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1 / 2)
温柔的人也分很多种。
有些人像清溪,朝着既定方向流淌,旁人只需在此等待柔情的造访。
而有些人,像四月春风。温柔、无处不在,但猜不准她会先吹向哪。她的妩媚与生俱来,却常叫人意想不到。
阿姒便是后者。
元洄因她突如其来的话怔愣。
察觉他发懵,她大概高兴了,狡黠都要从笑里溢出:“又害羞啦?”
元洄没有应。
她没察觉到他的视线,很善解人意地笑了:“没关系的,那不亲了就是。”
真是把他当猫儿逗。
此时周围昏暗,即便看不见,元洄也能想象到她那懵懂无措却暗藏狡黠的神情,少年无奈笑之,在她刚背过身时伸手,用力把她拉回怀中牢牢困住。
“不是要亲么?”
他低道,语气低沉危险。
这回换阿姒始料未及,往常出其不意的人都是她,此刻风水轮流转,她极不确信道:“你、你怎么学坏啦?”
“与你学的。”
元洄收紧手臂。
那夜过后,被刻意压制的悸动沉寂已久,骤然被勾出,一点即着,即便骤然熄掉,火星子也在暗暗叫嚣。
两个人都在忍。
静默须臾,他压下欲念,把她拉过俩,一下下地轻吻她。
起初温柔,很快充满占有欲。
一吻过后,阿姒上气不接下气:“你好像很喜欢亲吻?”
元洄问她:“你不喜欢?”
阿姒摇摇头:“我也喜欢。我只是以为男子大都把亲吻当开胃菜……如果可以直奔目的,你们或许都不会亲吻。我们是夫妻,夫君你可以要求更多的,但你好像更喜欢亲吻?莫非你对男女之事没兴趣?”
元洄应得不假思索:“因为亲吻不会让你痛,但其他事会。况且——”他顿了顿:“你体弱,有孕会伤身。”
阿姒瞬间明白他的顾虑,遗憾但认同地点头:“也是,我们现在不能放纵。”
元洄轻拍她后背。
她不知又想到什么离谱的方向,忽地撑起身子,摸索着双手捧住他的脸:“夫君,你真是好惹人怜爱啊。”
元洄:“……”
简直把他当弟弟哄。
没记错的话,他比她大吧?
阿姒在他唇上吻了下,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遇到你之前,我见过些色字当头的权贵子弟,各个芝兰玉树,其实都把女子当玩物,肆意玩弄,哪里会为女子的身子考虑,但是你没有。明明我们都有过肌肤之亲了,你还是很克制。”
元洄陷入恍然。
那句“芝兰玉树”让他想起那个与他流着一半相同血液的世家公子。
以及那个梦。
还有阿姒说过的“似曾相识”。
一些阴仄的念头在蔓延。
阿姒自然不知道他心里的弯弯绕绕,她像得了
什么宝藏,手脚并用地紧紧缠住少年:“夫君,你真好。”
她胆怯又隐隐漾着好奇的声音像轻羽,在元洄耳际轻挠:“其实刚刚你不必和我说抱歉的。你我是夫妻,亲昵天经地义。我适才只是没想到你还会……要不是听到你声音,我还真会以为你是别人。”
别人……
元洄一怔,旋即,他笑了下:“你想不到的事还有很多。”
她不信:“是么?”
也不知她是真的不信,还是激将法。
但元洄没有去证明。
他只是抱紧她:“睡吧,再乱动,我不一定能忍得住。”
阿姒果真乖乖地没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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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临颍待了数日后,他们北上来到阳翟寻一位元洄的友人。
第一日,元洄照例要出门。
想到这几日阿姒异乎寻常的黏人,他问她:“今日我是去见一个友人,不涉公事,你可要与我同去?”
阿姒想了下:“好。”
一路上,她都很安静。
回时经过某处时,阿姒忽然问:“这村子往北,可是翟山庙?”
元洄低头深深地看她一眼。
“你来过阳翟?”
阿姒蹙着眉摇摇头。
元洄不再问。
他径直带着她前往北边,果真有座庙,坐落在极其隐蔽的地方,他问阿姒:“想在周遭逛逛么?”
