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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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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精神力绝对强大的人,方才可以办到。

第二日中午时分,他悄无声息独自回了妖王都。

汀兰宫中空无一人。

沈长离唤出了暗卫长,略微皱眉:“她去哪了?”

暗卫说:“白姑娘出门给友人道贺了,是王山之前批过。”

之前太忙了,他如今方才想起来这件事情来。

“白姑娘人现在在歇月楼购买茶点。”

倒也合理,

沈长离莫名其妙觉得,她喜欢吃这些甜腻腻的糕点。

“备车。”

白袍男人无声无息出现在歇月楼门口时,见到的便是这一幕。

白茸被一群女子簇拥,出言羞辱,她苍白麻木,一声不吭,由着这些人侮辱。

不知是谁第一个见到了沈长离,最开始一个贵女不认得他,只觉这陌生的年轻公子极为英俊贵气,忍不住想出言搭讪。

那公子没说话,碧翠回眸看到了他,像是见了鬼一样。

他不是回前线去了?怎么会在时候出现在这?

“龙君。”眼见周围像是割麦子一样跪了一地,只有白茸反应迟缓,还矗着,回过神来,她方才支着腰,也缓缓想在他面前跪下。

没跪下,被一双有力的手扶住了。

白茸倒是愣了一瞬,她习惯了匍匐在他面前仰视他,沈长离也不允许她和他平起平坐。

过了一瞬,她明白了,沈长离或许多少还是在乎这个孩子的。

沈长离在面对白茸以外的人时,很少露出另一面来,看着便是一个淡漠清冷的贵公子形象,对人很有距离感。

“此处茶点味道确实不错,碧妃眼光甚好。”他露出一点浅淡的笑意。

周围众贵女都屏气凝神,一句话不敢多说。

王月还是第一次见到龙君,没想到他是个如此俊美的男人,她以前觉得自家爹爹修为已经高不可攀了,如今,她完全察觉不出来,龙君

() 修为到底有多深。

在一看那被他扶起的白衣女人,心中更是冒出鄙夷,对这种女人克制不住的鄙夷。

碧翠进宫久了,对沈长离的真实性情稍微有点了解,这时已经吓得魂不守舍了,此刻她去看白茸,白茸只是低垂着眉眼,看着竟然很是麻木漠然,既不在乎她自己被侮辱,也不在乎沈长离的忽然出现。

沈长离一见她这窝囊废的木头模样,心里就冒无名火。

他含笑着看向碧翠。他那双眼清凌凌的,看着带笑,其实像是一池子寒潭水,冻得碧翠浑身发寒。

她勉强支撑着笑意,看向白茸:“白姑娘,方才言语不慎,冒犯到你了。”

白茸摇了摇,只是看向王月,轻声说:“你方才不该那样说红叶的,给她道歉。”

王月结结巴巴给红叶道歉:“抱歉,红叶姑娘。”

沈长离从头到尾只是含着笑,看不出不满,看不出被半点被冒犯,也看不出来,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又听到了多少之前的对话。

众人都散开之后。

侍卫拎着两大盒茶点,上了车辇。

放下帘幕之后,车厢中便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沈长离面上笑意已经缓缓消失了。

他大手捏住她小巧的下颌,强迫她转向了他,阴沉问:“你是哑巴了?还是傻了?”

被人侮辱,也不知道回嘴?

白茸乌黑的眼看着他,语气隐有疲惫:“她们没说错什么。”

如果不是因为因缘巧合,那些男人恰好都对她没兴趣。或许,在王府,她便已真的侍奉过了许多不同男人了,被养在他府上的其他奴籍舞女是什么样的处境,白茸心里清楚,她又有什么不同呢,都是被人随手送来送去的一件物品而已。

沈长离眸光越发冰冷,手上力道加重,她疼得呼吸加速,却始终倔强。

他抽回了手,她白皙的面容上,已经留下了淡淡的指痕。

白茸还在喘气。

“好。”他一连说了几个好,笑着说,“倒是孤多管闲事了。”

有一瞬,沈长离恼火得无以复加,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恼火什么。

“走,回宫。”

她今日外出的时间,已经到了份额了。

感觉到车辇换了个方向,白茸瞬间急了:“你答应过我的,让我去见一面黄莺,你不能这么说话不算数。”

他冷冷地看着她:“不过是个奴才罢了,还想爬主子头上来?我说什么,你有什么质问的资格?”

