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2 / 2)
……
一个时辰之后,燕王的温度终于降下去一些。
虽没有醒,但至少身上干爽、不再燥热出汗。慕广寒多少放了些心下来。
布包里降温的冰雪化了一些,他拿去换。
路过何常祺身边,他长叹一声。
“又是何必。”
火星噼啪,何将军一边煮酒,一边喃喃:“每次都是这样,鞍前马后,看似捧在手心一般。”
“但最后还不是要走。”
慕广寒一滞。
何常祺抬眼看他:“你会走可不是我说的,是燕止说的。”
“……”
“唉。都知道你要走,也不知道还拼命帮你干什么……”何常祺摇头不解,“反正换成是我,是绝不会再放你的了。”
“也就是他。”
“也不知一天天的,究竟中了什么邪。”
“明明别的地方都利落果决,唯独遇到你的事,一次次地犯傻。”
“……唉,罢了。”
慕广寒默默拾了新的冰块,又回到燕止身边。
一些汹涌的酸涩才从心间破土而出,涌上舌根,汹涌成潮。
当一个人足够危险,足够聪明,拥有无上权势,随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有太多的本钱可以诱骗和抢
夺。
却不知为何,每一次都选择献出真诚。
一次真诚,可以解释为蓄意引诱。
两次真诚,也能是欲擒故纵,放长线钓大鱼。
但如果还能够做到三次、四次,一直一直。纵红尘倥偬、天下熙熙,真真假假,终如一待,不问前程,不求结果。
那这又算什么。
……
慕广寒并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又靠着燕止沉沉睡了过去。
亦不清楚是否是梦,恍惚之中,他和燕止好像又同时短暂地醒过一次。他迷迷糊糊,往燕王怀里钻了钻。
“燕止……()”
嗯?⑤()_[(()”
“为什么。”他说。
梦境里,燕王一如既往不羁地笑了笑。
一日既往告诉他,并不为什么。
想做就做了。
一向如此。
但随即,慕广寒却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又问了一遍同一个问题。
这次燕止说,因为喜欢你。
……
慕广寒再次醒来时,燕王终于不烧了。
而火堆边负责值守的人,也从何常祺换成了宣萝蕤。
慕广寒略略起身,宣萝蕤就自己颠颠过来了,慕广寒给她留了一张以后帮燕王清热退烧的方子。
宣萝蕤收下药方,继续眨巴眼睛看着他。
“城主,真就这么走了啊?”
“……”
宣萝蕤叹道:“话本里一直说,月华城主看似多情,又也很是无情。看来是真的。”
慕广寒垂眸苦笑。
他倒也想不无情。
可要如何才能不无情?
像以前一样,疯魔一般为了爱意甘心献出所有,俯首向燕王称臣并乖乖献上洛州一众亲友。就为看他称帝、娶妻纳妾,子孙昌盛国祚延绵?
这世上不是没有不无情的甜美故事。
只是太少了。
而凭他一贯的运气,肯定轮不到他。
神殿一侧,楚丹樨已经默默将洛南栀整个人绑上了马,同时剩下的行装也全部收拾好,只等慕广寒下令出发。
宣萝蕤小小声:“说起来,城主的这位侍卫……”
“之前在簌城,我曾听到他专程去找燕王吵架。”
“……”
“没想到话少之人,真的吵架还挺牙尖嘴利呢。好像听见他说……说燕王不配,说燕王与您之前的心上人差了十万八千里。他说城主过去的那位心上人,舍命护您周全,什么都肯给您,不会让人伤您一分一毫。”
“城主,能不能偷偷告诉我……”
“他说的那一位,到底是哪位呀?”
她有点羞涩,眼睛又微微放光:“这对某部文学作品的准确性来说,很是重要!”
慕广寒:“……”
虽然,按照他对楚丹樨非常模糊的印象,这个黑衣侍卫是不骗人的。
() 但无奈慕广寒并想不起他说的这一号人。
只能摇了摇头。
……
真得走了。
但慕广寒起身缓慢。
一半是由于身体仍旧处处酸痛(),还有?()_[((),他也不想吵醒燕止。
因为这一次……不知道该怎样道别。
可偏偏月华城主的倒霉人生,一直都是怕什么来什么。就在他以为可以无声无息脱身之时,身后燕王突然伸手,轻轻扯了扯他的头发。
“……”
慕广寒僵着,不敢回头。
因为他怕他真的回头看了,就再也没办法心安理得地悄悄溜走。他怕他回头,胸口这淡淡的刺痛,会突然变成百尺高空骤然坠落的四分五裂,把他直接摔到痛不欲生、尸骨无存。
所幸竖着耳朵紧张了半晌,身后没有后续的声音。
慕广寒这才暗戳戳地,悄然回头。
……燕王还沉沉睡着,并没有醒。
拉住他的并不是手,而是一小撮柔软的白发。
那一缕白发缠着他的黑发,络在一起,一半白一半黑,缠绕着难舍难分。被编成了一条小小的、细细短短麻花小蛇。
慕广寒屏息安静了一会儿。
那一刻他什么都没有想,唯独指尖微微发抖。
慕广寒不知道,燕王究竟是什么时候偷偷又醒了一会儿。
又是用什么心情,把这一条小蛇悄悄地编起了来。
他喜欢白色的兔子毛,就这么和他的黑发纠结在一起,慕广寒指划过那麻花精细的沟壑……一定是编得很慢很慢,才能编得这么一丝不苟。
谁能相信燕王会编这种小玩意?
小蛇很短,从尾摸到头不过一两寸。
火光明灭。
蛇头上的结跟普通,轻轻一挑就能解开。
可慕广寒的指腹在那个节上停了好久,始终也没有忍心下手。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举手长劳劳,二情同依依。
多可笑。
何常祺的阴阳怪气有他的道理。他都忍心一走了之了,还何必在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上不忍下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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