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2 / 2)
他十分高大,骑着黑色的战马,眼睛是血腥的红。黑袍下是獠牙的面具,看不清长相,只显得血腥可怖。
他伸出手,祭坛上的天玺亦升腾而起,落在了他的手中。此刻的天玺,已不再是原先透亮的青,而是周身透着猩红色的火光。渐渐,黑甲骑士背后的黑火,还像水中的黑色墨汁凭空扩大一般,在他身边缠绕、燃烧,凝结成一排一排的人马源源不断,待他驱马跃下祭坛踏上青石,身边已经是一只上百人的肃穆队伍,而人数还在不断增多。
军队背后的大旗,飘扬一个“姜”字。
姜是天子国师的姓氏,至此尘埃落定。另一些问题也相应有了答案,比如那黑甲此刻究竟是如何越过西凉严格的边防凭空出现,比如天子式微兵少将弱为何一下子能突然崛起收复北幽。
很多事情,早就透露着诡异。
但慕广寒之前,也就最多会去想,譬如刺客暗地里掌握不为人知的西凉密道,而国师确实有能天纵奇才本领不凡。又譬如北幽外强中干、其实一盘散沙,或者西凉和北幽都有深埋的奸细暗中潜伏。
他甚至想过另外一些奇淫技巧、多端诡计,却着实不曾想过此刻眼前所见一切——
人从阵法里走出来?
是,这世上是存在“命数”,也有“天命”难违。亦有少许非同寻常之事之人,比如他在命定之日前不会死。比如荀青尾坚称自己是修炼走火而不小心从“别的地方”掉进月华城的小狐狸,比如他那一脸不爽寻着他过来的对象纪散宜,据说是个“魔”。
但除此之外,慕广寒游历多年,也就再没见过什么别的离奇之事了。
就连“狐狸精”,他也就见过小狐狸一个。大夏江湖上所谓捉鬼捉妖道长,经验证全是装神弄鬼混饭吃的骗子。
就连神殿“数百年一遇”的最强大司祭,能做到的无非也就是每次求雨都能成功而已。
只是这样,就被百姓奉若神明。
至于什么活人传送、死人复生、改人命运之类的,记得他问时,顾苏枋笑的要死。
“做不到,谁也做不到。”
神殿最强的大司祭都说做不到,若非亲眼所见,慕广寒真的无法相信刚刚看到的一幕。
实在是过于匪夷所思,大夏朝数百上千年,哪怕是很久很久以前人人都会点法术的年代,也没听过能打仗行军还能用召唤的。
毕竟,若能搞出有这么一出,仗还怎么打了?史书都可以重写了!
……
半个时辰之后。
燕王与慕广寒双双出了松林,燕王银发凌乱,马背后面拖着樱懿。慕广寒的马尾也松了,脸上还挂着彩,载着五花大绑的叶瑾棠。
两人对视一眼,匪夷所思的事情,比想象中的还要多、还要严重——
那二十多个黑袍人,目光空洞,是有原因的。
因为他们好像就是一群死人,或者说,站立着的
被操控的僵尸。
死人比活人难打,被砍以后还能不要命继续攻击。慕广寒之前收拾他们时,不禁又想起之前赵红药说过,黑甲刺客刺杀燕王时明明被她一剑穿心,对方却没事一样,她那时甚为迷惑不解,还只以为刺客的心脏是长在了另一边。
如今想来,或许那黑甲骑士,也是一具厉害的尸体。
而此刻冒着黑火去向西凉王都的黑甲骑兵,会不会也都是尸体大军?事已至此,再怎么颠覆认知,月华城主也不得不逼自己设想一些最糟糕的境况。
不幸中的万幸,两人刚出松林,就迎面遇上了何常祺的队伍。
樱懿心思不纯,因而燕王早就密令何常祺时刻跟随监视。何常祺昨夜见他偷跑,就在后面一路跟着,却不想被对方狡猾甩开,好容易才追到这里。
眼下已无暇耽搁。
两人将樱懿叶瑾棠丢给何常褀的队伍,同时命他赶紧快马报信要簌城等全部兵力回援王都。西凉王则抄近路直去狮虎城,带王守兵将备战御敌。
至于月华城主……
此等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得每个人都措手不及。燕王在外名声骄傲不逊,却一向是个思虑稳重实际之人。面对未知强敌,虽知若月华城主肯陪他回王都,定能胜算加倍,只是此行又是凶险异常,而他答应过完好送人回洛州。
他沉吟片刻,将手上戒指卸下几只,放进慕广寒掌心。
若要走,这就是他自己乘船回南越的路费,倘若不走,就去西凉王都。
慕广寒:“……”
真不愧是一方枭雄,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一如既往,冷静又真诚。
“我陪你过去。”
倒还真不是什么放心不下燕王、怕他受伤。不,慕广寒早已端正心态,心疼男人是要倒大霉的!
眼下的问题是,他都看到僵尸兵那种惊悚玩意儿了,还怎么安心回洛州啊?
虽然按理说如今确定了敌人来自天子华都,而西凉和华都斗得越凶,他洛州越开心。
但对方都能传送了,今日能凭空出现祸害西凉,明日就可能凭空传去洛州,也确实没办法再暗戳戳关门发展、置身事外了啊!
……
慕广寒跟着燕王快马加鞭,一路北上王都。
然而很不幸,才到小驿,慕广寒就撑不住了。
之前髓珠回到体内,搅动的五脏六腑疼痛激荡,一直没能平息。加之他来了西凉近一个月,不知不觉快满月了。
每次一到满月,他的身体就会变得特别差。
好在,驿馆卖粥的大叔他们昨晚打过交道,是个心善的实诚人。昨晚的房间重新收拾出来,慕广寒浑身冷汗有气无力:“你……先走。”
“我……休息片刻,若好了……就去狮虎城寻你。”
燕王没有说话,只握着他的手。
“没关系……”
“我能……照顾自己。”
“快去。”
慕
广寒眼睛已经沉重得几乎睁不开了,好在头脑尚还清醒。他可不认为一个王上在大敌当前之际,为了一丝当不得真的温存而变得拖泥带水,能算一种美德。
燕王点头,放开了他的手。
“抱歉,阿寒。”
他以前都叫他城主,好像还是头一遭叫他阿寒。慕广寒不知是不是听错了,总觉得那一声阿寒里有种温柔的隐忍:“少……废话了,走。”
他听见燕王起身,钱全给了大叔,之前的戒指也都给了,千叮咛万嘱咐,连拜托带恐吓。
他以为他就这么走了。
谁知燕王却又折返,摘下手上仅剩的,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
那枚戒指与众不同。
明明他其他手指上的几枚一个比一个华贵稀有,他却并不在乎,唯有这一只,是一块和他的萤石戒吊坠差不多的普通石头。
在昏睡前最后的一丝记忆中,燕王将那枚戒指给他戴上。
他这才头一回看到,燕王的左手无名指戒指遮挡的,是好大一圈伤疤。
却不像是断掉过痕迹,也不像是不小心受伤所致,却像是被牙齿反复撕咬过,故意留下的痕迹。
牙齿咬无名指,这事慕广寒也干过。
南越小习俗了,在手指让心上人留下小小一道咬痕印记,说明自己已经以身相许、至死不渝。
西凉该不会也有类似习俗?
他低估燕王了,这人莫不是有过什么很厉害的心上人。
这得是前前后后叠着咬过一次又一次,才能咬成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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