白茸眸底已经浮现出了淡淡的泪光,她手指微微颤抖着。下意识把自己蜷缩了起来,细瘦的背脊抵着车壁,她知道他心有多硬,性格有多难以琢磨,喜怒无常。

沈长离一言不发,面容冷淡。

步辇不知什么时候改了朝向。

黄莺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回来了,赶上了原来定好的婚期,今日出嫁,黄莺欢喜不已。

他们都没多少钱

,都是质朴的小老百姓,昏礼办得虽然简朴,但是很热闹,两人人缘都很好,来了许多好有,都很年轻,如今好几只熊妖正在划拳拼酒,场面热热闹闹。

妖界昏礼和人间不同,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大家玩得痛快,吃喝痛快,晚上再送入洞房,就万事大吉了。

新娘子也没有盖头,只是穿着一身红,黄莺自己也在席间喝酒划拳,大家都很开心。

一辆步辇在不远处停了下来。

旋即,车上下来了一个粉面桃腮的姑娘,身姿娉婷,清纯中又带着一点淡淡的妩媚艳丽。

太惹眼了。

黄莺远远看到,简直不敢认。

“绒绒?你真的来了?”确认是白茸之后,她欢喜得眼睛都亮起来了,喜悦得蹦蹦跳跳。

白茸赶忙擦拭了一下眼角泪痕,努力朝她露出了笑。

黄莺拉着她的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黄莺离开王府之后,似乎便出门了,去接未婚夫了,因此那一段时间正好不在王都,没有听说她劫狱,被游街这些。

她自然也不会对黄莺提起。

想了想,她也没有告诉黄莺,她现在怀孕的事情。

黄莺不知道白茸现在过得怎么样,但是看她穿着,不再是以前的粗布衣裳,她衣裳黄莺不知道是什么料子,但是摸起来,感觉软软的,滑滑的,比黄莺以前见过的最好的料子还好。

总而言之,比之前在府上做杂活时要好了许多。

她不远处,站着一个高大的英俊男人,白袍缓带,腰间佩玉。看着身份不凡,黄莺瞧着有些畏惧。

沈长离只是远远看了他们一眼,神情很是冷漠,甚至带着一点讥诮,显然,他想到了白茸与阴山九郁的那一场昏礼。

黄莺很是诧异,她凑近了一些,小声问白茸:“绒绒,这是你的什么人呀?”

两人看着关系不凡,但是压根就不像夫妻。

“这是你新的主家吗?”黄莺小声问、

是不是又被王寿转手送了人?

她心中浮现一点愤怒,随后便是悲哀。她想到绒绒已经被打了奴印,一辈子,估计都只能如此了,她只能给她祈福,希望她之后可以遇到个好些的主家。

好在,这位公子,看模样气质,实在是比王寿好太多,甚至愿意然她过来参加她的昏礼。这公子看起来对她还挺好的,至少是可以穿得好吃得饱,穿得暖。

黄莺的夫君是个高大黧黑的汉子,寡言质朴,白茸见黄莺与他甜甜蜜蜜,十指相扣,终于彻底放心了。

白茸将用金红纸包着的礼物送给黄莺。

她看沈长离神情,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她自然知道,今日他可以允许她出来这么久,已经是到了极限了了。

看着黄莺和她青梅竹马的未婚夫欢欢喜喜成婚,入了洞房。

她唇角一直含着一点隐约的笑。

沈长离一直漠然看着,无动于衷。

他不适合这样热

闹的场合,周围人看到他,显然都注意到了他,但是也没有任何一个敢上前来搭讪他的。他显然不是平易近人的性格。

两人其实都成过婚。

沈长离和楚挽璃有过昏礼,那时她在窗外呆呆看着。少女的美梦被第一次彻底击碎,她哭得不成样子。

而之后,她和九郁的昏礼,在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就被沈长离给打断了。

一直到现在,那一夜,都是白茸心中挥之不去的噩梦。

她不可能忘记九郁,不能当这件事那么简单地发生过。

有时候,她看着沈长离,也会想,这个男人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心?