阿姒摇摇头,像不忍面对。
暮色四合,元洄看不清她神情,见她兴致阙阙,带她回了住处。
一路上,他都不曾多问。
到了住处,阿姒自行开了口。
“我之前以为我还有亲人在世,但是现在想来,是都不在了。”
元洄点上灯台,才发觉她眼圈通红,这一路上他只顾策马竟未留意,他轻触她绯红的眼角:“想同我说说么。”
“嗯。”阿姒拥住他,脸埋在他胸口,平静地将一切道来。
她告诉他,她失忆了,郑五并非她的亲生父亲,这几日经过颍川,她想起一些过往片段:“我只记得有座庙很隐蔽,就在那处村子附近,亲人去世似乎都与那座庙有关。今日一看,果真有那样一处庙。会不会我的亲人,真去世了……”
元洄拥住她,他想像幼时记忆中父亲安慰母亲那样说一句“你还有我”,但始终觉得这样的话不妥。
这样的话太过于自负。
仿佛只要有他一个人陪着,便足以抵消去缺失其他亲人的痛楚。
相比安慰,元洄选择替她解决未解决的困难:“要我帮你查查你的身世么?顺道查查你可有其他亲眷。”
阿姒抬起头。
“我瞒你这么久,你不恼?”
元洄道:“我也瞒了你,我不只是北燕细作那样简单,我母亲虽是南周人,但我父亲,是北燕王爷。”
阿姒始料未及,久久不语。
这下不安的人换
成了元洄,他问她:“你可会介意?”
阿姒迟疑了。
“那你们会攻打大周么?”
这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窗纸,只能捅破,不能视而不见。
他父亲的野心南周权贵有目共睹,不算什么不能说的秘密,涉及他们的未来,元洄也不打算隐瞒:“会,但我母亲是南周人,我父亲虽是北燕人,但他更愿意称自己是中原人,我们没有对南周百姓不利的缘由,只一旦涉及权力更迭,无法保证完全不牵连无辜,我尽量。”
阿姒听罢,呢喃道:“原来,这便是权势之争么……”
她苦笑着摇头:“但我不过一个盲女失忆还举目无亲,自身难保,又怎有余力对你要做的事指点江山呢?”
元洄再次问:“要查你身世么?”
两人都陷入迟疑。
当初救下阿姒并决定娶她,是因为她举目无亲,两个人之间的身份差异在安危面前不堪一提,可眼下直觉告诉他,阿姒或是勋贵出身,倘若如此——
他们之间势必涉及立场。
她会选他么?
他不敢赌。
阿姒似也不敢,但她没有逃避:“我想,我总得知道自己是谁。”
元洄说:“好。”
随后他们不约而同地岔开话题,这夜阿姒很黏人,一直抱着元洄。
人在怀里,他的心却无法落地。
.
阿姒的身份短期内无法查出,元洄尚有要事在身,他们便先赶往陈留。
在那里,他带阿姒见了他的父母。
他的母亲很喜欢阿姒,得知她眼盲失忆,对她格外爱怜。至于父亲,出乎意料,慕容凛并未像以往那样搬出诸如“大丈夫当无情,方能无敌”的话。
他只说:“你母亲高兴就好。”
到陈留后,元洄从慕容凛处得到了八千兵马,他带兵扮做他方将领,带着八千兵马,奇袭匈奴营帐,趁匈奴将要围攻封丘时,从他们手里夺了座城。
这一战下来,慕容凛对他很满意,将囤在陈留一带的兵马都交给了他。
但对元洄而言,最大的喜讯不是他打了胜仗,而是另一件事。
带兵凯旋的那日,他刚下马,就见阿姒立在营帐前,双目澄澈有神。
近月未见,再见到她,元洄心中一动,他一时未多想,快步朝她走去,一把将人揽入怀中:“我回来了。”
他素来矜漠,鲜少这样主动。
阿姒咯咯地笑了。
“夫君,你耳根子好红啊。”
元洄怔忡住了。
自从她失明,不能再看到他害羞的模样,他连脸红都很坦然。
他很快明白这是如何一回事,松开她,低头凝入她眸中。
“你……已经复明了?”
