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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7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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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逃难时住的那个小茅房被温禾安圈下来了,重新简单修缮了下,那片地方靠近城外,现在没人住了,所以立了座小小的坟,竖了石碑,他将手里提的东西放下来,摆好,自己盘腿坐下来,拿起拂尘将石碑上的灰扫干净。

他唤:“祖母。”

唤了一声,就停下了。

来多了,也不知道说什么。

李逾拿出四方镜,里面赵巍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生怕他睡死过去,或者把今日的大事忘了,他回了句准时到之后,将它合上,对着石碑说:“您看看她胆子多大。从小胆子就大,是不是。”

“不过,琅州好像真要被她夺下来了,穆勒也被她擒住了。”说到这,李逾停了停,说:“祖母,您是不是还不知道穆勒是谁。”

男子声音天生偏沉,稍低一点,就显得很是郑重:“是百年前参与琅州施粥之事的人之一。”

他站起来,将带来的酒洒在石碑前:“他们一个一个,谁都别想逃掉。”

最后,李逾撩开衣摆拜了三拜,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琅州城已经安定了一些年头,但自打上次巫山驻军夺了隔壁三州之后,城中也是人心惶惶,而今三军陈兵的消息一出,沿街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偶有几人出来,甭管是贫是富,也都是用衣领裹着脸,左顾右盼,一惊一乍如惊弓之鸟。好似下一刻城门便会大开,无数身着甲胄的兵士涌进来,以血腥与杀戮无声昭告这座城池已然易主。

百年了,九州还是这个样子。

饥荒,战乱,天灾,疫病。啼饥号寒,饿殍盈途,权势更迭争夺中,白骨何止千万具。

李逾从奔走的人脸上看到深切的恐惧,这种恐惧不论何时,都能将他拽回记忆最深刻的少年岁月。

他再次咽下一把丹药,看了看天色,算着时间到了沅河两岸,安州的驻军中。

赵巍一见他,额心上的汗总算是止住了,再一看,王庭和巫山的统帅已经夹枪带棍,你一句我一句地嘲讽起来,两军对垒,森森无声,肃杀之气蔓延整条沅河。

谁也没太将安州的守军当回事。

因为这支兵既不精,又不勇,领头之人见都没见过,气息还不到九境,跟另外两家一比,哪哪都比不过,幕一都开始纳闷天都究竟是怎样的想法,不会是被温禾安刺激疯了吧。

说起来,这件事中途虽也历经曲折惊险,但还算是走得顺利,能如此顺利,有一半是因为三家积怨已深,在其中一家眼中,另外两家会做出什么缺德的事都不意外。

就像好好的两军对战,天都突然横插一脚,乍一看面面相觑,细想之后天都也是能做出这种事的德行。

赵巍骑在坐骑身上,看着远处幕一手掌一挥,巫山驻军开始进攻,心提到了喉咙口,他侧身问身边的李逾:“公子负伤在身,第八感是否还能用出来。”

“能。”

李逾

() 四方镜里的消息已经堆积成山,他师尊放话他再不滚回去就再也不用回了,寒山门也不用回了,而且穆勒也被他搜走了所有东西,用圣者之器捆了丢在萝州密室中,解决完琅州的事,他得尽快回去。

“徐远思还没出来?”

赵巍摇头,面色凝重:“没。”

这是整件事情中温禾安唯一预料还没应验的地方。

他话音才落下,就见王庭驻军前撕开一个空间裂隙,出现在画像中的徐远思和另一个男子露出面来。

徐远思在王庭手中过了人生中最为难捱的三个月,这群人根本不拿傀阵师当人,哪里有用就往哪里搬,而且他不知道王庭是怎么打算的,他们囚了徐家这么多人,究竟准备做些什么——肯定不会是好事。

这就如同钝刀子磨肉,磨得他吃不好,睡不好,身形消瘦了一圈,眼下两团乌青缀着,日夜面对江召那张阴沉沉摸不透的脸,无数次生出想就地起阵拉着他同归于尽的想法。

温禾安不是给了他傀线回应吗!