这些事情,对他来说都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在他冰冷的心上留不下任何痕迹。

沈长离看她目不转睛看着他,他靠着车壁,显出了一点与外头不一样的懒散模样:“羡慕了?”

白茸不做声。

“还是想起自己昏礼了?”他挑眉,“气我半路打扰了你的美事。”

白茸浓长的眼睫微不可察地颤着,并没有否认、

他陡然觉得很败兴。

心中方才升起来的一点想法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撩开了帘子,随着一阵风拂过,身边男人已经不见踪影。

白茸只觉得满身疲惫,她闭上了眼,怀孕之后,她变得十分嗜睡,总觉得睡不够,沈长离走后,她终于彻底放松了下来,随后,靠着车壁,在晃动中,竟然就这般,缓缓睡着了。

沈长离走后。

晚风吹拂。

他想起白日种种,住不住的烦躁。

他自己经常侮辱白茸,想说便说,把她当成无知无觉的木头羞辱。

只是听到别人这么说,明明是她该的,他觉得异样的烦躁。沈长离不愿去细想这烦躁,更不想去想着烦躁是谁一手造成的。

打狗也要看主人。

他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完美的理由。

……

碧翠没想到那个贱奴是真怀了孩子。

并且,看沈长离反应,那女人怀的,就是货真价实的夔龙后代。

这消息之前已经在宫中传开了,韶丹完全不能接受,沈长离和那个女人真的有过,甚至还导致那个女人怀孕了。她大吵大闹,加之最近仙界和妖界关系紧张,韶丹被毫不留情直接送回了仙界,沈长离甚至没去见她最后一面。

他这般冷酷凉薄,诸位妃子都无话可说。

沈长离还没有子嗣。

这个孩子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汀兰宫一直有暗卫在暗中保护,这一支暗卫,是完全隶属于沈长离的部队,只对他忠诚,压根无法渗透进去。

雨水落在芭蕉叶上,响声扰人清梦,

想到白日的事情,碧翠心中依旧烦乱。

没想到,雨水里传来一点清淡檀香的味道。

碧翠原本正斜斜倚在美人靠上,给自己指甲涂着豆蔻,深宫中,无人

欣赏,让她实在是寂寞。

碧翠显然没想到沈长离这种时候会过来。

外头下着雨,他没有披外裳,乌发也披散着,显然刚沐浴完,碧翠看得意动,忙叫侍女去布酒,自己迎了上去、

他深透漂亮的眼睛看着她,在夜雨里,有些近似乌黑的,便更加显得毫无人情的冰冷。

他问:“你早几日,私下去了北狱?“

碧翠心中微微一凉,错开他的视线:“我没有。”

妖君位置的传承并未像人间一样继承制,而是靠实力,诸多子嗣中,能这居之。

碧翠觉得,沈长离之后还有许多高血统的子嗣。不比那女人腹中的小杂种强?按她的想法,她就该自己主动去流产,不要让小杂种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有时候她甚至恶毒地想,怎么不能是别的男人的野种呢,不然,她和这个孩子,说不定都早成灰了,偏偏正好就是王上的。

沈长离一言不发。

碧翠没看到他是如何动作的,只见一道雪亮的剑气划过,她整个人都瘫软下去,吓得面色惨白,双唇发抖。

沈长离说:“以后,不要自作主张。”

他最不喜欢这样不听话女人。

两个暗卫一左一右,把她拖了下去。

“以后,谁再敢提这些事情。”沈长离对暗卫长轻描淡写,“让他们保管好自己舌头。”

