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1 / 2)
慕广寒还是大意了。
耳边燕王的一句“当心”余温尚在,紧接着就是“砰”的一声巨响。
慕广寒甚至都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黄金法杖重重击飞了出去,后腰直挺挺狠狠撞在碎石嶙峋的山壁上。
天旋地转间,燕王的声音忽远忽近,从未有过的暴躁:“让你当心,当你当心!你还傻到迎上去?!”
慕广寒则整个脑袋里都是发懵的鸟叫。
甚至都过了好一会儿,背脊上才缓缓传来清晰的剧痛。他努力睁大眼睛,也只看到雪原之上满天星斗闪闪烁烁,模糊了些血色,一瞬间自己都觉得荒谬可笑。
呵,他这个人,还真是命中注定一般,人生各个方面都均衡地“记吃不记打”。
明明听见燕王说了不能将被控尸之人当做曾经故人看待,晚宴时亦没少听西凉那群将领七嘴八舌说什么“人变大僵尸了以后会变强”。
可真在月下看到那张熟悉的、清丽苍白的脸……
他还是一时恍惚,着了道。
月色清冷,照在洛南栀面无表情的侧脸。他动作凌厉,白袍招展、衣袖翻飞。
前一瞬将慕广寒击倒,后一瞬就身如鬼魅再度来到面前,黄金法杖底端尖刺冰冷扎至咽喉。
只差毫厘。
那么近。
那双熟悉却空洞的眼睛里,丝毫没有倒影出慕广寒的身影。
好在千钧一发之际,宣萝蕤及时赶到,从身后用寒冰锁链一把勾住了洛南栀手臂。
但也就只是拉住了他仅仅一瞬而已。
下一刻,她整个人就洛南栀那一阵恐怖的力量攫住,带得整个人都向前栽倒。
幸而其他西凉诸位也同尸将交手多了,经验丰富,一个个反应极为迅速利落。何远廖和师远廖眼疾手快补位,双双抱住她的腰。
同时,洛南栀手中的金杖也已狠狠刺下。
杖间擦着慕广寒脖子,森森生寒。
碎石凌乱,一切如风露雷电。却还是燕止堪堪快了半步,一把将人抢,出整个护在怀中!
夜风寒凉刺骨。
月光照到洛南栀的脸,他瞳仁无光,却似乎被很是不甘心。
又有几道铁索袭来,他抬杖反击,瞬间将身旁山壁打出一道道深坑。金杖入土,雪浪翻滚,石碎山烈。西凉四大将军各在一方,共同用铁链缠拉着,才能勉强定在原地!
“可恶……用力!”
何常祺咬牙喊了一声,寒冰锁链骤然嵌入洛南栀四肢血肉,洛南栀仰起头来,吼中发出极为痛苦的吼叫。黑色的血珠一滴滴从铁链上流下来,落在雪地上,一道道诡谲狰狞的痕迹。
挣扎反抗再度剧烈,铁索不断作响,何常祺忍不住大吼:“燕止,这也太难搞了!留着后患无穷,不如赶紧扯碎了一了百了!”
慕广寒:“燕……呜,咳咳咳……”
他急着想说什么,努力仰头将黏着喉咙
的一口血吞勉强下,整个人却瞬间被那血水呛得更发不出半点声音。
燕止一把抱住他:“阿寒,别乱动!”
“咳……咳咳咳……”又是一阵狂咳,喉咙泛上更多腥甜。
“别说话了!”
胸口剧痛不止,燕王一手将他圈住他,一手掌心滚热替他护着痛处。月下慕广寒有些昏沉,只觉得铺天盖地的窒息难受中,那胸口熨帖的温度,像是唯一带来一丝安慰的浮木。
耳边,燕王声音温和低沉,发丝柔软,蹭着脸颊痒痒的。
“我知道,别急,我都知道。”
“放心,常祺他不是那个意思。”
“都说好了的。”
“既是你要的人……”
“便是拼了命,也要给你捉活的。”
……
……
姜郁时此次进入洛南栀的身体,多花了不少时间。
本就是强弩之末的身体,加之与白惊羽的法术不够相融不够,本来就比平日要多费一些功夫。更何况这具身体的原主,还抵抗得十分激烈。
没办法,控尸法术的真名,其实唤作“叫魂咒”。
凡是能被这叫魂咒控尸者,全都是对现世有所牵挂执念、魂魄不散之人。
而倘若身体主人早已无牵无挂、轮回往生,便是再新鲜的尸体也并无涌出。唯有这些或含冤、或含情、或执拗、或不甘,或死后仍旧执念深重之人,能够被法术被轻易控起。
但随之而来的问题,便便是控尸者会不免被着身体原主人的魂魄侵扰。
比如此刻就是。
姜郁时觉得好笑。
按说平日里,身体原主即便如何再不满挣扎,最多也不过是以一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扰乱他的思考罢了。
今日这原主闹得却尤其厉害,甚至到了时不时会阻碍他行动、甚至于阻碍视线的地步!
