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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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氏是亲自操办燕弘信的后事,甚至因为他没有妻儿,她作为妹妹的还亲自帮他整理仪容,所以燕氏现在只要一闭上眼睛,她的脑海里就不由地浮现出自己兄长惨死的模样。
大概是因为死前太痛苦了,所以哪怕死后他的神色也并不安详,反倒是透着几分吓人的狰狞,那只被李来仪射瞎的眼睛更是怎么也闭不上。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她兄长觉得自己死得憋屈,以至于死不瞑目啊!
但凡燕氏和燕弘信的关系疏远一点的话,那么她为了自己的丈夫和孩子,或者真的能够逼得自己咽下这口气,不去找李来仪报仇。
但是偏偏燕氏和燕弘信兄妹情深,更何况她兄长为什么想出那样的办法来讨好齐王?
不就是因为知道她丈夫为什么把他介绍给齐王,又明知道齐王是什么样的人吗?
结果凭什么出了事只有她兄长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就因为齐王是天潢贵胄吗?
又凭什么她不能帮她兄长报仇?
就因为李来仪是金枝玉叶吗?
燕氏咽不下这口气,她知道燕弘信想方设法在齐王面前露脸是想要挣一份前程,但是他自己也说了,只要他有了前程,他就能够帮她撑腰。
而事实上自从燕弘信在齐王那儿得脸之后,阴弘智待她确实是好了不少。
所以可以说燕氏有多记着燕弘信对自己的好,就有多恨射杀了燕弘信的李来仪。
偏偏在燕氏让燕弘信入土为安之后,竟然听到坊间都在传李来仪大仁大义的好名声,当下燕氏的心就像是被一团烈火燃烧着似的。
在她的眼里,李来仪就是个心狠手辣之辈,小小年纪便能做到杀人不眨眼的地步,这样的人能谈得上仁,能谈得上义吗?
燕氏觉得根本谈不上。
再加上百姓们夸赞李来仪的同时,还不忘踩阴弘智一脚,如此一来,燕氏的脑子里就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
她想,她丈夫为什么不站在她这边,帮她的兄长讨回公道,是因为他跟武夷公主更亲近吗?
不是,是因为他知道跟武夷公主撕破脸的话,那么会损害他的利益,所以他可以选择眼睁睁地看着她兄长惨死而不为他报仇,甚至阻止她帮她兄长报仇。
燕氏其实早就知道阴弘智的为人了,其实从前阴弘智有一位极其宠爱的小妾,宠爱到什么程度呢?
哪怕跟燕氏这个正室叫板,阴弘智都没有处置她,反倒是处处偏帮她。
那个时候燕氏可以说是受了不少的委屈,直到燕弘信在齐王身边出人头地之后,阴弘智才一改之前对她的态度,之后那位小妾再跟她叫板,她都没来得及出手,阴弘智就直接处罚了她。
后来那个小妾难产而死,燕氏不知道阴弘智究竟知不知道这里面有她的手笔,但是他并没有深究,得知那个小妾一尸两命后,他只是皱了皱眉,惋惜了一下那个还没出生的孩子
就让人将他们母子两人入土为安了。
那时候的燕氏别提有多高兴了,不仅除掉了自己的眼中钉,还保住了自己的儿子依然是阴弘智独子的特殊地位。
可是直到这会儿,燕氏才知道当日的自己有多天真,她也才意识到当日的那个小妾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今日的她和她的兄长。
燕氏心想,既然如此,那么就别怪她利用他了。
没有损害到他的利益时,他尚且可以高高挂起,但是现在武夷公主已经损害到他的利益了,燕氏不信自己的丈夫还能不放在心上。
“大郎,你得尽早拿个主意。()”
阴弘智并不傻,他和燕氏同床共枕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妻子的性格?如果燕氏没有出现的话,那么阴弘智或许不会怀疑到她的头上,但是偏偏她按耐不住跳出来了,如此一来,阴弘智可以确定——
这些消息是她故意让人传到他耳边的。
当下阴弘智就冷着脸对燕氏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我知晓内兄的死让你对武夷公主心存怨恨,但是你扪心自问,就冲着内兄做的那些事,他死得无辜吗??()?[()]『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但凡燕弘信提前跟阴弘智打声招呼的话,那么他是绝对不可能同意他这么做的。
虽然阴弘智没想过让齐王在齐州有什么好名声,但是他也没想过让他沾上这些事,他知道李来仪没有说错,以人做猎物来取乐一事要是传开的话,那么齐王确实是会生前受千夫所指,死后遗臭万年。
更重要的是,这件事如果传到李世民的耳朵里的话,那么不止齐王,阴弘智本人只怕也难逃一劫。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即便燕弘信被李来仪给射杀了,阴弘智心底里却仍然有些怪他的。
怪他不懂分寸,也怪他险些连累了自己。
“但凡你兄长是无辜枉死的话,那么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但是他做下那种事情,即便我有心为他讨回公道我也没有那个脸。”
说到这里,阴弘智严重警告燕氏,“你最好也收起为你兄长报仇的心思,要不然我也不介意给阴家换一个主母。”
“大郎!”