偌大的妖王都,多了几个哑巴,没人在意。

白茸压根不知道这些事情,她之后出去得很少了,之后偶尔几次和红叶一起出去,红叶很欣喜地说,嚼舌头的闲人变少了,也没人对她指指点点了,只是,白茸也不在意。

不过,确实变得安静了,至少没人再当面说起,她曾是怎么当王寿的奴婢,是怎么被囚在北狱,被那些囚犯言语骚扰,是怎么被衣不蔽体地装在笼子里游街,被整条街道的人注目。

只是,表面上没有人说了,并不代表这些事情便被消抹掉了。

这些事情留下的疮疤,依旧留在身体和心上。

所有人都知道,汀兰宫这位,到底是怎么样的出身。

杀再多的人,也堵不住人心中的想法。

预产期在明年的春季,沈长离提前想起了一件事情。

沈长离问她:“你准备给孩子取什么名字?”

白茸像是想起了什么久远的回忆,过了会儿,她低着眼说:“以前阿玉说过,无论男孩女孩都叫溯。”

当时白茸闺友出嫁的姐姐生了宝宝,都在给宝宝取名字,闺友说白茸做诗好读书多

她一直很喜欢小孩子,沈桓玉恰好回京,白茸便给他说起了这几个字,说是要在其中选一个,都是她琢磨了许久的。

挺拔沉默的少年倚在小轩窗边,看向她:“不如多想想自家的。”

她后知后觉急眼了,面红耳赤说他欺负她,还没成婚,就说这个,沈桓玉只是看着她笑。

后来,他说,他们以后的孩子,无论男孩女孩,都叫

溯。出自诗经的蒹葭。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他在隐晦地表白,她是他这辈子认定了的唯一的意中人,无论跋涉多远,他都会找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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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长离沉默了:“换个字。”

“不用这个。”

白茸只是乖顺地点头,很麻木,如今,她很少表露自己的意思,他说什么,她都只会答好。

沈长离没再提起这个话题,却也没有再取出什么新的名字来。

汀兰宫中有许许多多珍禽和珍惜的花卉。

白茸可以四处看,但是没有出去的自由。

她需要在沈长离需要她的时候随时出现,阴山九郁是禁词。

白茸已经开始习惯了他的反复无常和暴戾性情。

沈长离并非对她没有提防。他性情相当多疑,白茸知道。

上一次,她去救欢娘的事情,也让她吃了教训。

白茸喜欢药草,也懂得一些药理,之前她曾经用自己调配的迷魂药药倒过他。

白茸手边,所有她可以接触到的药草,都被沈长离拿走了。

他现在想要这个孩子了,那白茸就不得不给他生。

他就是这样的男人,从来都不会在乎别人的想法。

白茸一直住在宫中,大夫也都说了,怀孕的时候,需要保持适度的运动,不能一直坐着躺着。

白茸趁他情绪不错时,提出想要亲自侍弄药草。

她那一次格外乖顺,沈长离答应了。

汀兰宫中于是多出了一块小小的药田,里头种植了不少药草,都是经过了宫中妖医筛选的品种,确保药力温和无害,尤其不少落胎药,对于沈长离而言,这些和允她种花没什么区别。

白茸也没有抗议,她似乎很容易满足,每日拿着药锄,

这孩子不是寻常的胎儿,他比寻常的胎儿都要更加的壮实一点,否则按那样的折腾也早该流产了。

等到药草成熟的时候,

白茸甚至亲自动手,给自己配了一剂安胎药。

沈长离寻了许多妖医,验查了方子,让下人试过,证实了一切都没有问题,确是用来安神养胎的药。

并且,成分较之前妖界常用的安胎药更为成本低廉,很适合兽类的生产,这方子白茸慷慨的放了出去,不少平民受惠于此。

沈长离略微有些意外,只是,白茸依旧不被允许服用这个方子。

白茸也没有反抗,很平静地接受了。

阿玉和她以前以为的完全不一样,她最近越来越意识到,自己许多年,认识的,只是这个复杂男人身上的一面。

他心机深沉且心思缜密,冷淡外表下,性格阴晴不定,且掌控欲极强。对他撒谎尤其是大忌,她吃过不少苦头。

她行事却依旧和之前差不多,每日就在药园走走,和红叶说说话,很少有别的动作。

夏季尾巴上的一日。

沈长离

() 不在,白茸最近也隐约从红叶耳中听到了前线的事情。()

