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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感激,但那终归是十多年前的旧时举动了,她没办法盲目以旧主的身份自居,自以为是地认定孟列就该在原地等她。

此番她只将那半枚令牌示出,而未有直接言明一切,便是为了试探孟列的反应,之后再见机行事。

她当下需要拿回昔日她留在登泰楼中的私财,因不确定孟列的态度,她原本也做好了利用那半枚令牌只拿回一半的准备,并且她想了许多对策……

可现下……

看着这样的孟列,常岁宁心中忽而生出惭愧来。

她的戒备,谋算,在这样纯粹的忠诚面前,显得……显得她很不是个东西。

自觉不是个东西的常岁宁从几案后起身,走了过去,微弯身,握住孟列一只手臂,扶他起来。

孟列脸上满是眼泪,额头沾了尘土,混着泪水,显出几分狼藉。

他这样狼狈地流泪抬起头时,对上头顶那双湛亮的眼眸,陡然间似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的那个夜晚。

那一晚,月色清亮,风动虫鸣,他从此得到新生……而此一晚,又何尝不是?

常岁宁扶着他起身,温声道:“来,随我坐下说话。”

孟列抹了抹眼泪,露出一丝恍惚的笑容:“不,属下站着即可……属下这些年坐得太多了,今日好不容易能站着说话……”

这些年他身为京师登泰楼的东家,向来受人礼待,能让他站着说话的人很少,能让他甘心站着说话的人则是再没有过了。

常岁宁也露出一丝笑:“如此说来,这些年你过得很不错了?”

“是……”孟列脸上现出更多,更真切的笑:“劳殿下惦念,属下这些年过得很好。”

常岁宁笑容不减,目光落在他鬓角处,声音低下来:“哪里就很好了。”

察觉到旧主视线,孟列赧然道:“属下只是老了而已。”

“你才四十岁出头,比老常小了一轮呢,哪里老了。”常岁宁大致猜到了他的白发为何而生,因此,惭愧道:“是我不好,今日才与你相见。”

孟列受宠若惊,连忙道:“殿下言重,殿下岂会不好——”

常岁宁自我嫌弃地扯了下嘴角,苦笑道:“你越是如此,我越是觉得自己可真不是个东西。”

孟列急忙后退一步,弯身拱手施礼:“主公自辱,臣僚当死!请殿下切莫自污!”

常岁宁看着他,还是老样子啊。

在外面替她经营情报楼八面玲珑的孟东家,到了她面前总是这般顽固到不愿变通。

孟列将身形压得更低了些,正色道:“殿下能平安回来,已是天大之幸也,殿下此前未曾召见属下,必然自有思量在。”

“殿下之前纵是疑心属下生出了异心,也是理所应当,殿下依旧戒备警惕,这样很好。”

说到此处,孟列的声音里多了一丝无法控制的哽咽,更多的是欣慰:“殿下若能更加警惕一些,属下才能更加安心……”

有过那样的经历的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时刻保持戒备的重要性,戒备是为自保,警惕的人轻易不会受到伤害,而他不希望殿下再陷入任何危险的境地之中。

他家殿下是何许人也?殿下受万民景仰,凭借的不单单只是仁德二字,没有锋芒与盔甲的仁德,没办法让殿下走上储君之位,更加成就不了威震四海的玄策军上将军。

若殿下会轻易感情用事,在不必要的时候去做冒险之事,那便不是殿下了。

殿下就该如此,此为殿下有别于寻常人的可贵之处,而非错处。

他能察觉到殿下此刻的愧疚,他感到荣幸惶恐,但是——

孟列依旧维持着躬身行礼的姿态:“属下忠心,乃职责所在,分内之事,更是殿下值得我等忠心追随。但这忠心不是逼迫殿下愧疚相待的软刀,如若是,那么,属下当死。”

常岁宁上前一步,托扶住他的手肘,无奈叹气:“这短短几句话里,你提了多少个死字了,你也不嫌晦气我都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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