燕氏没想到阴弘智竟然连这种话都说得出来,他们成亲这么多年了,她兄长才刚死,他竟然就想要休妻了?
不对,燕氏了解阴弘智,他不会在她明面上没有犯什么大错的情况下休了她,那他怎么给阴家换一个主母呢?
大概是找机会让她病逝吧?
想到这里,燕氏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她心底里冒了出来。
……
见燕氏被自己吓住了,阴弘智就让她先离开了,等她一走,他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
虽然阴弘智有些恼火燕氏想要利用自己的小心思,但是他不得不承认,如果她没有这么做的话,那么他现在还不知道坊间竟然有人踩着他来夸李来仪。
所以比起燕氏,阴弘智更加恼火李来仪的所作所为。
要知道阴弘智在齐州好
() 几年了,在齐王来齐州上任之前,他就已经琢磨着如何架空齐王,达成齐州名副其实的一把手的愿望,为此他不仅收买人心,而且还收买民心。
可以说阴弘智现在在齐州能够有的好名声,全是靠他自己费尽心思经营下来的。
结果现在好嘛,李来仪一出手就让他的名声有了瑕疵,阴弘智虽然明知道燕氏有危言耸听之嫌,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如果不及时想办法让李来仪离开齐州的话,她待得越久,对他就越不利。
到最后说不定真的让燕氏说中了,即便李来仪离开了齐州,他的名声也被毁得七七八八。
这可不行!
阴弘智心想,看来他得想个办法让武夷公主和郑公他们提前离开齐州才行。
不过在此之前,阴弘智决定先去见齐王一面。
因为这几天都在帮燕弘信处理后事,所以很多事情阴弘智并不太清楚,以至于等他去到齐王府见到齐王竟然在种地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了。
“祐儿,你这是在做什么?”阴弘智大吃一惊,“你身上还有伤呢,怎么能做这样的粗重活儿?”
当然了,就算齐王没有受伤,阴弘智也觉得他不应该做这种粗重活,毕竟他可是堂堂的大唐王爷,跟个泥腿子似的下地种田,那不是有失身份吗?
“舅父你来了?”齐王见到阴弘智就跟见到救星似的,就差两眼泪汪汪了,“太好了,你帮我跟来怡妹妹说几句好话吧?就说我知道粮食的重要性,别再让我种地了。”
除了那天和李来仪一块去村子给村民们送新的织布机之外,其余时间齐王不是在种地就是在准备种地的路上,不过数日的时间,繁重的劳作已经让齐王感觉自己老了十岁都不止了。
“竟是武夷公主的主意?”阴弘智面露惊讶之色,但是事实上他并没有太惊讶,因为他早该猜到了,别说是整个齐王府了,只怕整个齐州除了李来仪之外,都找不出第二个敢这么使唤齐王的人。
毕竟齐王妃虽然是齐王的妻子,但是却素来不得宠,根本管不到齐王的头上,更别说骑在他的头上了;而魏征呢?虽然身居高位,也很得李世民的看重,但是他到底是臣子,而齐王却是李世民的儿子。
且不说魏征手里有没有捏着齐王的把柄了,就算捏着,他能做的也只有禀报李世民,绝对不可能私自惩戒齐王。
但是李来仪不一样,她抵达齐州的第一天连自己的亲兄长齐王都敢射伤,现在只是让他种地而已,李来仪又怎么可能做不出来?
不过阴弘智心里面是这么想的,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而是皱着眉道:“武夷公主怎么能这么做呢?这样根本不利于你养伤啊。”
“我也是这么说的,但是来怡妹妹恼我恼得厉害,舅父你也是来得晚了,所以你不知道,来怡妹妹之前不需要处理外面的事情时,她是提着马鞭在边上守着我种地的。”
说起自己这些天的经历,齐王真的是一肚子的苦水,他觉得自己真的是时运不济啊,他才第一次尝试猎人
的游戏,结果就被李来仪抓包了,当场猎人不成反被猎不说,事后被李来仪捏着把柄没法找回场子不说,对她还得低声下气的。
一想到这儿,齐王真的是恨死当日出馊主意的燕弘信了,而且他这次被李来仪罚种地,归根究底依然是因为燕弘信!
但凡他去年老老实实地照着他说的话去做,给那些村民们补足了银子的话,那么他现在何至于被罚种地?