仙界也开始动手了,最近留言传得沸沸扬扬,说是妖仙二界或许会有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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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些妖民并不多么害怕,天堑打通之后,仙界已经没有那么高不可攀,如今妖界已经基本统一了。

沈长离修为几乎独步三界,他的存在,是这些人的定心丸。

白茸一直没有做声,也没有点评任何。

沈长离挺久没有来宫中。

直到某一日,清霄兴致勃勃回了王都。第一件事情便是要去看那个怀了孕的妃子。

白茸那会儿晨起不久,正在侍弄药草。

晨光之下,女人面容温柔娴雅,很是清丽,乌发柔软地垂到了腰边。

清霄见了她,却像是见了鬼一般。

清霄记性很好,虽然过去了几百年,但是他一直还记得,少主还在人间的时候,那会儿他有个小青梅。

少主很爱那姑娘。

他决定接受龙骨的时候,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他反复嘱咐过他,若是他出了什么意外看,死了,或是变成了疯子或者傻子,叫清霄记得去王都,协助完成他嘱咐的事情,千万不要让白茸知道他出了意外。

按照之前的安排,原本这女孩应该在人间和其他男子成婚生子,为何这么多年后,她会出现在这?

沈长离没多说什么:“这是清霄,小时曾照顾过我。”

白茸以前从未见过沈长离的长辈,朝他行礼,

没想到,纠葛这么多年,最终,还是在一起了,她还怀孕了。

清霄说不上心里是什么味道,也没多说什么,勉强挂了一个笑,说了几句。

沈长离倒是觉得有些可笑:“你急急忙忙要回来,便是为了说这些?”

清霄勉强笑道:“这是少主的第一个孩子,之后还会有许多,臣便不多说什么了。”

沈长离下意识皱起了眉,转眼看向了白茸,见她神情毫无波澜,甚至有几分麻木,他眸底也浮现了一丝冷,漠然说:“是。”

白茸垂下了眼睫,一言不发。

这天晚上,沈长离罕见的来了汀兰宫。

白茸原本已经睡下了,他也换了寝衣,乌发披着宽阔的肩上,领口下露出一段清秀平直的锁骨。

白茸很敏感,在他身上嗅到了一点点极为淡淡的酒香。

她怀孕之后,沈长离晚上也就没宿在她这里过了,许多时候是白日过来,夜间顶多坐坐就走,他似乎在有意识避免自己和她有什么接触。

这一晚却有些不一样。

撞上他的眼神,白茸彻底清醒了。

不知道是因为白日的什么事情,她总觉得,沈长离想找她说什么,可是,她已经来不及细想了。

“求你了。”

“不要。”

随着他接近,她已经开始发抖。

沈长离顿住了。

以为他只要靠近她,就是

() 要做那事?

“沈长离,你去找她们陪你,好吗?”白茸唇哆嗦着,“我求你了。”

她是真的很怕,是身体本能的反应。

他漂亮的眼睛已经彻底凉了下去。

外头秋风卷入,月色铺陈了满地。

脱口而出那句话之后,白茸也愣住了,心跳得飞快。

看向那双熟悉的眼,熟悉的神情,有一瞬,她甚至呼吸不过来,只能移开了视线。

那一瞬,似乎很短,又似乎被拉得无限长。

他笑了:“好。”

“对你稍微好些。你便当真以为,孤就离不得你了?”

