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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2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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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他放她离开水云园,自始至终他都没再跟她说过一句话。

可慕朝游的心情却没有因此轻松半分。一想到王道容刚刚做的变态事,她的心情就很糟,漱八百遍口也无济于事。

她前脚才回到厨房,正想找那个小丫头理论清楚,后脚便有人伸着脑袋喊她的名字,道是张娘子叫她去主屋回话。

刚一踏进主屋,就看到张悬月披着头发坐在镜子前,菱花正在给她梳头。

她像是刚起,神色懒懒的,镜子里倒映出的脸不带一点笑影。

慕朝游一看这光景,就知道是有人闻风告过了状。她走过去见了礼,张悬月头也没回,嗓音凉凉的:“阿酥。我还当你是个聪明老实的,还记得我之前是怎么说的吗?”

鉴于来之前她便做好了心理准备,因此并未惊慌,而是先俯身贴地叩头请罪,“娘子息怒,今日之事是错全在小人,但事出有因,还望娘子能给小人一个辩解之机。”

许是见她认错态度良好,处事尚算镇定,似有内情的模样,张悬月面色稍和,“事出有因?我倒要看看你今日要作何解释?”

慕朝游指尖紧扣地面,深吸了一口气,方才把与那烧火丫头之间的来龙去脉,事无巨细地复述了一遍。

张悬月不置可否地扬了扬眉角,叫菱花把那烧火丫头提过来一并问话。

从慕朝游进门见她起,菱花眼底便蕴着点儿真切的惊讶,像是没想到她会作出这种事来。

慕朝游想,有理由对付她的除了菱花与小燕姐妹二人之外并不作第二人想。但单看菱花瞧她极为惊讶不解的模样又不似作伪。

是另有其人?还是小燕自作主张?

想不明白,她索性就不想了,转而专心致志地思索待会儿要如何应对。

那烧火丫头很快就被带了过来,惊慌无措地瞪着眼,像只鹌鹑一样趴在地上簌簌发抖,不管人问什么只推说不知道。

食盒是不知道,桂枝当然也不知道。一切都是慕朝游自作主张而她并不知情。

就连张悬月都忍不住叹了口气,顺手抄起一把扇子悠悠地扇,“阿酥。人不在物不全,这就难办了。你说你是清白的,可如今却没什么能证明你的清白啊。”

张悬月是歌姬出身,从前见多了那些个阴谋手段,鬼蜮伎俩,倒并未被一时的愤怒冲昏了头脑,神思倒还算清明,处事也算公允。

张悬月无形中的态度对于慕朝游而言已经足够了。

她想了一下,开口道,“虽然目下并未有力的证据能证明婢子的清白,但也没有证据能证明她说得就是真相。”

“娘子,请容许婢子问她几个问题。”

菱花皱紧了眉。

张悬月止住扇,淡淡一哂,“你且问。”

慕朝游飞快地爬起身,走到那烧火丫头面前,嗓音有点儿冷地开了口,“我与你无冤无仇,不知你为何要害我。”

她是真的含了点薄怒。但那烧火丫头只作无辜模样睁大一双含泪双眼,哭着说,“娘子你在说什么?我何时要暗害你了?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啊。”我倒要问一问娘子为何要将这些事情推到我的头上来,难道仅仅只是我人微言轻吗?”

看得心烦。慕朝游索性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一双乌眸不偏不倚直直望进她眼底,如冬日河面浮漾着的薄冰。

“我问你,若我有意攀附小郎君,为什么定要借桂枝名义?”

烧火丫头一口咬定,“因为你知道桂枝并不在府中!并无对证!”

慕朝游:“那其他人就不

知桂枝不在府中吗?我打着她的旗号,岂不是一下子就要露馅?”

烧火丫头一时语塞。

慕朝游:“再者,我冒着天大的风险也要攀附小郎君,必定要抓紧这一次来之不易的机会,先声夺人,给小郎君留下深刻印象。”

“或是厨艺,或是容貌,总要显露其一。但那食盒中的吃食不过是虾腐鱼干菰米,都是些寻常粗劣菜色。我为何甘愿冒着被娘子发现的风险,冒着冒犯小郎君的风险如此行事?而不是挑自己几样拿手菜式?”

“再说容貌。我样貌不过平平,小郎君身边伺候的个个都是朱槿娘子一般的神仙人物。我既存心攀附小郎君,为何既不描眉也不涂唇?穿着旧衣灰头土脸地就过去了?”

