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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0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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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铁锈的红一瞬让慕广寒愣住。有一种直觉,在饮思湖里得到的红色钥匙,对应的就是这道门!

可他还来不及细想,突然再也无法控制方向,直直向着前方的一团黑雾里面掉过去。

等等,不行……()

慕广寒努力挣扎,却只距离那黑雾越来越近。幸而就在他即将坠入那黑雾深渊时,一团灵能从背后拉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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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闻一些法宝用久了,在十分罕见的情况下,也会集天地精华生出一些护主灵能。

可当慕广寒转头看清这灵时,瞳孔却骤然扩张。

那分明是一名年轻男子,身姿挺拔如傲立之松,容貌俊美似丹青画卷。浅色眸子深邃明亮,黑亮如墨随意束起,几缕发丝随风轻扬。一身华服,周身从容优雅之气。

“……”

思绪在那一刻仿佛被冻结,嗡嗡的一片空白。

因为那灵能凝聚起的,分明是南越王顾苏枋的模样!

慕广寒同时想起洛南栀说过的“南越王的尸身在他面前化为萤火”。以及古籍上记载的,“仙法昌盛时,法宝以活人炼化为灵”……难道!

“顾苏枋,你怎会被困在这里?”

“是谁,是谁阻你轮回转世,将你束缚为灵?!”

顾苏枋并未回答,只缓缓牵起他的手。

四面八方的乱流再度席卷而来,又在靠近南越王时,全部悉数散去。

“顾苏枋!”

“别急。我会想办法,一定把你放出来……”

顾苏枋才终于回眸看他,浅眸明亮,带着无奈:“不必。无人束缚我,是我自己愿意留在这里的。”

慕广寒一愣,他在说什么?

顾苏枋声音幽幽:“谁让我答应过,替他守护你。”

替他?

……替谁?

一转眼,顾苏枋已牵引着他,稳稳落在了地上。

那是一处比南越火神殿要大得多、穹顶高耸入云的巨塔。脚下的青石祭坛之上,有飞禽走兽、云纹莲花,蜡烛香炉、铜鼎玉环,无数符文……

慕广寒:“这里是,北幽的天雍神殿?”

顾苏枋抬起下巴“嗯”了一声:“你在此再画一次法阵,效果更好。”

慕广寒醍醐灌顶。

原来所谓祭塔相通,是这样的相通啊?!心下震惊困惑,却也不敢耽误,忙收敛心神依顾苏枋言语再次起阵。

后背一股暖意。顾苏枋戴着流苏戒环的手悄然贴上他的后襟,默默分给他一些力量。

却在片刻后,又微微皱眉:“你做这些,竟是为了西凉王?”

“西凉的那个燕王?”

“他哪里好。”

“野蛮,粗俗,毫无教养。比……差远了。”

……

北幽皇都。

绵绵细雨,混杂着血水,落在地上点点生花。

“杀!谁取燕王人头,谁能加官进爵——”

听听多蠢的痴人说梦。燕止轻笑,一杖将叫喊之人挑下马,反戈一击,又将身后一列重甲骑兵扫至马下。

笑话!

西凉燕王威名,怎么可能死在无

() 名之辈受伤?

终其一生,他也只输给过一个人而已。只肯在那一人之下,甘心臣服、黯淡无光。

“退下,退下——放箭!射死西凉王!!!放箭!!!”

箭雨铺天盖地袭来。

一轮,又一轮。

雨声渐大。

城下一片安静。

“他死了,他死了!西凉燕王死了!”

燕王的身躯终是抵挡不住被长矛和箭矢穿透,黄金杖也落在了地方。

“他死了!燕王之勇,天下无双,最终也止步于今日!”

“咳……”

城楼之上,姜郁时一阵轻咳。

白惊羽扶住他:“国师,风雨渐大了,咱们还是回……”

风是很大。

吹起一张漆黑破烂的黑色披风,高高扬在灰蒙蒙的天上。

那是谁的披风?

城墙之下再度骚动起来,有人高喊:“掩护国师!”

“他上来了,啊啊啊,保护国师大人!!”

烈烈风中,大雨倾狂。

姜郁时的深瞳中倒映出了一个身影。如鬼魅般,一身血污,头发散乱跃上城墙。

他在笑。湿透的白发,花兔油彩之下,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国师,保护国师!”

有人推搡,有人抵挡。无数人向那男子拥去,却只被横扫开来。被劈砍,被斩首,被拽着衣襟轻易丢下城墙!