“其他随便一个女人,都要比你好玩无数倍。”

榻边那一根床架,不知什么时候,竟已经被他硬生生折弯捏断,扔在了地上。

白茸还在发抖,把自己紧紧裹在被褥中,胸口还在不住起伏。

……

一连很多天,白茸再也没见过沈长离一面,据说他回宫中时,便开始整宿歇在别的妃子那里,比之前更加放浪形骸。

宫中传来许多流言蜚语,汀兰宫热度一下又消退了下去。

毕竟,女人怀孕的时候,正需要丈夫陪伴。

在这种时候,宠爱其他妃子,显然是在彰显对她的毫不在乎,并且,按照这样的频率,估计很快也会有其他妃子怀孕,白茸肚子里这个,便也不算什么了。

汀兰宫中的黄嬷嬷倒是满意,毕竟,她当然不想看到龙君专宠一个人类女人。她怀着身子,无法服侍王上,换成别的妃子也很好。

某一日,夜间,白茸正预备歇下的时候。

有响动,有人在轻敲着窗子。

白茸醒了,但是没有惊动侍女,而是披衣而起。

夜色深浓。

窗边有人,那般敏捷的身手,白茸一下便认出来了,心一下悬到了嗓子眼。

是李疏月。他不知从哪里找到了她的下落,并且,竟然偷偷突破了妖王宫的守卫,要来这里救她了。

白茸匆匆忙忙,披了一件薄外裳,头发都来不及梳,便急急跑去轩窗边。

这一扇菱花格的轩窗是无法从外头打开的。

果然,借着手里夜明珠暗淡的微光,白茸看清楚了,真的是李疏月。

许久未见,他稍微清减了些。

见到白茸时,他显然也松了一口气。

“快,抓紧时间。”

李疏月手指间夹着一道符箓,白茸认得,那时一道通行符。

他想用灵力点明符箓,接白茸出去。

豹猫非常擅长隐匿。李疏月悄无声息潜行了进来。

“你和我走,我带你去倒悬翠,你迅速从那里回人间去。”李疏月快速说,“现在,妖界战役频繁,他暂时顾不上人间。”

白茸一动不动。

李疏月说话速度越来越慢,他开始皱眉,看向白茸。

“你走吧。”白

茸说。

“你什么意思?”

“我是自愿留在这里的。”白茸说,“我怀孕了,也经不住这样的折腾。”

李疏月一双猫眼冷然看着她,温度一点点冷了下去。

“这里谁都没有,你最后告诉我,你到底走还是不走?”

白茸只是摇头。

“我没想过,你竟然是这样的人。”李疏月看向这宽敞华贵的宫阙,看向室内,陈设典雅贵气。眸底已经从失望换成了嘲讽。

“他如此对你,你竟然可以原谅他?”李疏月说。

他去了解了一下过程。原来,白茸是被他亲手送去了王寿府上做妾,百般凌辱,现在,她怀孕了,被接到了宫中,过了几天好日子,就开始被感动了。

李疏月完全不能理解。

白茸只是安安静静看着他,笑了一下:“你走吧,不要在这里了。”

“我不想走,我想留在这里。”

李疏月对她失望至极,再也不说什么了。

白茸看着他,再度重复:“你走吧,不要再来见我了。我也不想再见你。”

再不走,就走不掉了。

随着一声轻响,李疏月已经化回了原身,巨大的猫妖,毛发遮天蔽日,很快便消失了。

白茸知道。

她走不掉了,这宫中到处都是沈长离的耳目,甚至今夜李疏月来寻她的事情,她不觉得可以瞒得过沈长离的眼睛。

那日之后,他许久没来,不见她了,却不等于放过了她。

若是她一旦表达出任何随他离开的念头,后果不堪设想,她只能被困在这小小的房间里,终日等着他回来。

……

李疏月离开后不久。

翌日,白茸在外出锄药回来,刚洗漱完,光洁的额上还有一层薄薄的汗水。

她再回自己卧房时,便见博古架边,站着一个男人。

他正低眸看着博古架上的九连环,是白茸之前无聊时曾玩过的,没解开,扔那里了,沈长离随手拿了,他手指修长干净,是握剑的手,十分灵活,正垂眼专注解着手中九连环。

白茸不做声。

见她回了卧房,他没抬眼看她:“昨晚表现不错。”

