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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第88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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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要笑呢?

因为秦朗对自己刚刚的表演还是很满意的,且不说昨晚已经练得很熟练,就是宋墨回过身来那一刻,他确定自己被对方带入了戏中,也确定那一刻自己就是林文恒。

李思年的作风跟陈文栋很不一样,他看回放时,一言不发,全神贯注,先是看整体效果,然后将屏幕调大放慢速度,仔细甄别两人脸上的微表情和眼神。

一开始秦朗还挺放心,但是见他连续回放几遍,一句话也不说,心中不免屏声静气忐忑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思年终于打破这安静的气氛:“小秦,刚刚看到金世锦的第一眼,你的心跳有没有加速?”

秦朗还没回答,李思年又继续道:“没有对不对?林文恒是十九岁的年轻人,年轻人的爱情最容易产生于本能。他对金世锦的情愫,就发生在初次见面,虽然这个时候他自己还并不知道,但爱情确实已经依靠本能产生。”

秦朗哑然,露出被导演看穿的窘迫。

李思年倒是依旧和颜悦色:“小秦,你的表演非常好,在这个长镜头里,从敲门到进门见识到金公馆的阔绰,再到看到金世锦时的忐忑,甚至他转过头,你眼中的惊艳和错愕,都表演得非常细腻完美。但唯有一点,你作为林文恒,没有第一眼对金世锦动心。我说得对吗?”

秦朗有些沮丧地点头:“导演说得很对。”

李思年笑了笑:“爱情戏尤其是这种同性禁忌题材,最重要的是性张力。性张力不能只来自吻戏亲热戏,而是两个人相处中的那种暧昧。简单直白来说,就是要让观众感受到,两位主角对彼此的渴望,或者说——”他顿了顿,“欲望!”

秦朗是正常的年轻人,当然也有过欲望,但那是纯生理的,因为没爱过人,所以从来没有对某个具体的人有过这种感觉,自然是不知如何表现。

他认真听着,似懂非懂,像是陷入一团迷雾中,明明知道出口在哪里,可就是走不出去。

李思年看着他纠结苦恼的表情,摇头失笑,拍怕他的肩膀,安抚道:“不用急,这个角色本来就很难演,你作为年轻演员,已经相当不错。第一场戏嘛,暂时没入戏很正常。你和宋墨生活中相熟,拍起戏来很有默契,这本来是好事,但也可能因为太熟,很难跳过现实关系,进入戏中角色。我们先拍,这种特写表情可以后面找到感觉再补。过两天宋墨老师看到你在花园修剪花枝的那场戏,你看看他怎么表演?”

秦朗点头:“导演,我会努力的。”

李思年笑说:“行,我们再拍点其他的镜头,说不定,能让你更快入戏进入林文恒这个角色。”

要不说李思年会演员,虽然秦朗这场戏不尽如人意,但他却没有急于重拍。因为他很明白,此时的秦朗,无论重拍多少次,都不会达到想要的效果。

不如循序渐进,先从简单的戏开始,让他先拍几场,一点点融入角色。

一连两天,秦朗拍得戏不是他和家人相处,就是在花园里修剪花枝,没有任何与宋墨的对手戏。

但这是爱情片,与爱情无关的戏份实在少得可怜,加起来也用不了几天。

终于又轮到一场感情戏,不过不是秦朗,而是李思年说的那场,金世锦默默凝望林文恒背影的那段。

这是金世锦情感转换的一场戏,也是全片中很重要的一段。

这是1939年春天,中华大地大部分地方已经沦陷,寓居香港的金世锦,妻离子散,身边除了个一个老仆和女佣,就再无他人。

他尚且富足,但在这乱世中,财富也不过如浮云,转眼或许就消弭殆尽。

当然,对此时人生一片灰暗的他说,财富早就不重要。

港城没有四季,也就让他忘记了岁月流转,不过行尸走肉般活着罢了。

唯一的快乐,只有每日沉醉于大烟的那一时半会儿。

家中那个学生花匠已经来工作一段时间,每周来两次,每次来半天,都是下午金世锦缠绵烟榻的时刻,两人几乎没打过照面。

但偶尔迷迷糊糊的金世锦,会听到对方跟张叔和女佣打招呼的声音,是年轻人特有的清越。

那天傍晚,二楼的金世锦,从大烟的劲儿中清醒过来,熟悉的孤独沮丧再次袭击了他。

就在这时,他听到楼下花园里,传来清脆悠扬的口哨声。

那是上海沦陷前传遍大街小巷的歌曲《春天里》。

他记得那歌词。

春天里来百花香;

