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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会开怀欢愉,亦会心生愠怒,会黯然神伤。
她会惊惧。
她会嫉妒。
她会憎怨。
她的情绪会濒临崩溃。
她像是一张弓,一张蓄满了过完二十余年所有情绪的长弓,长弓拉满,箭羽搭上,只待瞬时的迸发。
长襄伸出手,轻轻按住她的肩膀。
男人双肩宽实。
老者双手却略显羸弱。
清风袭来,窗牖外树影浮动,长襄声息缓缓:
“沈施主。贫僧有一催眠之法,如若施主需要,贫僧现下可施展此法,令你们‘二人’共梦。”
“共……梦?”
郦酥衣一怔,面色终于有了波动。
何谓共梦?
长襄同她解释道:“顾名思义,便是让施主的两种人格共入梦中,于此梦里,主副两种人格和互相碰面,面对面交流。二者一同入施主梦里,可互相诉尽未诉之言,解未解之惑。”
先前郦酥衣与“苏墨寅”交流,须得待二者“灵魂交接”之际,以书信的方式传达对方话语。
这种方式,不单费时,还分外费力。
自从水牢过后,二人交替出现的时间错乱,一人迟迟不醒,而另一人久占身体亦是常有之事。
也因如此,二人的通信常常滞后,交流起来也不甚畅快。
忽尔一缕青烟拂过,似有冰块融化些许,淋淋水声滴落,她听见身侧长襄的声音:
“郦酥衣,你可要试一试?”
她眼底有了几分波澜。
下一刻,郦酥衣终于自地上站起身。
男子未着外衫,冰室之中,只着了件极单薄的素衣。房门“吱呀”一声响,她随着长襄走出冰室,重新走回佛殿之中。
银辉撒满了她素白的衣衫。
重新回到正殿,郦酥衣已分不清现下是何时,只能看见佛殿之内,燃得正旺的长明灯,以及那一樽万分肃穆的菩萨像。
长襄朝她递来一盏茶。
接过茶杯,郦酥衣心中微惊——时至如今,那茶盏竟还是温热的。
长襄夫人示意着她,先将面前这一盏茶饮下。
身前的男人不疑有她。
她垂下眼睫,看了眼微泛波澜的茶面,浅吸一口气后,稍稍仰首。
手指轻捻着杯盏,温热的茶水入口,起初有些发涩。
整个口齿之间,登时充盈着一道苦涩之气。
还幸好,她从五岁起,便开始服用那一碗万分苦涩的药汤,如今已经习惯了这苦味。
将一整杯茶吃下,她的眉头竟连皱也不皱一下。
长襄面上带着和蔼的笑,将那一杯空茶接回。
她忘记自己是如何睡着的。
郦酥衣只记得,将那茶盏放下,须臾之后,口齿间那道涩意,竟隐隐泛了些甜香。
清甜。
宛若一缕春风,凉丝丝的,又带着润意拂来。
不知不觉,一对眼皮已是沉甸甸的。
再睁开眼时,身前的佛像与长明灯已消失不见,就连长襄夫人也不见踪迹。眼前只余一条幽深漆黑的甬道,除此之外,再无她物。
漆黑,幽长。
又狭窄逼仄。
他下意识屏住呼吸,迈开步子,一步一步朝着前方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沈顷依稀看到一点光亮。
于是他步履愈快、愈发加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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