白茸克制不住,浑身都在微微的颤抖。

沈长离已经轻易解开了那个九连环。

“那个男人之前还给你求过情。”黄昏的影子把他眼睫染得很浓郁。许久未见,他清减了些,白茸身体紧绷,好在这一次,她没再在他身上看到其他女人的印子。

李疏月是李端的弟弟,白茸被下狱之后,李端受弟弟所托付,亲口朝他求情,但是他没想到,他们交情竟然如此之深,李疏月为了他,愿意亲自闯入妖王宫,冒着掉头的风险,来救她。

白茸说:“我们并不是很熟。”

“不熟,便可以为你做到这般?”他懒懒散散,似笑非笑抬眼看她。

“昨晚,你心动了吧。”

她死死咬着唇,不和他对视。他能看透她,像以前一样,她的任何反应,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你现在怀着我的孩子,想和别的男人跑掉之前,最好先考虑清楚。”

“放心,我不会动他。”他说,或许是觉得无趣了,他将那解开的九连环随手扔回了博古架上,眸底含着一点笑。

“你们在一起的几年,你给阴山九郁怀过孩子吗?”他忽然问,漂亮的眼看向她腹部。

她麻木地摇头。

“你最好不要骗我。”他凝着她,似笑非笑,缓缓说。

这么久没见她,冷落她,在她怀孕的时候去找旁的女人。他也不觉得多畅快,甚至想起来,反而觉得异样的恼火。

她凭什么摆出这幅模样?不然,他索性去让其他女人怀一次孕,看她在不在乎。

沈长离消弭不掉这心中恶心的异样情绪,他性情天生高傲,这辈子从不低头,也不服输。

白茸没有问他为何又来了,也不问他这段时间到底去了何处,很是平静。

有一瞬,他恼火得想掐死她。

他不想知道,也不愿承认这情绪到底是什么。

“白茸,你若是敢告诉我,你除了我,还有别的男人,孤会把你和那个男人,都亲手一点点碎尸万段。”他望向她。

那双方才还灵巧无害,在解九连环的细长漂亮的手,松松扣住了她的颈骨,没用力,这双手蕴含着何种可怕的力量,她心知肚明,她怕极了他这双手。

他就是个变.态的疯子。不是人。

就是一头野兽,没有感情的野兽。

这一日之后,沈长离确实没有如何去刁难李疏月。

只是,她依旧付出了代价。

白茸被用符箓封印住了身上经脉,她无法再用法力了。

她的右边脚踝,被扣上了一条精致的金色锁链。

沈长离来的时候,偶尔会短暂把锁链解开,让她可以短暂地在室内自由走走,或者带她去院中走走。

链子很长,足够她在室内活动,但是再也走不远了。

室内一切尖锐物品都被收走了。

那一日之后,沈长离又开始过来她的寝宫了,来得比之前还勤,他军务其实很繁忙,白茸刻意不去管外头的世界,但是有时候都忍不住怀疑,他到底是如何同时处理好这些事情的,偶尔也会想,这些晚上,他是如何对他宫中其他女人的交代的。

这一日,沈长离来时。

沈长离见她安静垂着颈子,在低头做针线活。

白茸没抬头:“听说战况吃紧,最近仙界是不是派了仙兵下来?你要和仙界也开战吗?”

