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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9 章 前世番外三(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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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蛰理所当然要点头,突然意识到不对,整个人僵硬地爬起来,这才意识到,景元帝已经睁开了眼。

惊蛰:“……”

哈,让我死吧!

皇帝到底是听了多少?

景元帝的眼眸幽深得很,声音冰凉沙哑,带着怪异的艰涩,却是眼不错地盯着他看。

“回答呢?”

“挺,挺喜欢的。”

景元帝垂下眸,不知在想什么,良久才道:“扶我起来。”

惊蛰着急忙慌上前,给皇帝扶了起来靠坐在床头。景元帝的呼吸比以往沉重许多,那虚弱的模样,也莫名叫惊蛰有些酸涩。

“去把宁宏儒给我叫进来。”景元帝低低咳嗽了声,“然后,这几日,你不要再靠近内殿了。”

惊蛰惊讶抬头:“陛下,你不要奴婢伺候了?”

“嗯。”景元帝冷漠地说道,“我不要你了。”

就像是主人随意丢弃无用的玩具,他的冷漠是纯粹恶意的,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

惊蛰面色微白,低下了头:“喏。”

他退了出来,去寻了宁宏儒。

而后的事情,快得惊蛰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听闻景元帝在文武百官面前又一次吐血,身体急剧衰弱,听闻宗亲大臣都赶到皇宫来,就为了趁着景元帝还没真正驾崩前拟出个章程来,听闻太后贵妃德妃等人收到这些消息后,也急急赶来乾明宫……

从不知道,这座死寂的殿宇,竟能容纳下那么多人,那么多声音。

入了夜,一切才稍稍平息下来。

待到明日,怕就是换了新天。

惊蛰抱着膝盖,安静地看着外头的明月,这天气本不该冷,他却感到了异样的寒凉。

倏地,有人敲响了他的门。

“惊蛰。”

是宁宏儒的声音。

惊蛰微讶,忙穿鞋赶了过去,推开了门。

门外宁宏儒朝他招了招手,将一个包袱塞到他的怀里。

惊蛰愣住,仓促地抬起头,“总管,这是为何?”

宁宏儒的脸色是从未有过的严肃:“什么都不要问,去顺和门外等着,天亮后,有人会带你出宫。”

惊蛰被宁宏儒一推,整个人踉跄走下了台阶,他拎着包袱,茫然地朝着顺和门外走,走到半道,忽而觉得不对。

哪怕是在深夜,皇宫怎会如此安静?

惊蛰离开乾明宫后,走了一道,却几乎没再看到守着的士兵,这怎么可能?瑞王不是已经控制住了皇宫的守备吗?

() 那些士兵去哪里了?黑骑呢?

一种莫名的不安笼罩着惊蛰,伴随着某种怪异的窸窸窣窣感,他总觉有什么小东西在追着他,可是一转头,却是什么都见不到。

奇怪……

那种怪异的,错综复杂的情感,到底让惊蛰停下了脚步。

他抬起头,看着还有几步就要到的顺和门。

奇怪的夜晚,怪异的窸窣声,宁宏儒的异样,消失的士兵,以及他手里沉甸甸的包袱……

——“我不要你了。”

莫名的,景元帝的话,再一次出现在惊蛰的耳边。

他说,我。

惊蛰蓦然意识到什么,猛然回过头去。

就在他抬头的瞬息,怪异的火焰伴随着异样的香气弥漫开来,整整烧红了半边漆黑幽暗的天空,正如同某种不祥降临。

这一瞬,惊蛰什么都明白过来。

他的身体僵硬在原地,抓着包袱的手指用力到痉挛,最终,他丢开那个沉甸甸的包袱,抬起麻木的脚。

起初那速度还有些慢,而后,就莫名快了起来。

惊蛰穿过那些寂静的宫道,奔回乾明宫前时,他见到了那些重新出现在黑骑,他们如同肃穆的石像,沉默地驻守在乾明宫前。

整座乾明宫都被封起来了,而宫殿遍地都是哀嚎,惨叫,呻|吟声。

可那火,不是自宫外燃烧起来,而是在殿内起的火。惊蛰仿若能在那些怪异的燃烧声里,听到景元帝的疯狂大笑。

那火,是景元帝放的。

这是何等的疯狂?

