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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娘选定的道 (含5万营养液加更)……(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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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异行,于次日清晨,便传遍了九成宫。

人人深以为纳罕。

媚娘听闻后,虽也被太子的行为大大震惊到了,但还是更关心陶枳。见陶姑姑惊得面目雪白,第一回失手掉了笔,似乎连喘气都忘了,生怕她一口气憋住背过去,连忙上前安慰,并抚背顺气。

“姑姑,姑姑!您没事吧?”

但哪怕媚娘再想要安慰陶枳,也说不出太子做的没错这样的话来。

太子所为,实在是惊世骇俗。

媚娘在这一瞬间跟姜沃的想法通连了起来:这实不是心理正常的人,能干出来的事儿啊!

*

昨夜袁天罡听得没错,东宫依稀传来的鼓角声,确实是突厥军队出兵时常用的破阵之律,与大唐军伍鼓乐迥然有异。

不过并不是有突厥人夜留东宫,而是太子殿下找了上百个乐人,特意扮成突厥人的模样,又在院子里搭建毡帐,吹突厥鼓号,搞角色扮演。

而姜沃看到的火光,则是东宫的宫人们奉太子之命,仿照着□□在草原上的习惯,在院中笼起一个又一个的篝火堆,架起一口口大锅煮羊烤肉。

而太子本人,则穿上了突厥将领的衣裳,头发编成发辫,带头围着篝火吃肉喝酒。

半夜搞cos突厥化装舞会的行为,单拿出去已经算是惊人,太子跑不了一个‘贪乐无状,行止殊异’的罪名。

但太子接下来的举止才更让人大跌眼镜,根本想不到。反正孔颖达、张玄素等人第二日早上听了太子所为,都是当场嚎啕大哭,集体去二凤皇帝面前辞职去了——

昨夜太子喝过酒吃过肉,就换上了突厥首领的衣裳,走到院中,然后……竟然开始躺下装死。他仰面倒地哈哈大笑:“本王已死!已死!”

并且强烈按照突厥的丧仪来行,吩咐乐人们都骑上马,围绕他转圈圈,边转边哭他死的好惨。

刚刚还在奉命喝酒吃肉的乐人们,抓着手里的烤羊腿:……

这该怎么演?

但太子发了话,他们只得上马,然后小心翼翼勒住缰绳围着太子转圈,免得马蹄真的踩到太子。

大概是乐人们骑马转圈圈太无趣,太子恼了起来,忽然翻身坐起,拿起一柄寒光泠泠的匕首就划了自己的脸,划出长长一条血痕。

然后带着满脸的血大笑道:“这天下有什么意思!我若做了天子,就舍了这天下,去阿史那思摩手下当一个将军!”[1]

这话一出,再也没有人敢陪他演下去了。

乐人、奴仆吓得纷纷跪地,磕头磕的蹦蹦响。

而听到前头闹得太过不堪,只好赶过来的太子妃,听到这句话,直接晕了过去。

太子满脸是血,太子妃晕厥不醒——东宫乱作一团。这样大的动静,数百人围观的现场,再不能隐瞒,飞速的传开来。

这不,一大早,所有人脑袋上都得了这么一个晴天霹雳:太子扮作突厥人(兼突厥死人),不但以刀划面破相,更说出要叛唐投戎的逆反之语来!

背唐投戎?

真是陛下何故造反啊!

待张玄素孔颖达等人颤巍巍赶到二凤皇帝殿前,准备进去哭着辞职的时候,发现里头已经有人在哭着请罪了。

正是闻讯而来的阿史那思摩。

这一早起来,阿史那思摩正在吃最爱的羊肉烤饼呢,就见亲信闯门,还是连滚带爬的那种。

他刚要开骂,就听亲信惊弓之鸟般说起了太子昨夜之事。

这次换阿史那思摩连滚带爬一路狂奔了,跑的腿筋都要断了才第一个跪在了皇帝跟前。

好壮一个汉子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

太子这是要害死他啊。

要知道他从□□降了二凤皇帝后,那是真心的效忠皇帝和大唐,连姓都改了,在京中一向自称李思摩的。谁提一句突厥旧事,叫他一声阿史那思摩,他都要瞪起环眼,拿起砂锅大的拳头打人。

他自问何等赤胆忠心!如今他生是大唐皇帝的人,死也是大唐的精魂啊!

太子一句要投奔她,给他吓完了。

真是恨得差点吐血,恨不得抓住太子摇晃: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你要投奔我!不,你哪是要投奔我,你是要我死啊!

只好立刻一头磕进九成宫来,在二凤皇帝跟前痛哭流涕,反复陈情自己的忠心耿耿。

于是来晚一步的太子老师们,只好在外面等着第二波哭诉。

彼此望着对方难堪加难看的脸色,心中拿定同一个主意:这太子师傅,实在是不能当了!

然而还没排上队辞职,就听殿内几声惊呼,尤其以阿史那思摩喊得响:“陛下!陛下!”