为什么跟穆勒打,跟温流光打,打完这个打那个,打得江召脸色一天一个样,也不见来捞他一把。

此时此刻,他脚才踏着地,身后那位江无双的亲信就压低了声音命令:“开傀阵,辅助大军战斗。”

徐远思抵着牙无声冷笑一声。

这样下去,他非得被王庭这群王八崽子活生生耗死。

徐远思眼仁里映出巫山列队整齐的兵阵,无可奈何,手掌贴到地面上。

无声的涌动从掌心扩出,渐渐牵连住身后的王庭军,才要有近一步的动作,就见耳边传来骤烈的风声与江无双亲信的怒吼声,后知后觉一抬头,见有一戴着獠牙面具的男子从天而降,袖里生风,将王庭看押他的人掀得原地一翻。

就在这个当口,徐远思被他拎着后颈一提,身形暴退,退至安州军前。

整个过程很快,快到徐远思脑海中唯有一个念头:他这是被救出来了,还是又被天都劫持了。

江无双的亲信见状,反应过来后脑子一怔,随后是满手冷汗,方才过招是在须臾之间,但实力已经辨了高低,人一丢,凭他一人必定不可能捉回,且……巫山军已经杀到眼前,领头阵的是巫山天纵队的指挥使幕一。

没有九境傀阵师施法布阵,他们可能会将琅州都丢掉。

这个时候,赵巍等人已经换了身装束,偷偷从安州军中潜出来,两军如蝗虫般将要对撞在一起,李逾扯着徐远思将他往赵巍的方向一送,又从袖子里丢出几样灵器,盯着他不紧不慢地道:“温禾安说,让你脱困后即刻去琅州州城布阵,防住想要反攻进来的王庭军,拿出你九境傀阵师真正的本事,不然,她会亲自将你送回王庭,就当今日没救你。”

徐远思先松一口气,而后咬咬牙。

走到哪都是辛劳命,走到哪,今日都得布这个阵。

但他和温禾安好歹有旧交情,总比落在王庭手里好。

赵巍是真担忧这两家打起

来,走得一步三回头,在第三次往回看的时候,见李逾跃至半空,左手一握,手背上青筋突起,而他喉结滑动,声线一字一句从面具下泻出:“第八感。”

赵巍停住脚步。

无形的浩大力量自他体内层层叠叠扩出,汪洋倒泄般漫开,与那日和穆勒交手时不尽如人意的效果不同,残酷的战场,挥动的刀戈,闪烁寒光的甲胄才是它真正的主场。

沅河两岸,三家驻军加起来超过十万,才要战成一团拼尽厮杀,第一抹血液还未喷涌而出之际,所有将士手中的刀剑枪戟不受控制地从紧握的掌心中坠地,在下坠的过程中便碎为齑粉,甲胄和圆盾同样如此。

他们双手在同一时间被禁锢,飞退回原位,茫然睁大了眼睛四顾张望,战心才起,就已歇了火。

笼罩范围之广,力度之强,连幕一与王庭几位守将也受了影响,卸了一半的力。

饶是他们出身顶级世家,见多识广,也从未见过这样奇怪的第八感。

这仗还没打,就不得不结束了。

李逾从半空中坠到河畔茂密的芦苇丛中,稳了稳身形,手掌因为脱力而微微发颤,被他面无表情控住。他就地给自己划开一个空间裂隙,同时吞了把药,马不停蹄赶往萝州。

靠在裂隙中的灵流中,他垂着眼,往身后各自后退回拢的三军方向瞥了一眼,眉眼恹恹,声音哑而低,玩味似的将自己第八感的名字念出来:“止戈。”

当年,在第八感上,李逾迟疑了许久,他是在已经选好第八感,就待确认的那一刹那,没忍住遵从了内心一点意愿,折中要了在打斗中能发挥一部分作用,又能在战场上发挥更大作用的第八感。

选了之后,头一次被圣者呵斥,被自家师尊用竹篾追了整整一月。

就那么一丁点虚无缥缈,听起来就可笑的意愿。

纵我一人先行。

愿有一日。

九州战事终结,人间止戈。

==

陆屿然抵达结界时,温禾安手中的四方镜终于传来消息。

她垂眸细看。

赵巍:【不负女郎所托,琅州已夺,徐家少主被救下。】

【前来相助的公子也已回程。】

与此同时,陆屿然的四方镜疯狂闪动,他没看,径直走到温禾安跟前。

她将四方镜一收,抵着树干的身体绷直,所有事情全部按照计划实施,一口气完全松下来后,身体的虚弱和滚热再也无法遏制,她抓了下他的手臂,沉沉阖眼之前,喊他:“陆屿然。”

“我又赢了。”

陆屿然完全接住她,纯正的灵力朝她体内渡去,这人烫得像火一样,到处都是伤。

揽住她的同时,他将她身上所有拼杀出来的伤势悉数收入眼底,寸寸巡视,手掌几乎止不住拢了下,瞳色越沉越清,划开四方镜,准备叫罗青山过来。

四方镜上炸开了锅。

商淮一连发出了十几条消息,字样触目惊心,都是一样的意思,心中的震撼难以用言语形容出来:【我们被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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