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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
他的母亲是大地。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生出了孩子。淤泥里通体发青的孩子连着脐带,身体微微抽搐。他和他的母亲都被拥簇在泥地里,林苗将乳头拿过来,放进怀中孩子的嘴里。
他的脊背沾满泥水,那是母亲的羊水,给他生命。
那孩子从他大腿中滑下来不久,更多他不认识的中原人就来了。别烧我的帐篷,别抢走我的孩子。我需要住在帐篷里,我需要孩子在我的手臂里。
鞭子抽在他的身上,在雨中血水慢慢地流。
火焰印在一片湿漉漉的水洼中,照亮了林苗布满血迹的侧脸。他的手指冰凉,微微能动,他听见孩子的尖叫声,那尖锐的哭声从火中传来,一直响到雨停止的时刻。
母亲的河水在废墟中静静地流。他的族人躺在河水上,尸堆满了小溪。
这次他转向了火焰的母亲。蓝松石的吊坠坠在他的额上,他也烧起来了,像是母亲仍然在身边。那些中原人的马车还没有走远,空中的鸟告诉他,风告诉他。
他带着火把。中原人只会点燃太过容易熄灭的火,但这是他仇恨的火焰,没有那么容易被扑灭。烧吧,烧吧,母亲,烧死他们。在仇人的骨灰中将我的孩子带给我,他是我的,他们的生命是你的。
他的孩子又回来了。
一颗蒲公英的种子,飞在哪里都能长大。废墟里的花朵慢慢开放,又变成了昔日繁荣的景象。
蛊母的孩子,一向都有顽强而快速的生命。他长了一张和自己不大一样的脸,因此从小便很自卑。他被人欺负,被人推搡,被人打倒在地上。
赤橙黄绿青蓝紫,林苗唱中原男人教他的歌,你的脸上有红色和黑色。
母亲的手揽过他的耳朵。别打他,别打他。林苗用嘴唇发出‘嘘’的声音,对部落里其他的孩子说。她们嘻嘻笑着跑开,半成年的少年被推搡跌在泥地里。孩子很快就长大了。
他的儿子在地上爬。来,过来,到我这里来。林苗坐在床上,儿子匍匐在地上,一步一步地来找他。
他们在床上交媾,床头银盘里有蝎子和蜈蚣。他的儿子学会了取悦他,他成为了一个男人。
林苗用骨头装点他的发辫,用银环束紧他。
时间对蛊母来说与别人不同。林苗描绘着暗红色花纹的手伸进虫盘中,感受着甲虫的肢体触碰着他。他摸到一些东西,一些不太好的东西。走吧,走吧。
新的中原人很快又来了。他们像潮汐,去了又来,来了又去。部落里的孩子都走了,帐篷也空了,这次他们没有东西可以烧,也没有外族奴隶可以抢走了。
男人的头发被他抓紧在手里。儿子的脖子露出来,像一只羊。嘘,别怕。我会让你活下去,我会让你活得更好,比所有人都要开心。
在那些人找到他之前,他将儿子的血灌满在了铜盘里。这次他寻找的是黑暗的母亲。
将你的身体留给我,你的灵魂再往那里去。
他被扭过肩膀,推搡着。儿子的尸体在一边,不动了。
蛊虫呢?蛊虫,蛊虫在哪里?
那些中原人问他。那蛊虫本来可以从他儿子身上得到,但他的儿子现在已经死了。
我不会告诉你。林苗这样回答道。恼羞成怒的中原人将他封入石棺中,倒入成堆的黑蛊。
好黑,好黑,好黑啊。
他在发抖。
血从他的身上流下来,打湿了地面。他的小腹鼓起,隆出一个小小的弧度。
那个中原男人回来了。他做了什么?林苗不知道。黑暗的母亲将他吐了出来,带着血水吐在男人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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