“你害怕?”沈长离确实不在很意,没想她会问起这事。

他想起她以前在青岚宗,就是个小虾米,修为离渡劫差着十万八千里,估计觉得神仙高不可攀。

想到这,他笑了一声,觉得她成日担心些无用的事情。

至少,护住自己妻孩的本事他还是有的。

“你说过你是龙,那我们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白茸不做声,又换了个话题。

沈长离说:“我生下来时,还是幼龙。”

“两岁后,才学会化形。”

如今他几乎已经是纯血龙类,白茸是人,生下的孩子,估计也和他小时候差不多。只是以前没有过女人和公龙生孩子的先例,说实话他也不知道会生出来什么。

白茸点了点头,她想,她认识阿玉的时候,他化形已经很完美了,这么多年,她完全没看出来他非人的身份。

其实两岁到七八岁之间,还有一段时间,幼龙控制不好化形,很容易在人形时露出人类特征来。

只是,他们的孩子,不会再遇到这种事情。

沈长离已经提前寻来了灵药,与自己的龙鳞一起,寻人给孩子炼了龙丹,如此生下之后,孩子可以早早完美化形,不会再出现他小时候那样半龙半人,遮不住尾巴,被人嘲笑的状况了。

白茸坐在案几边,安静地做针线活儿。

沈长离不怎么懂针线活。

见她似乎是在绣帕子,一共两条。

其中一条月白色的,角落用银线勾勒着一个离字。

另外一条,是东方既白色,像晨曦,又像是湖光水色,角落绣着一个溯字。

沈长离看了会儿,少见的没去打搅她,也没对那字提出异议。

那条,显而易见,是给他们未出世的宝宝的,还有一条,自然就是给他的。沈长离不喜欢她叫他沈桓玉这个名字,之前她给他亲手做过不少贴身物品,都有那个小小的玉字,他几乎都没用过。

白茸绣了一会儿,眼睛略微有些累了,揉了揉眼。

“休息会儿,之后再绣。”沈长离说。

男人神情和平时略微有些不一样。他伸手,把她揽入了他宽大的怀中。

她的小腹已经明显微微凸起了,赤着纤细的玉足,其上扣着沉重的金色枷锁,沈长离给她披了件外裳,如今,她几乎终日被锁在了寝宫中。

她身上中了蚀骨散,需要定期找沈长离拿药,否则会生不如死。

并且,她知道了,那日她失血过多,差点流产,被困在梦中的时候,她喝到的香甜的美味,原来是他的龙血,她这具身体已经开始有瘾了,需要他的龙血喂养。

沈长离不介意这些,在某些事情上,他极为慷慨,也乐意看她对他求而不得。

或许是因为怀孕月份大了,又或许是受到腹中婴儿,对父亲天然依赖的影响,她似乎表现得对他更加依赖了。

被他这样拥着时,她不小心看到他领口下,男人锁骨上印着几道痕迹,似乎是某种尖利的抓痕,她已经迅速移开了视线,没细看,也尽力克制,不让自己去想。

已经到关键时期了,她的肚子一日比一日明显,随着和若化在梦中约定的离魂的时间点越来越近,她不想再表现出什么,闹出意外来,让沈长离察觉。

这一具身体,她如今也无所谓了,被如何作践也罢。

女人妊娠,是一道名正言顺的鬼门关,无论是谁,人人平等。

若是生产中,不慎发生了什么意外,也怨不得旁人。

她平静地想,她对不住这个孩子。可是,她还能怎么办呢?她被步步紧逼,已经只剩这个选择了。

沈长离自然也可以察觉到白茸的变化。

他并不讨厌这变化。他把她抱在怀里,低眸找到了她的唇。

白茸还在不住喘息。

带动她纤细的脚踝上的锁链,发出了细微的窸窣声。

他其实完全没餍足,但是也没有继续做什么。

沈长离把她打横抱起,放回了卧榻上,随后,自己从背后搂住了她,男人温热的大掌覆在她的小腹,他们的宝宝身上。

近来,他头疾发作不那么频繁了,情绪也稳定不少。

抱着她,不知为何,沈长离想到了许久前,他在王都街道上独行时,遇到的那个带着妻孩,一无是处的平凡男人。当时,他看着觉得他们,觉得极为滑稽可笑,如今想起来,他竟觉得那一幕不那么碍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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