孔颖达等都是天子近臣,顾不得宣召这等流程了,生怕皇帝有个意外,连忙跑进去,见皇帝还端坐在御座上,才松了口气。

原来是气怒伤心交加的二凤皇帝,方才向后一张,险些晕过去。

好在皇帝久经沙场,意志力比旁人强许多。虽觉头疼欲裂,两眼发花,到底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只是脸色极差,铁青中时不时还泛出气血上涌的不祥红紫来。

显然是动了真怒,也是真的伤到了心身。

于是臣子们只好从哭着告太子的状,变成哭着请陛下保重身子。

二凤皇帝着实被伤到了。

哪怕太子要投奔吐蕃或是西突厥呢,起码那些还是独立的国家。但□□,可是他的手下败将,已经被大唐灭掉了,此时空留着一个壳子,是完全的大唐属国了。

承乾这意思,便是宁愿投奔他的手下败将,在人家手下做一个将领,也不愿做自己的太子,继承自己的江山吗!

他这个皇帝做的如何且不说,这个父亲做的何其失败!

这孩子为什么这样恨他?就为了一个男宠吗?

皇帝不明白。

但做人父亲就是这样,孩子再令他伤心,也得替孩子收拾残局。于是皇帝好言语安慰了阿史那思摩一番,给予了一笔赏赐,这才把大哭的番将给哄走了。之后又以伤感之语劝太子的师傅们,几乎是请他们先不要辞官。

张玄素等人看着皇帝的脸色,别的想法都飞到九霄云外去了,皇帝说什么应什么,只求他好好养病,可别气出个好歹来。

说句大逆不道的:皇帝这会子一旦气出大问题来,赶明儿太子登基,难道他们真的要改名叫唐突厥吗?

皇帝见臣子们肯体谅他,这才稍微好过了一点。

然而好过了还没有一个时辰,魏王李泰求见。

李泰自然是来‘劝慰’父皇的。

只是他心里实在狂喜,面上又得做出伤痛状,这表情就有点矛盾扭曲,在悲痛中时不时露出几分掩盖不住的喜色。落在二凤皇帝眼里,哪怕慈父滤镜再重,也实在骗不了自己,二儿子是全为了安慰自己,并且真的如他所说‘为兄长担忧’。

皇帝又添一层儿子们兄弟离心的伤感。

偏生李泰还捧着药问道:“太子这般行事,外头朝臣们极多非议,唉,储君如此,也怪不得大臣们惶恐了。”然后小眼神期待望着父亲,亲亲热热道:“爹爹要如何做?”

如何做?就差拱着他废太子了!

选好的继承人做出如此荒唐之事,而他悉心疼爱的儿子们又父子兄弟情分至此,二凤皇帝到底没撑住,当即呕出一口血来。

李泰吓得把药碗都打了,连忙道:“父皇再生太子的气,也要保重身体啊!”

皇帝不想再说话,只让他退下。

太子荒唐,皇帝骤病。

一时整个九成宫衰气连天,所有人都绷着一张面皮。

*

这几日来,太医署和尚药局忙的脚不沾地。

其实按说,太医署原不该这么忙的——这两个医药机构,让姜沃用现代的部门来解释,便是卫生部与医院的关系。

太医署更像是国家卫健委,负责发表各种医药方面的政策,兼职开国家第一医学院,培养些御用大夫出来。

而尚药局才是宫中真正的医院,负责给宫中贵人们扶脉,制药,养身等具体看病事。

所以皇帝生病,忙的该是尚药局,谁料这回太医署却也被连着忙了起来——宫中妃嫔们一下子就潜心向医道起来,各打发了心腹宫人前往太医署借医书,讨教养身之术,把个太医署烦的不得了。

哪怕知道这些娘娘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过借着他们表达对皇帝龙体的关切,但也是实在搅扰了他们的日常工作。

其实要医书的人里,也有真正潜心向学的。

比如媚娘。

*

“你再睡一会吧,你这次风寒,就打这劳累根上来的。”媚娘边看医书边照料姜沃。

姜沃乖乖躺在床上裹着被子,喝配方简单的草药茶。

有前世打底,她是很有养生经验和养生信念的,对于保暖饮食上都十分注意。比如再爱美食也不贪多,比如哪怕还有事没做完,睡前也会深呼吸屏去杂念,努力提高睡眠质量。

且还会保证自己的活动量,除了每日走路上下班外,还跟着袁天罡学一些道家吐息与锻炼身骨之法。

再加上系统给她将体质提到‘中人之体’,于是这几年身体状况一直很不错。

这一回得了风寒,就像媚娘说的,是累着了。

近来姜沃多上了不少夜班,白日还要打叠精神去做太史局事务,应对各种来探问星象的朝臣亲贵,实在是身心有些过载。

于是稍微出现咳嗽伤风的症状后,姜沃不敢马虎,赶紧请假休息。

正好李淳风也觉得,局势太乱,徒弟自己顶着会太吃力。也就立马亲自出山,安排了弟子去休息,痛快批了五日假期。

姜沃全身心投入养病。

毕竟大唐有千好万好,这医药水平是绝对不好——只看尚药局内还有‘禁咒师’这一职业就可知了。

念咒语治病还属于当下的科学行为呢!