真是。
洛州都督洛南栀,明明长了那么一张那样雅淡清丽、与世无争的脸。
没想到还挺表里不一的蛮倔强呢?
可笑。
夜深月下,姜郁时根本就不在乎能不能看清西凉敌军的脸。便是眼前看见的,常常只是一团一团的黑影向他扑来,但那又如何?反正都一样,一个个都杀了就是了!
这具身体的原主毕竟是他千挑万选而来的,剑术优越非常。金色法杖与月交映,在其中熠熠流光、挥起刺目光华。他轻易就能疾风般穿梭敌军之中,身形如龙纵横飞舞,动作飒沓如流星。
……西凉精兵倒也确实训练有素。
不过是曾经区区几次的交战经验而已,竟就已经学会了要从侧面绕着他打。尸将厉害,多小心为上确实应该,但还是架不住总有人蠢,直愣愣冲到他面前:“南栀!醒醒!”
噗。
嘈杂之中突然来了这么一位,姜郁时都差点没笑出声来。
那么蠢的举动。
不用看脸就知道
是哪一位。()
他随即起势,便是凌空一击。金杖亦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把对方打飞出去后,终于眼前出现了一片月色清辉普照大地,姜郁时终于重新看清了周边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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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不意外,果然被他扫出去,正是月华城主那个蠢东西。
撞在山壁上,好大一声。
呵!
虽然明知道这个人就算骨头尽断也不会死,姜郁时还是忍不住追上去。
不会死,并不代表不会痛。
而姜郁时在这漫长无趣人生剩下不多喜闻乐见的趣味之一,就是看月华城主多多受苦、多受折磨!
结果,却是差之毫厘,人被西凉王救下护在怀中。
而且其实救他的,并不止西凉王一个……
在那千钧一发的一瞬间,这具身体的主人也再度卷土重来,姜郁时似是听到一声悲鸣,紧接着又是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记忆蜂拥入脑。如潮水汹涌,害他一时迟滞,才会不慎被身后铁链紧紧制住!
硬生生钻入脑中、挥之不去的回忆,是一座满是栀子花香的小院。
是月华城主戴着金色的面具,打扮得十分利落疏俊,微微笑着,同这具身体的主人一起研究民生农桑、排兵布阵,一起赏花、喝酒、看书、养兔,闲了比试切磋武艺。
是月色皎洁,漏过轩窗。
同他一起抱着一个看着大约八九岁的娃,一起睡觉……!
“……”
为什么。
姜郁时时至今日,都有一件事一直万分不解。
这又傻又蠢的丑八怪,后来在外头到底走的什么路数,竟搞出这么多漫天遍地处处开花的奸情?!
明明之前在月华城,根本没人要他……
正想着,忽然一道银光闪过,一把寒冰利刃抵在咽喉。姜郁时愣愣看着眼前一袭黑衣、面容多少略微熟悉的沉默男子。
月华城……楚丹樨。
一瞬间,记忆闪回十多年前。那个时候的慕广寒还没毁容,不算丑,只是很小就彰显出了天生没脑子也不怎么要脸的属性。
喜欢什么人就表现得特别直白。
月华城的一片长夜之下,他就像个蠢团子,成日颠颠的,追在另一个团子后面跑。
那个日夜被他追着不放的,黑衣,寡言,丹桂香,就是眼前这一个。
他又为什么在这。
“……”
“……”
姜郁时发现他终于彻底动不了了。
实在是眼前过于荒谬的一切,最终成功扰乱了他的思绪,露出了一丝破绽。转瞬之间,四肢都被层层铁链束缚钉在地上,一丝一毫也再挣扎不得。
而脑海,还在持续被身体主人的记忆占据、疯狂侵袭。
姜郁时咬牙,心中怒骂,真是可笑,无聊透顶——究竟是谁会有兴趣知道,月华城主此刻手中的那把洛州名剑原先的名字叫什么!谁会将这种毫无意义的破事,当做珍贵的记忆来收藏?
() 可偏偏身体的主人(),好像满脑子郑重记得的?[((),偏偏全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记忆却不受控制,源源流入。
疏离剑,以前的名字其实叫做“琉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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