然而,在那些奇异燃烧的火焰下,更有古怪的窸窸窣窣声响起,如同某种异样的虫潮蔓延着,却被大火紧束在囚牢内,无法逃离乾明宫。

惊蛰茫然看了一会,他仰头看着那座燃烧起来的宫殿,不知想到了些什么,过不多时,他缓缓看向朝着他走来的中年男人。

他认得这位统领大人。

韦海东,是景元帝的近臣。

“陛下在的地方,没有被封锁起来,对吧?”

韦海东吃惊地看着他,一瞬间就明白他的意思:“你要是进去,可就再出不来了。这乾明宫内,还有虫潮,若非火势与香料,它们可都是会爬出来的。”

香料,窸窸窣窣声,那些走在寂静宫道上,却始终无法靠近的东西……惊蛰缓缓低头,看向自己腰间一直随身携带着的香丸。

原来,如此。

惊蛰笑起来,他笑得很平静:“多谢你,韦大人,我晓得的。”

他什么都没说,朝着燃烧的乾明宫大步走去。

有黑骑拦了上来,韦海东沉默地凝视着惊蛰的背影,缓缓抬手放人。

惊蛰冲进了火海里,如同一只奋不顾身,再不回头的小兽。

他踏足的瞬间,就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可奇怪啊,他的心里却没有多少痛苦与绝望。

许是那些让他痛苦绝望的东西,已经被驱散了许多,

所以就连这肉|体的伤痕,都没能让他觉得难受。

他知道景元帝会在哪。

啪啪——啪嗒——

这华贵、腐朽、压抑了太久的宫殿,在火焰的舔舐下,到底是变了形。

景元帝沉默地靠坐在床头,在癫狂到极致后的寂静里,他的冷漠仿佛将所有的情绪都隔绝在外,世间一切东西在他眼底都是那么无趣,纵然死亡将要降临,他也毫无所感。

他就如同这皇宫一样腐朽,也会跟着一起燃烧殆尽。

“陛下!”

只在这最后一刻,到底也有什么东西,出乎了他的意料。

一具温热的身体冲过了火海,抱住了冰冷的他。

“陛下,原来您给自己选定的死法,就是这样的吗?”

景元帝抬起头,看着那个人。

他身上有不少烧伤,看起来笨拙而可怜,只那双看着他的眼睛已经红彤彤,不知是被烟雾熏的,还是泪水沾的,看着倒霉极了,到处都是黑漆漆。

是了,景元帝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会在病魔折磨下去世?

惊蛰早该猜到这点。

“你若是为了宁宏儒那些话回来,那你就太笨了。”景元帝缓缓抬起手,掐住了惊蛰的后脖颈,“那包袱里,不是细软,是无用的石头。”

送你走上的,也不是逃生的路,是绝望的死路。

倘若惊蛰是因为这才一起来送死的,那这感动却是错了地方。

惊蛰却笑起来。

“我猜到了,陛下。您真是个恶劣,混账的东西。”他说着,“可你的确给我家平了反,囚了黄庆天,杀了太后与瑞王,虽然与我没什么关系。可我高兴。”

这把火的确是困住了皇帝,却几乎将所有赫连血脉都几乎葬送在了这里。

惊蛰不去想之后的残酷局面,那也再与他没有关系。他的笑容是如此灿烂,他说,千金难买我高兴。

“这是我的选择。可跟你没有关系。”也不知道是将死,亦或者别的缘由,惊蛰大胆起来,他说的话,也冒犯又无礼,却柔|软得像是一朵花,“所以,谢谢你。”

谢谢?

景元帝古怪地看着他,那眼神不再是淡漠到极致,好似终于,终于在这个时候,他真正看到了惊蛰。

火鸦在海洋里翻涌,红色侵吞了夜色,无尽的火焰终于爬升到了内殿,一切再没有回旋的余地。

到这个时候还是冰凉的手指,摸上了惊蛰的眉眼,轻轻的,像是一个初生、试探的触碰。

“……你的父母妹妹,都还活着。”

不知不觉,那句话就溜了出来。

他将一脸诧异的惊蛰抱紧了怀里,以一种几乎不曾有过紧绷的力道,将人牢牢束缚在了怀里。

“所以,叫我的名字。”

一个跳跃的,怪异的,几乎没有联系的对话。

惊蛰却在极度的狂喜后,无可奈何地叹气:“可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呀?”

“……赫连容。”

惊蛰听着那冰凉的声音,连眉眼都是笑意,哪怕在这个时候,他的情绪也竟能感染到景元帝般,带着奇异的魔力。

“赫连容,那我叫,岑文经哦。”

他们在火海里交换了姓名。

而最终,坍塌下来的宫殿,彻底覆没了一切。

(前世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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