之前姜沃亲眼见到有宫女得了疟疾(她观察病症觉得是疟疾,此时的名字却是赤天风),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左右打摆子,后来更是高烧,烧的昏迷了起来。

她同屋人帮忙去尚药局请大夫,尚药局就派了禁咒婆来。那禁咒婆来看了一眼,就神叨叨画了符念了咒,接着把符在炉灶中烧掉,收集了一捧灶灰和符灰,调了一碗黑乎乎的水给那宫女喂了下去。

之后就告辞了,说等着灶王爷显灵就行了。

姜沃:……确实是,这要能治好疟疾,只能等神仙显灵了!

这种治病方式,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

姜沃不知最高级别的二凤皇帝得病,尚药局的奉御会不会也这么办,但她知道,自己的级别得了重病估计也是这个待遇,于是非常珍爱自己,远离疾病。

好在这宫里宫女代代相传,有些管用的简单草药方,一般风寒,喝点草药都挺灵的。

毕竟风寒这种小毛病,最要紧的就是调养的好,不拖成重病久病入了肺腑。

见姜沃为风寒精神紧张,小爱同学还特意安慰过她:因系统绑定一位宿主是有成本投入的,且投入还不算小,所以一般宿主身体都会得到强化,免得宿主‘非夺权性减员’,还没开始为系统谋取足够的权力值便‘嘎’了。

姜沃这个‘中人之体’,在系统里只是平平无奇的‘5’点。但其实比大唐人的平均体质好不少。

姜沃闻言放心不少。

系统这附加好处,就是姜沃最看重的。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万万没有错。

媚娘亲自看着炉子,见上头的药好了,就倒出来,细细撇了沫子,给姜沃盛了一碗,看着她愁眉苦脸往下咽。

直到检查过姜沃都喝尽了,媚娘才道:“我给你放下帘子,你再睡一会儿。等我回来叫你。”

说着拿了片干叶子夹在方才看的医书里,准备起身出门散散心,也让姜沃好生歇着。

姜沃一时睡不着,就把这本媚娘从太医署借来的这本《集验方》拿过来看。

这本书很薄,也很大路货色——实在是好的都被娘娘们借走了。这里头只有些家常土方子。

姜沃很快翻完了,顺便录入系统中收藏起来。

看完后才闭目养神——旁的妃嫔,上到韦贵妃下到未蒙召面圣的才人们,学习医术都是为了讨皇帝的好,但武姐姐并不是如此。

媚娘昨夜也住在宫正司守着她,在外间看医书到深夜。姜沃迷迷糊糊起来问她怎么还不睡,媚娘就道:“多学点医道总是好的,有此技傍身,将来到了感业寺,那些姑子们待我也敬重些。”

当时就把姜沃的睡意都弄没了。

媚娘一贯是比别人聪慧而看的清楚的。

想来她已经明了,经此一事,皇帝的心思更不会落在后宫上了——只叫这些不省心的儿子们就给弄碎了心。

四年前,她尚且会莽到皇帝跟前去露脸,此番却不会去皇帝跟前讨好了。

媚娘言辞间,也甚不看好那些准备拿医道去博圣宠的人。

就皇帝目前的心情状况,绝对是发怒的龙,闲人勿扰状态。

武姐姐这是在安排去感业寺的后路了吗?

*

我要认命,将来去感业寺了却半生吗?

媚娘想的比姜沃还要更冷静客观。

毕竟妃嫔入宫后,会有‘专业知识’丰富的医婆来讲解男女之道。让妃嫔了解,侍寝与生孩子是什么过程。在没有生理卫生知识教育课的当下,许多姑娘真是出嫁前才知道,怎么样的流程才能生下孩子。

不谙世事的闺阁姑娘,许多真以为男女单独呆在一个床上就能有小孩呢。就连很多没侍寝过的年轻嫔妃,若是内心羞涩,没有好好学入宫时的‘男女之道’,说不得也以为只要被皇上召见过,就总会有孩子。

但媚娘学什么都很认真,也正因具备了‘专业知识’,媚娘才越发清楚的知道,能面圣跟得宠之间是一道鸿沟,能得宠跟能有子嗣之间又是一道鸿沟。

皇帝年纪越大,这道鸿沟就越大。

只看徐婕妤得宠三年也没有子嗣就可知了。

而这次为了太子荒唐之事,圣人又气的吐了血……

其实媚娘一直是个自信甚至有点自傲的人,哪怕一直不得宠,她也从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好。可是,她也得承认,她本人固然是很好的,但运道不好也枉然。

将来大半生又该如何?

等媚娘停下脚步的时候,发觉自己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兽苑门口。

她眼明心亮,已经看到马场旁一座观亭外,站着一个颇眼熟的小宦官。

是晋王身边人。

按说,不知道撞上也就罢了,一旦知道了晋王在内,为了避嫌,她应该立刻走开,下回再来看小九的。

然而媚娘在门口只犹豫了一息,就走了进去。

这一刻她心里想起的,是她见到闻名掖庭的崔郎那一天。虽然她之后只与人谈论起崔郎的样貌,似乎那天全部注意力都在崔郎身上——但她心里其实对晋王印象更深刻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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