这就是传说中的西凉战神。

天下无敌,举世无双……

只有一个人而已,却能让城上城下士气瞬间全灭、鸦雀无声!单枪匹马,英雄末路还能笑着,瞬息落在姜郁时的面前。簌簌细雨,姜郁时看不清他的脸,只看到那兔子头笑眯眯的异常讽刺。随即脖子一凉。

“姜大人,幸会。”

“……”

“再见。”

法杖开刃处锋利无比,只需轻轻一割。

鲜血从姜郁时喉咙骤然喷出,他仰面向下倒去时,余光中是燕王扬起的唇角。

以及,那支黄金法杖……

他悚然惊觉,那法杖他曾见过!

七年前,见过。

“国师!”

几个士兵接住他坠落的身子,女祭司白惊羽则急忙挡在他身前,口中咒念顿起,灰蒙蒙天空闪电一凛,天雷直冲燕止而去!

引雷之法。不属于这个寰宇的法术,肉体凡胎无法抵挡。

然而,燕王只微微一愣。

手中黄金法杖下意识一挡,那法杖竟就生生升起一层金色符文遁甲,天雷雪亮,所站城墙分崩离析。

而他本人,却毫发无伤!!!

这怎么可能?

“……”

姜郁时的人生,曾有很多次这般的安静。

却不曾有一回,心如擂鼓,他能听见自己质问上苍的声音。

这怎么可能?

这不可能!!!

除非他也会法术,可大夏寰宇这一代会法术的就只有一个人……但那个人早就死了!

他此刻看到的究竟是谁?

当年那个人的……鬼魅么?!

姜郁时喉咙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什么。可燕王没有再给他机会。

黄金杖凌厉穿透细雨,连着姜郁时同女祭司一起捅了个对穿。血水溅到燕王的兔脸上,他昂着下巴还嫌不够,抽出武器又继续对着要害狠狠捅了几下。

……

捅得狠,因为燕王心情不好。

可以说他这段日子,心情一直都很差。而把姜郁时给捅成刺猬这件事,倒是让他心情好了很多。

神清气爽。

但随即,他也从背后被人一刀透胸。

“……”

补刀之人是个无名宵小,倒也正常,似乎历代许多枭雄,都讽刺地死于无名之辈手中。

燕止起身,摇摇晃晃,有些不稳。

不知是不是失血过多的缘故,眼前一阵莫名的地动山摇。

随即,城楼塌陷。

一片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雨继续下,天地间茫然一片。

燕止躺在尸山血海中,半泡在一片积水的洼地里。水洼里浑浊一片深红,是他的血,混杂着许多人的血。

“……”

雨点,落在身上,脸上。

好像有哭泣的声音,有谁叫他的名字。

燕王在大雨之中再度微微睁开眼睛。

却没有人叫他。

耳边只有雷声与雨声,震耳欲聋。

天空暗淡无光、黑沉如夜,似乎永远不会黎明。记得曾有人说过,大夏最北边的月华城,在冬季就是长久的永夜。

很黑,很暗,很冷寂。

也怪不得,养出来的人……就像是长夜点亮的幽沉灯火,叫人永远难以摸透他的心。

骨头散架一般。

燕止尽全力试着动了动,发现根本动不了。

他伤得其实很重,浑身伤口不知多少处,失血极多。感觉这样下去,应该半天一天就会死掉。

可就在这种等死的状态里,他竟荒谬地发现,他好像事到如今,还仍在等待另一种可能。

——真的不来了么?

阿寒。

是啊,也许吧。可奇怪的是,他却还是想再等等,等到最后一刻。

雨水混着血水,身体逐渐僵冷。燕王的眸子望着漆黑的天,竟在这一刻成了天地混沌中唯一的纯澈。

听说人死之前,会想到一生最深的喜悦、遗憾与缱绻。

燕止不知道,自己这想到的算是什么——

簌城小院,冬日里烧着暖和的炭火。月华城主握着他的手贴着脸颊,一脸郑重地问他,你喜欢我吗?