阿姒没回应,只抬头对他笑。
那双明眸重新有了神采,眼底光华璀璨,狡黠都格外明显。尽管她没说话,元洄也能
看出她在用目光调侃他——()
“瞧,被我逮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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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了正神色,淡道:“何时复明的?为何无人告诉我。”
阿姒笑道:“你在打仗嘛。”
“进去吧,风大。”
元洄淡淡颔首,他利落走在阿姒前方,一身银盔,剑眉星目,神色冷峻,俨然一个杀伐果断的少年将军。
阿姒小跑着跟上。
到了帐内,他要换下盔甲,阿姒极有眼力见地上前帮忙。
刚上手,她就犯了愁,抬起脸,眼巴巴地看着他:“夫君,我不会……”
元洄冷静道:“我来。”
他淡然卸下盔甲,正好兵士抬了热水进来,看到阿姒也在,俩少年想歪了,低着头问好:“少夫人。”
阿姒笑吟吟道:“放下吧。”
少年把水放下,低着头出去了,临走前,还特地吩咐守在附近的士兵们:“少主要沐浴,都给我后退些。”
周遭的士兵们了然“哦”了声。
阿姒的笑凝在嘴角。
元洄背对着她,倒是坦然自若。
但有人见不得他坦然。
他刚要褪衣,身前伸过来一条巾帕,阿姒的脑袋从身后凑过来。
她瞧上去很是无辜:“夫君,看到我复明。你就一点都不欣喜么?”
元洄垂眸,安静与她对望着,这是他们成为夫妻后第一次对视。
这一刻,他竟说不出话。
十分离谱地,他脑子里浮现那句老话“丑媳妇总要见公婆。”
这个比拟不贴合他,但很生动。
他淡然别开眼:“高兴。”
阿姒满足地笑了:“我就说嘛,你就是在害羞,明明耳根子都红了,还在强装镇定,我又不会笑你。”
元洄:“……”
她复明对她是福,对他是祸。
不过她复明了,这便比什么都重要。
如此想着,他心里平静了,当着阿姒的面,把外衣整个褪下,露出结实精壮的胸膛,上面还有打仗留下的疤痕。
阿姒的笑不太自然了。
少年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旁若无人地伸手去解腰上裤带。
阿姒的眸子在那一刹睁大。
她倏然捂住双眼。
“等、等等!”
“你也知道害羞?”元洄淡声问她,嘴角一抹笑不显山不露水。
阿姒正要往回避,听到他这话,身形停了下,继而不服气地松开双手。
“我捂眼是怕夫君害臊。”
元洄再次失语。
论好胜,他比不了她。
他揉了揉额角:“行吧,是我害羞,你先到帘外等着。”
阿姒如蒙大赦,飞快溜出去。
怀着复杂的心情,元洄将身上血腥气与尘土都洗去,出来时,她竟趴在桌案上睡着了,睡得正香甜。
元洄把她抱去榻
() 上。
放下人后,他在她额上轻吻。
阿姒在那一刹睁开眼。
她眼底全无睡意,只有明晃晃的狡黠:“趁我睡着偷亲我。”
被她捉弄了太多次,这一次元洄只窘迫了短短一瞬:“既然醒了,便可以光明正大地亲了。”
他俯身要吻下去。
阿姒完全没想到他现在这么禁逗,许是不甘反过来被拿捏,她在那一刹猛然扶住他的脑袋往下推。
这一推,元洄吻错了地方。
他本就带着惩罚的意图,吻落得格外重,咬到柔软的寝衣,隔着一层料子,她的心似乎要跳入他口中。
这一口,咬出悠长的轻吟。
两人俱是愣住。
元洄要抬头离去,但那双纤细的手扶着他脑袋,因为一瞬的战栗,十指下意识的嵌入他发间,成了挽留。
掐着她腰肢的手骤然一紧。
元洄再次咬下。
女郎又是狠狠一抖,颤声道:“你,你这是在作甚么呀……”
他嘴唇一张一合,却不是在回话。
女郎的喘'息也带了哭腔和愉悦,嵌入他发间的十指收得更紧。
像是想推开,其实却抱得更紧。
看来她很喜欢。
元洄心念一动,手撩起她的衣摆,毫无阻隔地吻着她的心口。
阿姒的脚蜷起,不住蹬着褥子,肩膀也一下下地抖,心口起伏得厉害。他的吻开始不能自控,像一尾鱼顺着往下。
察觉他要吻向哪里,女郎猛然一僵,语无伦次道:“你别……”
元洄双手按住她的腰肢,理智却清醒了,他也没想到自己会如此。
怔了下,他松开她。
“睡吧,再不睡我要继续了,营帐外还守着不少人。”
一听这,阿姒赶紧闭眼。
她很快安然睡去,可元洄却睡不着,长指拂过她眉眼。
她复明了,一切已趋近圆满。
但他头顶始终悬着把剑,那便是阿姒尚未查明的身份和记忆。
几日后,这把剑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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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元洄有事外出。
