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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元显庆 生前身后事,不过别春风(含……(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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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皇帝希望她有个孩子并结儿女亲家,其中或许还夹杂着对心腹之臣的思量。

那么媚娘除夕夜,接了皇帝一句话,也提起子嗣事,便全然出自一片真心护卫,担忧百年后事之意。

正如此刻媚娘对她道:“莫不是陛下那些驸马太子妃的话,让你觉得不安?你放心,将来你的子女如何教导,又如何安置,还是要看你自己的心意。”

“不,姐姐。”

姜沃望着她,含笑依旧,语气轻却决断清晰:“我没准备留下血脉。”更不打算让自己成为一个家族的起始。

以她如今的官身,将来要走的路,孩子不会再是一个独立自由的个体,而是一个家族的起始。

媚娘叹息:她早有预感,只是今日姜沃说的太直白。

她不由再追问了一句:“你这样坚决……最顾虑的到底是什么呢?”

顾虑吗?

姜沃细细思索着。

自然有很多。她有无数的理由:此时的医疗条件,她行至今的仕途,朝堂内外复杂的局势、将来政治派系牵绊……

里面有些她与崔朝说过,有些没有。

但此时姜沃都没有提,也不必提。

面对媚娘的担忧,姜沃再次扪心自问。

也终于清清楚楚回答了自己——

说穿了其实很简单:她只是不愿意。

人生有许多种样子,她尊重每个人的选择。

于她而言,只是不愿意选择在这个时代,生养孩子罢了。

她想要过的,只是自己的一世。

且她也已然拥有了,按照自己心意生活的权力。

姜沃心中,较之原先,愈加豁然开朗。

*

见她如此神态,媚娘便懂了。

然媚娘终不免有些伤感摇头:“罢了。我知你外柔内刚,一旦定下的主意,便不会变了。我拿你也没有法子。”

“我只是担心——如今咱们自可相伴一世,可百年后……”

姜沃握住她的手摇了摇。

“我方才心中忽有一偈,正对姐姐担忧之事。”

“我去写下来,给姐姐看好不好?”

媚娘点头。

姜沃起身走至案前。

提笔而书。

不过短短几句话。

姜沃却似有所觉,随着笔下每个字落定,心志都比书写前一个字时更坚定,更清明。

媚娘目不转睛望着她,看着她的笔锋落下,字句渐成。

她们是年少相遇,初时笔迹并不相似,可十余年朝夕相处下来,字迹越来越像。

姜沃写毕。

只觉心静。

她将纸页推给媚娘,上面是四句偈语——

“天地原无我,五蕴本来空。”

“生前身后事,不过别春风。”

窗外,春景敷煦,明耀如许。

**

永徽六年,夏日。

边关忽传战报:西突厥兵马突袭庭州,劫掠四县,伤亡百姓数千人。

帝震怒。

不止为了边患,更为了此番袭击大唐的阿史那贺鲁,原是先帝年间西突厥战乱时,率部投入大唐的番将!

先帝曾封阿史那贺鲁为左骁卫将军、瑶池都督,甚为优待。

其实,就在先帝刚驾崩那年,阿史那贺鲁就有反意,曾试探着小袭西州,劫掠了些财物后,未敢屠杀子民便退去了。

彼时新帝继位,朝中不欲起刀兵,便派官员前去招抚。

阿史那贺鲁也就安稳了几年。

谁料今岁,又犯边境,还杀伤数千大唐百姓!

这回皇帝并没有再派朝臣招抚之意,而是接连几日,不断召三省六部重臣相谈,尤其是军中将领,更是频频奉诏面圣。

朝臣们便看出,皇帝这不是要敲打西突厥,看起来,竟然有动用大兵征讨西突厥之意!

*

夏夜星空璀璨。

媚娘与皇帝并肩站在立政殿外的台阶上,同望星辰。

李治开口道:“朕知道,父皇从前最不放心朕的就是征战事。”父皇总觉得他年幼,性子又柔和温善。

而大唐四夷,皆是臣服不久。只怕欺他是年少新帝,有怀异心不肯服膺者。

果然,父皇驾崩当年,阿史那贺鲁就有反意。

李治仰头,想要找到那颗帝星。

“西突厥,便是朕第一回决意大举用兵。”

“可朝中有不少老将朝臣觉得不妥。”

他转头看向媚娘,见到眼前人一如既往的明媚却冷静,就觉安心许多。

而媚娘也正好转头望向他,声音坚定:“陛下当按自己的决意去做。”

*

永徽六年夏。

皇帝于备战征讨西突厥之余,忽下一诏。

诏,次年改元。

改永徽为显庆。

姜沃于吏部,闻此诏书,心中感叹。

先帝去后,第一场外战将起。

他们亦要一并走入新的年号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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