郎里格朗里格朗里格朗;

和暖的太阳在天空照;

照到了我的破衣裳;

朗里格朗格朗里格朗;

穿过了大街走小巷;

为了吃来为了穿;

昼夜都要忙;

朗里格朗朗里格朗;

没有钱也得吃碗饭也得住间房;

哪怕老板娘作那怪模样;

朗里格朗里格朗朗里格朗朗里格朗;

贫穷不是从天降;

生铁久炼也成钢也成钢;

只要努力向前进;

哪怕高山把路挡;

朗里格朗朗里格朗;

遇见了一位好姑娘;

……

金世锦在口哨声中,慢慢走到窗前,朝花园中看去。

年轻花匠清瘦单薄的身体,笼罩在璀璨的夕阳中,周围是随风轻舞的草木鲜花,一切都是那么生气盎然。

金世锦怔怔地望着那道背影,只觉得好像有一道光打进了自己心中。

“咔!”

这场只有口哨作为背景没有任何台词的戏,镜头由远及近,在金世锦的脸上定格长达十几秒后结束。

站在二楼窗口的宋墨深呼吸了口气,望着楼下那道转过来朝自己挥手的身影,重重舒了口气,转身往房内走去。

秦朗因为是背对着小楼,看不到宋墨的表演,导演一喊咔,便立马跑到李思年身旁,摩拳擦掌等着回放。

李思年脸上明显写着激动,看了看他道:“刚刚宋墨老师的表演可以用完美来形容,同样是情动之初的表演,你看看你和宋墨老师的差距在哪里?”

秦朗用力点头。

李思年准备回放时,咦了一声问工作人员:“宋墨还没下来?”

工作人员回道:“宋墨老师说要平复一下情绪。”

李思年笑着对秦朗道:“看到没?好演员入戏之后就是这种状态,一时半刻从情绪里走不出来。”

秦朗想起宋墨说过自己是方法派,技巧多过体验,看来并不尽然。

他点点头:“明白。”

李思年道:“行,反正他这场戏已经一遍过了,不用管他,我们自己先看。”

“嗯。”

这场戏前面是很风轻云淡的场景,因为是楼上楼下,拍摄宋墨的主机位在半空,从窗外拍摄。

拍他从床上醒来,听到口哨声,一步一步走到窗边。

镜头由远及近,因为室内室外的光线反差,让他整个人也由暗到明,晦暗沉郁的眼神慢慢变得明亮。

除了眼神,他几乎连微表情都没有,但哪怕是最普通的观众,也能从他眼神细小的变化中,看出他被楼下少年打动,对家中这个花匠产生了不一样的情愫。

也许金世锦没有林文恒初见他时的那种炙热,但这份初来乍到的感情却比对方更确切。

李思年之所以激动,是因为对宋墨的表演非常满意,看完两遍,他问秦朗:“能感觉到金世锦对林文恒的动情吗?”

哪怕秦朗没体会过爱情,也看得出宋墨的表演,就是剧本中金世锦对林文恒动心的反应。

准确又真实。

而且他很肯定这不是技巧,因为技巧不可能让他这种不懂爱情的观众,心中产生震动。

他点点头:“感觉到了。”又下意识道,“宋老师演得真好,而且看起来好自然,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李思年看了他一眼,笑道:“很简单,因为刚刚的他在对你动心。”

秦朗一头雾水:“??”

李思年又纠正道:“应该说刚刚的金世锦在对林文恒动心。”说着指了指胸口,“这里动了,就不需要用技巧表演,眼神表情自然而然会随着心中感受流露出来。”

秦朗懂了,但也没完全懂,点点头道:“就是与角色共情。”

“没错,但毕竟角色是角色,演员是演员,要真做到合二为一,确实不容易。说实话……”他顿了下,“我看过宋墨以前的戏,虽然演技确实无可挑剔,但像刚刚那么自然的,很确切地让我在现场就能感觉到他和角色合二为一,他就是戏中人,这还是第一次。甚至我拍这么多年电影,也是第一次感觉到这么真实,刚刚看监视器,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差点忘了这是在拍戏。”

秦朗对着毫不吝啬的夸赞深以为然,因为他也是这种感觉。

太真实了,好像宋墨就是金世锦,他刚刚对家中花匠动了心。

可这种在戏中真实的动心动情,他到底怎么办到的?

之前还想说追上小嘉的脚步,但看着对方的感情戏,再看自己,至少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秦朗与有荣焉的同时,又不免有些自惭形秽。

作者有话说:

大哥:我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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