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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她是裴昀,是裴家四郎,刀山火海亦该面不改色,万箭穿心亦该宁死不屈,从来不曾有人在意她疼不疼,从来不曾有人提及她累不累,久而久之,连她自己都已忘记了。
“为何不用药洗去这印痕?”以救必应的医术,如此小事自该举手之劳。
“起初,留此黥字,是为日夜鞭策自己莫忘裴家之仇。”裴昀低声道,“后来,却是我二师伯叫我勿去。”
张月鹿道,如此八个字,乃是天子金口玉言,刺在她额头,形如破了她的面相,改了她的命格,既是“奉敕不杀”,那么她的命运自此便与大宋国祚相连,兴许能借帝王之运压制住她红颜薄命也说不定。
“你信命定?”
裴昀摇头轻叹:“我本不信,可有的时候却又容不得我不信。”
“但我不信。”
颜玉央定定凝望着眼前之人,一字一顿道:
“我不信命中注定,不信善恶有报,今生今世我所求不多,只这一件,千难万险,难于登天,我也偏要勉强!”
裴昀心中一震,扭过头避开他炽热的目光,板起脸冷声道:
“你到底还有没有旁的可问了?”
如此千载难逢对峙之机,他不问姑苏谢家,不问裴府韩相,不问真假太子,不问谢文翰逍遥楼,却偏生惦记着这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何其任性妄为,何其荒谬可笑!
“有!”
颜玉央骤然起身,拉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拽到近前,揽过她的腰身,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究竟如何,你才愿意留在我身边......”
温热的气息喷薄在耳际,裴昀一惊,毫不犹豫挣扎开来。
颜玉央伤病交加,气虚体弱,如此一动作,已费尽了浑身所有力气,被裴昀轻易挣脱逃离。
“白日做梦!”裴昀横眉冷对,决然道,“你我今生今世绝无可能,你死心罢。”
颜玉央再次跌落回了床榻上,撕心裂肺的咳了半晌,终是顺过气来,苍白的面颊上浮现病态般的红晕。
“为什么?”他赤红双目,哑声问道。
“为什么?”裴昀怒道,“国仇家恨不共戴天,你究竟要我说多少遍才罢休?”
“北伐之战,裴侯夫妇之死,裴家之灾,我丝毫不曾插手。我奉旨平江湖之乱,所杀之人,也与你没有半分干系,何来国仇?何来家恨?”
“就凭你是靖南王之子,是大燕国世子爷,而我是裴家四郎,是大宋武威郡侯!”
裴昀顿了顿,眉梢眼角流露些许苦涩怅然,
“这便是所谓命中注定,容不得你我反抗半分。”
然而颜玉央仍是不甘,咬牙道:
“你亦杀了颜琤,我也没有让你偿命。”
“不错,还有这一笔账。”裴昀点了点头,“所以于公于私,你我各负血债,我恨你是天经地义,你恨我也是理所应当。”
“于公于私?那么于情于爱呢?你我之间又算得了什么?”
颜玉央步步紧逼,接连质问:
“日月山谷,西海湖畔,生死与共,发生的一切你都忘了吗?大雪纷飞,九华山庄,温泉碧水,你敢说自己没有半分情动?人或醉或醒,总要有三分真情流露,你强嘴硬牙,不露半点口风,骗得过天下之人,骗得过自己的真心吗?”
“英英,你要与我清仇算怨,可仇怨之外,欠我的这份情,你要拿什么来还?”
“够了!”裴昀忍无可忍打断了他,“莫再唤英英二字!我姓裴名昀,阿英其人从来都不曾存在过!”
颜玉央执拗追问:
“回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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