在此期间赵六回来了,带回一位不速之客,是颍川陈氏的陈三爷。
在赵六安排下,陈三爷见到了阿姒,大惊并且大喜。他对主事的周幕僚称阿姒知道传国玉玺的下落。
随后,陈三爷与阿姒相认。
他的出现,勾起阿姒诸多回忆,当陈三爷提议要带阿姒回临颍,周幕僚为难称少主嘱咐务必看好夫人,有所犹豫。
但阿姒同意了。
他们走后两日,元洄回到封丘,一听此事,他当即要启程追上他们。
周幕僚道:“我们派了诸多精锐护送少夫人,不会有事的。”
“我所担忧的,并非此事。”
元洄头也不回地离去。
他快马加鞭,不停不歇
地赶了三日,最终抵达临颍城外的一处村落。
院内,传出一声惨烈的呼喊。
元洄心一紧,踹门而入。
荒败的小院中,阿姒素衣被鲜血染红,手中长剑不住滴血。
她的手和身子都在颤抖。
她面前中年男子捂着被豁开的口,喉间发出惨烈的嚎叫,失去了理智要扑向阿姒,但被手忙脚乱的赵六制止。
阿姒不予理会,提剑走向陈三爷。
元洄快步上前,在那一刻握住她手中的剑,她回过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元洄,眼神清冷,无比陌生。
赵六察觉气氛不妙,忙缓和气氛:“少夫人!都是自己人,自己人。千错万错,都是陈三爷的错!”
阿姒回头,冷冷看着赵六。
“我父亲因传国玉玺被手足至亲残害,陈季延为你们北燕人做事,而你赵六是传话人,谁跟你们是自己人?”
只这几句话,元洄的手倏然松开,仿佛被抽去筋骨。他定了定神,重新拉起阿姒的手,将剑从她手中抽出。
她力气小,根本留不住剑,只能任由他取走,唇边扯出一抹讥讽的笑。
“舍不得了?”
元洄没说话,他只是深深地凝了她一眼,旋即一手捂住她的眼睛,另一手手起刀落,将陈三的首级斩落:“残害血亲之人,我元洄不屑一用。”
赵六没想到这一出。
但他很快知道元洄的态度,忙撇清关系:“这人被陈家抛弃了,来转投于属下,属下也不知道他……”
元洄冷冷看去一眼。
“此前下药的账,我还没算。”
他只一诈,赵六脸色都变了,连狡辩都不曾便开始认错求饶:“少主饶命!属下也是想借着促进您和少夫人感情,好拉拢颍川陈氏!是属下自作聪明!”
此时此刻,元洄如何不喜欢不置一词:“擅作主张、狡诈多端,为达目的连主子都敢算计,我留你作何?”
说罢给一旁众下属一个眼神,几人明白他的意思,上前迅速结果了赵六。
自始至终,他都不曾松开阿姒。
是阿姒先把他的手掌扒开。
她转过身与他对视,元洄凝着她,喉间艰涩:“你恢复记忆了?”
果真造化弄人,或许那个梦确实发生过,原来,梦中他看不到的那段,是她原本的身份,也是他们之间最大的阻碍。
阿姒只扯了扯嘴角。
沉默许久,她总算开了口,比他想象的要平静:“元洄,你放心,我知道此事与你无关,甚至陈季延残害我父亲一事虽因慕容氏而起,但归根究底慕容氏并非罪魁祸首,是陈季延心性扭曲,我不会迁怒于你,
“只是……”
这句转折一出,元洄目光岑寂。
他没说话,静静等待着头顶的剑落下,像等待必将到来的死亡。
阿姒扯了扯嘴角。
“我父亲是死于忠君,我的姑母
,或者说我的生母亦心系南周,我不能……我不能如此自私,与你元洄在一起。”()
她说得冷静决绝,可元洄却看到她眼底一闪而逝的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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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艰涩道:“真的必须得走?”
阿姒点点头:“其实我也不是愚昧固执之人,我不知何为忠君,但我在南周还有亲人,我的阿姐……她还活着……”
她声音逐渐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梦中失去的空落变得前所未有的真切,元洄伸手,紧紧地抱住她。
“一定要走么?”
她没有说话,过了很久才笃定道:“元洄,过去半年,谢谢你。我还有亲人,我的阿姐一直以为我已经死去,她被困深宫,还在为我流泪,我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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