可以说齐王现在最恨的人就是燕弘信了,就连李来仪也只能够排第二而已。
只是齐王现在恨这个,又恨那个,却始终没有想过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和问题,要知道燕弘信可恨没错,但是他也同样可恶。
“武夷公主这……这也太过分了。”阴弘智看向齐王的眼神里就带着同情,“杀人也不过点头地,武夷公主怎么能够因为拿住了祐儿你一点点的把柄就这么可着劲地折腾你,更何况你还是她的兄长。这样下去你还得遭多少罪啊?”
阴弘智这话可以说是说到齐王的心坎里了:“所以求舅父你帮我跟来怡妹妹说几句好话,别再折腾我了,以后我肯定不会再践踏庄稼,胡作非为的。”
且不说李来仪如果有机会听到这些话的话会不会信齐王,只说阴弘智都不会相信。
不过阴弘智并没有表现出来,他道:“我倒是想帮你跟武夷公主说几句好话,好让你脱离苦海,但是祐儿你也知道因为我舅兄的事,武夷公主并不怎么待见我。”
也是。
齐王知道阴弘智这么说并不是在推搪自己,但是他仍然有些失望,而阴弘智却当做没看到,故意问道:“对了,祐儿你不是说武夷公主之前提着马鞭在旁边盯着你种地是因为不用处理外面的事情吗?”
齐王有气无力地点点头道:“是啊,她现在有事情要处理,没时间盯着我了,就让跟着她和郑公来齐州的侍卫盯着我。”
李来仪可是亲口说了,这些侍卫原本都是在李世民身边当差的,要不是为了护送她和魏征来齐州,李世民也不会将他们拨给他们。
小姑娘这么说是为了跟齐王介绍这些侍卫们的出身吗?
不是,她这么做除了是提醒齐王别以为她不在了就可以趁机偷懒之外,也是警告他别想迁怒到这些侍卫身上。
要不然齐王怎么可能在李来仪不在的情况下仍然乖乖的在地里种田?
嗯,虽然和李来仪在时相比,现在的齐王消极怠工得很,但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直接跑了,可见他打从心底里是不想跟李来仪撕破脸的。
齐王后面说的那些话对阴弘智来说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前面说的,他故作惊讶问道:“武夷公主能有什么事情要处理?”
“舅父不知道吗?”齐王道,“来怡妹妹之前让人新做了一台经过改良后的织布机,确定它更加省时省力和省工后,就打算当做赔偿送给去年被我践踏了庄稼的村民们。”
“来怡妹妹知道齐州的老粗布很出名,而且齐州的妇人大多都会织布,所以就想着推广这台新的织
布机,这几天她都在忙着这件事。”
阴弘智一听,立马就问道:“这件事都是由武夷公主全权处理的吗?”
“是啊。”齐王点点头,“舅父你还真别说,也不知道来怡妹妹的脑瓜子是怎么长的,一个晚上的时间居然真的让她画出了新织布机的图纸,没几天还真的让人给做出来了。”
“我亲眼所见,用这台新的织布机织布,一个时辰确实是顶从前的三个时辰。”
说到这里,齐王不由的跟阴弘智感叹道,“舅父你是不知道,自打来怡妹妹当众宣布其他人也可以花钱买新的织布机时,我们府上不知道有多少人找上门来。”
其实阴弘智哪里会不知道?
他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会匆匆找上门来的。
“祐儿你糊涂啊。”阴弘智道,“这种事情你怎么能够全权交给武夷公主负责呢?”
“为什么不能?”齐王觉得这么做没有什么问题啊,因为所有事情都不用他管,但是最后赚的钱却落到他的荷包里。
不仅如此,如果整个齐州的妇人都用上新的织布机,那么她们织的布越多,齐州能收的赋税就越多。
如果齐王只是齐州的刺史,那么除非是贪污了,否则的话这些赋税进不了他的口袋,但是偏偏齐王不仅仅只是齐州的刺史,齐州甚至是他的封地,也就是说他不需要贪污,那些赋税他都可以落袋为安。
一想到今年齐州说不定因为这新的织布机而能收到更多的赋税,齐王心里头别提有多高兴了。
阴弘智却道:“你全权交给武夷公主负责,那么齐州的百姓岂不是只念着武夷公主的好?”
“按理来说,如果武夷公主真的是为了你好,想帮你挽回名声的话,那么应该说那些新的织布机是你派人想出来的,也应该交由你来负责。”
“而不是扔你在府上种地,做这些粗重活儿甚至除了府上的人其他人都不知道。”
齐王道:“光是府上的人知道还不够吗?”
他表示,要是让府外的人也知道的话,那么他岂不是丢脸丢大发了?
阴弘智:“……”
以前他怎么会盼着他越蠢越好?
“话不是这么说的。”阴弘智道,“你仔细想想,武夷公主在齐州的名声如果远在你之上的话,那么齐州究竟是你的封地还是她的?”
“那自然是我的了。”齐王道,“舅父你未免有点过于杞人忧天了,来怡妹妹早晚一天会离开齐州的,她一走,齐州还不是我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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