慕朝游问话的时候特地用了一连串的反问句,她口齿伶俐,眼睛眨也不眨,乌黑的大眼幽幽渗人,一迭声的反问,如狂风暴雨般密密匝匝给人一股压倒性的气势,足压得那烧火丫头支支吾吾,豆大的汗珠一颗颗滚落了下来。

“我……我不知道……我哪里知道这些……”她一急之下,便又涌出眼泪来,冲着张悬月直磕头哭泣,“娘子,我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哇……娘子叫我回话,我便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张悬月根本懒得搭理她,只皱着眉自顾自摇扇。

她又不蠢,这样的戏码早年不知见过了多少。只是出在自己院子里实在晦气,偏生还闹到了小郎君身前,小郎君好不容易待自己有几分体面。

如今全让这些只晓得窝里斗的人给搅浑了!张悬月越想越恼怒,忍不住恨恨地踹了那丫头一脚,“滚!”

“蠢东西!连个话都说不利索,便当你真全然无知,这般没出息的做派也不配待在我院子里。给我撵出府去!”

烧火丫头脸色一下子惨白如雪,浑身抖如鹌鹑,连辩驳也不敢就被人从正屋拖了出去。

轮到慕朝游,张悬月虽然知晓她大概无辜,但她此刻心烦意乱,连带着她都忍不住多几分迁怒。

哪怕她是被人算计,也是个招惹是非的体质,她撞到小郎君跟前,小郎君虽未责怪,但她不能不给个交代。

不如打发得远远得做个粗使得了。她正要开口,孰料门口却有人来报,小郎君身边的青雀姑娘求见。

张悬月一震,忙丢了扇子站起身,心里砰砰直跳。

难道是小郎君兴师问罪来的?不能吧?她虽然对王道容知之甚少,但也晓得他是个体面性子,一个昏了头的小人他总不能屈尊纡贵计较这个,主要是也太掉价了。

她左思右想,一时想不明白,挥手让菱花先将慕朝游打发了,只留了藕花几人伺候,再请了青雀入内。

青雀脸上却带着个大大的笑,张悬月先松了口气。

青雀挂着笑进门先见礼,送了一筐桃子,道是宫里的赏赐。

张悬月惊喜道:“这……无功不受禄,怎么好意思再收小郎君的东西!”

又忙请了青雀用茶,犹豫再三,这才叹了口气,

试探问,“我听说我那个婢子不懂事,今日险些冲撞了小郎君。枉小郎君今日这一番心意,唉,他父亲不日就要回来了,我真是羞死人了,也不知要怎么面对郎主!”

青雀抿嘴直笑,“娘子是说阿酥娘子吗?”

张悬月挂着苦笑,“娘子不知,她是前几日才进的府——”

青雀神秘一笑:“娘子且放心罢!郎君非但没有责怪,还多有褒奖呢!”

张悬月惊讶:“这……?”

青雀叹道:“这段时日郎君政务繁忙,又天热苦夏,实在没什么胃口。今日阿酥送来的那些吃食正合了郎君胃口。郎君难得多用了一些。事后还特地问了阿酥娘子姓名,赞她厨艺精湛。”

张悬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王道容那如此淡漠的个性,从他嘴里听到夸人的话无疑比登天还难。

青雀走后,她一个人歪在凭几上,想了半天,越想越觉得古怪,忍不住扭脸问藕花,“这不过是寻常菜色,我一个粗人平日里都不耐吃这些的,郎君怎么还突然吃上了?”

藕花道:“说不准郎君是大鱼大肉吃多了,吃些清粥小菜也别有一番风味。”

“少来。”张悬月嗤笑一声,挥手道,“你们哪里懂小郎的脾性!小郎是个真正的神仙人物,最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若非清修,亦或不得已,这些个糟糠是等闲不碰一点。”

她自己喃喃说着,脑海之中冷不丁灵光一现,忍不住坐起身问,“藕花,你觉得阿酥样貌如何呢?”

藕花一愣,审慎开口,“阿酥?虽非国色,但天然一段灵秀,自是小家碧玉,另有一番风流。”

“是啊。”张悬月回忆着慕朝游的鼻子眉毛眼睛,深有同感地点点头,“这小娘子是良籍吧?也不知是什么出身?行为处事倒是难得一见的大方灵慧……”

她倒不至以为王道容是对慕朝游另起了心思,小郎君身边朱槿、青雀四婢,哪个不天香国色?

王道容的态度倒是另外提醒她一样事来。

王羡从会稽到建康,西行过钱塘诸地,至京口,再溯长江西上,估摸着船程,怎么也该到了。

阿酥厨艺不错,人长得也讨喜,便是她见到她的第一眼,也被她哄得心神舒畅。来了松云院之后,又脚踏实地,安分守己,念过点书,认识几个字……今日看来遇事不慌,处事机敏,父母亲朋又都死了个干干净净。

她院子里的,王羡一早就见过,要动心早就动心了,从外面买来的她又不放心。她若要抬举一个,如今看来,阿酥可不是现成的人选吗?

张悬月若有所思地低声喃喃了两句,便渐渐地收了声,陷入了沉思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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