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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金才反应过来:噢,要是郑大哥去,周二狗晚上铁定要陪着喝酒,两天喝七顿,喝得鬼迷日眼的,自然无暇顾忌这只黑胖丫头。

这该死的,诡计多端的爱情鸟。

最后还是派了张妈妈一起去,又派了个骡车,把不喝酒光吃肉的郑二也拖去保驾护航。

锁儿揣着密信跑了,钟大娘揣着密信进来了。钟大娘面色端凝地递给显金,见四下无人,但仍选择凑拢耳朵悄声细说,“陈三郎托同罩房的伙计去栈前送信,说送给三太太孙氏,我私自扣下来了。”

显金眉梢动了动,接过钟大娘手里的信笺。

好家伙,这三郎君是有多少黑状要告!

这么厚一沓!

她自己写人生自传,都不一定能写到这个厚度!

显金将信放在桌上,右手随意地搭在信封上,目光准确无误地落在封口处——看还是不看,这是一个问题,是默默承受猜来猜去开盲盒的心跳,还是管他妈的抛弃掉后世现代人的道德感,搞清楚这三婆孙到底要干个啥坏事……

显金陷入纠结。

钟大娘看了眼显金,低头轻声道,“掌柜的,我已拆开看过。”

显金长舒一口气:这个总助,你不当,天理难容。

“说什么了?”显金把信笺翻倍扣首,随意丢到桌角,双手抱胸,神色平静地发问。

钟大娘神容严谨,常带笑面,已隐有董管事的喜怒不形于色之风,“前五页皆是埋怨绩溪作坊看人下菜碟,他在此处吃苦受难,睡不好、吃不好,过得十分艰难。”

凑字数水文呢!

才来十来天,就能吐槽这么多页老板?

这水文功力得送到陈敷处,叫萧敷艾荣大大好好学一学,免得被人diss写的文又短又小,还不持久。

显金颔首,请钟大娘继续向下说。

“中间三页,多是埋怨您身在其位不谋其政,做事糊涂邋遢,日日不见人影,浑水摸鱼,名不副实。”钟大娘如实来报,笑了笑,尽显总助风范,“如此种种,虚假的有失偏颇的描述。”

显金勾唇笑一笑。

显金笑了,钟大娘的笑却收了起来,神色变得严肃,“最后一页,陈三郎在信中言辞委屈、涕泗横流地请求三太太想想办法,一定要在老夫人面前吹吹风,请老夫人改变主意,叫您不要嫁到他房中当贵妾。”

显金敲击桌面的手停滞在半空。

张妈妈刚走,刚正蹲在小炉前,烘老南瓜下下来的南瓜子。

带着老南瓜成熟红瓤肉的瓜子仁,在炭火的烘烤下,发出焦香的甜味。

显金脑仁像被棒槌恶狠狠地连续重击了三四五六七八下,有种八级地震后废墟重建的抽痛。

她能理解瞿老夫人想帮陈家人从她手里夺权,她也能认同陈家人对她的排斥和不信任,她完全明白她的存在,挡了陈家下一代的道儿——这是人之常情,她从未乐观又盲目地寄希望于家族企业开放、接纳、宽容。

这个时代,既然她身处这个时代,她的处境很难跳槽啊。

后世,你干得不开心了,糊老板一脸血后,跳个槽还有希望涨薪,如今这个时代,她要想跳槽,陈家转头就扭送她去官府,随便告她个不善经营或渎职或欺瞒主家之罪,她翻过乔山长的法典书,等待她这朵深棕色娇花的,是无情的流放。

虽然她色(shai)儿不好看,但也不能否认她是一朵娇花。

流放这玩意儿,倒也是她不能承受之重。

所以一直以来,她走的都是实权主管的路线,让老板忌惮,让老板依赖,让老板一边忌惮一边依赖,既惧怕你走了无人可用又怀疑自己下放的权力是否太多太集中……

随着她手里的筹码越来越多,她一颗悬吊吊的心也逐渐放下:宣纸那么好,掺杂着功利心的她,似乎不配成为宣纸的运营与代言。

她感到自己在融入,融入白花花的纸浆池,融入千百年来华夏匠人在这一蝉纸、一绺笺中历经的心血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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