“……”

真是个奇怪的问题。

燕王睫毛轻颤,喉结滚

动,低低嗤笑了一声。

什么叫喜欢?他真的不懂。

唯一知道的是,最初在意月华城主,就是被他关城门狠狠火烧了一通,焦头烂额之后。

在此之前,西凉王未尝一败。后来则不信邪,再遇到他,又被他逼得逃到冰河之上,狼狈不堪。

如此,一而再再而三。

让他从此有了心结。

不知从何时开始,月华城主这个人,就成了世上最为与众不同的存在,因此自然而然地也成了他无论如何也想要捕捉珍贵的之物——

太珍贵了,所以要万分小心翼翼。

要诱哄,要迷惑,不然稍微一不注意就跑了,也得小心不要笨手笨脚碰坏了他。

他真的很注意。

所以,在洛州的明月下,被烧吼也要喝完他的月桂酒。在乌城的花船上,抱着他笔直坐得手臂和两腿发麻。簌城的一冬,他为了照顾他,学会了木工、做饭和熬药。甚至学会了梳发。

可他确实是不懂爱,不懂月华城主想要什么。

所以最后输了,也不奇怪,一个人又怎么能轻易赢下自己根本不懂的东西呢?

罢了。

燕止仰头,再度向灰蒙蒙的天际望去。

只是不知这最后一晚,阿寒又在哪里,在做什么。

风雨骤大。

呼啸嘶吼,魔音穿耳,再度夹杂着哭嚎一样的声音。燕止觉得有些困了,缓缓闭上眼睛,半梦半醒又是月华城主在他眼前,怀了一丝分明的期待,问他:

“燕止,你喜欢我么?()”

燕止……?[(()”

“燕……”

“……”

“燕止!!!醒醒!”

过于清晰的声音,惊雷般在颅内炸响。

有一只手抓住了他,连同那把插在身侧的黄金法杖,一同被从尸山血海堆里拉了出来。

一切仿佛死前的幻象。耳边大雨喧嚣,不见万物。

却是骤然一丝烫人的温度,冰冷的手指,被握着贴在某人滚烫的颈侧。随即,口中亦尝到带着一丝甜的药血。

燕止再次睁开沉重的双眼,浑身血污、狼狈非常,对上了一双同样沧桑疲惫的眼睛。

一时天地无声。

不知多久以后,燕王胸腔血流如注的创口已不再继续流血,手也终于微微能动了一些。

他看着他。

微微张口,声音沙哑。

“……哭什么。”

“谁哭了,是雨。”

身体因为药血而逐渐回暖了起来,就连满天冰雨,也逐渐变得温暖柔和。

燕王缓缓握住唇边的那只手腕,贪婪地最后舔了两口血,随即细碎的亲吻落在手腕的伤口上,一路蹭到掌心、指尖。

“好好喝血,别发疯。你伤那么重!”

燕王却不理。

手从脸颊移到他的后颈,习惯性地撸了两下。又迫不及待用力伸手压他

() 脑袋,让他低下头来。()

什么缠绵悱恻,他是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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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不明白。

只偶尔跟着手下听戏,戏里咿咿呀呀,说最是诱人不过那一点柔软香唇。

可尝到的,却始终只有苦涩的铁锈味。依旧欲罢不能。

血污、雨水、泥泞,沾染得到处都是。

……似乎他们很多次搅合在一起,都不是十分优雅的模样。赏灯那夜亦下了雨,衣服黏腻在一起。簌城那次始终浑身血污。北幽也是。每一次……都是彼此最不堪的模样。

不过,他倒不介意。

反正西凉人本就是茹毛饮血、野蛮无羁,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这么想着,自顾自开始笑,胸口被带着一抽一抽的疼。

蜻蜓点水的吻,变成了一场贪婪地占有,和狰狞的撕咬。

城主被他咬急了,开始挣扎。

燕止发现了,但他不放,亦收不住唇角笑意。

因为实在太得意了——

得意到人生中甚至第一次,有了强烈的炫耀之心,仿佛打了人生中最大的胜仗,迫不及待想要昭告天下!

他深吸了一口气,一把结结实实抱住怀中人,箍着腰,揉进骨血。再不放开。

想想一直总有人笑话他,如今,该谁笑话谁了?

看啊,这不还是赢了。

燕王什么都想要,燕王什么都得到。燕王命好,贪心也有好报。便是所隔山海,山海难平,但最后,珍贵之物还不是终于被他稳稳地搂在了怀里?

他是没有筹码,就上了赌桌——但没关系,阿寒喜欢他。

这种喜欢可真让人太得意了。

更得意的是,他其实恢复了一些体力,可以自己站起来的。

但城主却小心地把他给抱起来了。

“……”

这不是,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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