若有所思。

白夜结束时,她曾请求过修罗,拜托他将受害者的意识送去另一个世界,不让他们魂飞魄散。

她记得清清楚楚,当时的修罗冷言冷语,一副不情愿的样子,没想到——

他不仅巩固了那些惨死之人的魂魄,还给他们留出时间,让他们和生前的家人道别。

“哇哦。”

沈婵凑到她身边,小小声:“你那位小舅舅,居然很善解人意嘛。”

“不止这一通。”

钟寒说:“就在不久前的一个小时之内,我们收到好几个受害者家属打来的电话。”

开口时,他转动录音器。

这次,里面传来中年女人的声音。

“你好。”

“我、我是一名白夜受害者的母亲,我做了梦。”

“我女儿回来了,站在客厅里,穿着她很喜欢的一套登山服……她说……”

“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她,请问,真有另一个世界的存在吗?”

“名字?我女儿吗?……她叫姜采云。”

陆陆续续,还有更多电话录音。

来电者身份各异,有受害者的父母、兄弟姐妹、未婚夫妻,清一色地,他们说起梦里的告别。

白夜来得悄无声息、毫无防备,哪怕是走在上学途中的学生,或是打开公司正门的普通上班族,稍不留神,都会被拉入其中。

而众所周知,白夜的存活率很低。

于是,几乎所有家属都经历过相同的状况:

几小时前还和自己亲密无间的人,几小时后,就被宣布死在了白夜里,尸体血肉模糊,出现在某个角落。

连一句好好的道别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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