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百万贯(2 / 2)
王雱强打精神,笑道:“哪里就病弱了?”
明远:我瞅你确实有点病弱。
他估计王雱这是忙于公务,顾不上吃东西,现在可能有点低血糖,于是赶紧让丰乐楼的酒博士送来一杯加了红糖的甜饮子,让王雱捧至口边慢慢啜着。
没过多久,王雱脸上便升起几分红晕,转向明远,展眉一笑,道了声“多谢”。
閤子里的气氛终于变得轻松,人们笑着嗔怪王雱,只记得公事,来得太迟。歌妓则随手拨弦,用轻柔的乐曲声为众人助兴。
王雱一来,整间閤子中,蔡京便不再是酒席的核心。
人人都关注王雱;
除了明远以外,人人都想从王雱口中听到朝中推行新法的消息,连种建中也不例外。
也不知王雱是不是有他自己的目的,饮过那杯饮子,王雱多少恢复了精神,便提及朝中最近推出的几项新法,在各地试行的情况。
明远听着那些熟悉的名词,“将兵法”②、“均输法”、“农田水利法”……心里在暗暗感慨:此刻他距离历史真的好近啊。
王雱一边说,席间众人偶尔开口评价,多是不疼不痒的随口称赞之词。
只有种建中一口断言:“将兵法是善法!”语气坚定无比。
身为昔日的西军“将种”,种建中自然对军中弊病非常了解,因此知道“将兵法”是对症下药的方子,良药苦口,但利于病。
王雱顿时大喜,有种家子弟称赞他父亲推出的“将兵法”是好东西,王雱很明显有种被“权威人士”夸奖了的感觉。
被种建中夸完,王雱又喜孜孜的转向明远,笑道:“近来新法推行顺利,还要多谢远之兄的提点。”
王大衙内此话出口,举座皆惊。
目光刷刷刷地聚在明远身上。
在大家心目中,明远是一个游手好闲,浑身是钱的纨绔。他什么时候也能提点王大衙内这些新法推行的大事了?“
明远猜想可能是他上次关于青苗法给王安石写的那封信。
只听王大衙内说:“这次官府在各州县试行新法,仿造《横渠学刊》的式样,刊印了很多书册,将新法的详情下发至各州县。又派人去乡里宣讲,不外乎将新法的目的、条例、细则一一说明……”
明远一边听,一边轻轻地拍着额头:原来是这样。
果然,这印刷的效率提高,成本下降,印刷品立即成为一项重要工具。
王安石借此刊印文章,将新法的来龙去脉说清楚,有助于帮他争取到明白事理的读书人,让朝野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新法本身,而不是政治斗争上。
只不过这种做法更多还是面向朝野间更有话语权的读书人,所以不像明远当初那样,选择了童谣与仿单,而是采用了《学刊》的形式。
“据说有不少州县的读书人看了这《新法新刊》,写了不少文章反驳。但是《新刊》发行量多大?区区几个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的书生,又怎能以区区文章,堵住他人的耳目?”
“新法在乡里的风评渐好,推行起来也就顺利得多了。”
王雱年轻气盛,说起来洋洋自得。
只不过他没有意识到,依靠更大的发行量而压住反对的声音,其实也并没有扭转反对者的看法,只是一定程度上能吸引更多支持者而已。
明远听到这里,忽然想起苏轼。
他有种预感,王元泽马上就会提到苏轼。
果然——
“元长,今日没邀苏子瞻来吗?”
蔡京点点头,微笑着说:“苏公另有安排,过来打了一个招呼,已经离去了。”
王雱抿着他薄薄的双唇,脸绷得紧紧的,唇角有些向下,道:“他今日若有胆与我面对辩道,我便真佩服了他……哼。”
明远心想:王大衙内看起来很气啊!
估计苏轼那篇上书的文章戳人痛脚,让王雱非常非常不爽,否则大衙内不会说这种气话。
其实在明远看来,新党应该多拉拢苏轼这样不完全算是铁杆旧党的“中间派”,而不是应该将苏轼这一派也彻底打倒。
那样对于新党来说得不偿失。
但是……这和他明远又有什么关系呢?
“今日为四哥饯行,”终于由蔡卞出来打圆场,“再者,明日旬休,今晚大家难得出来松快松快。”
“你们现在到了酒桌上还再谈公事,难道不觉得脑壳疼吗?”
众人闻言,顿时都笑起来了。
蔡京若有似无地冲远处坐着的歌妓那里瞥了一眼,那歌妓手中琵琶声顿时再次响起。
“小山重叠金明灭……”
閤子中的画风立转,变得慵懒而香艳。
明远顿觉全身都懒洋洋的,根本不想动脑——朝中政事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不如好好放松,尽情享受这个良夜。
立时有一名酒博士走进閤子,手中托着一枚透明水晶盏,盏中盛着一种色泽金黄,质地稠厚的液体。
蔡京顿时笑道:“听说这是南边的‘酒露’,从海路运上来,丰乐楼刚好买了一整船。这两天城里街头巷尾,还有《汴梁日报》上,都在说这个。”
那酒博士手脚麻利,顿时在每个人面前都放了一只水晶杯,注入“酒露”。
明远接过来,先闻闻气味:像朗姆酒。
他嘴唇轻抿杯沿,品了一小口:也像朗姆酒。
于是他抬起头望着酒博士。
酒博士刚好在为众人介绍:“这是南方种植糖蔗时无心酿出的美酒,产量极少,因此十分珍贵……”
明远:呀,这就是朗姆酒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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