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黄粱一梦吗?(2 / 2)
祸了。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正是叛逆爱玩的年龄,在老师们的眼中,商黎算是比较乖的那种了。
成绩好,按时完成作业,知道提前预习功课,还会帮助同学讲题,就是稍微有一点点偏科,英语和物理学的不太好。
但即使有这偏科的缺点,商黎的整体成绩还是排在班级第一。
很多老师对班级里学习好又听话的学生总会有一点点偏爱的心理。
任老师也不例外。
“你要说什么事?”
她想,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事,作为老师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宽容一点。
商黎看着任老师,咽了咽喉咙,他语气艰涩的说:“老师,我想退学。”
“你说什么?”
一开始,她还没反应过来,听明白情绪就炸了。
任老师的脸上带着一种失望又责备的表情。
她看着耸拉着脑袋的商黎,仿佛看着一只走错路被带坏的小动物。
“商黎,你是不是最近和坏孩子玩了?因为什么让你产生了不想上学的想法?这件事你妈妈知道吗?我不相信你的家人会同意你退学。”
任老师一脸严肃的看着他,说:“商黎,我劝你考虑清楚,退学可不是闹着玩的事。”
商黎低着头,假装在研究地板上一块被白色粉笔无意中落下的痕迹。
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失落,眼神有些压抑的绝望和一丝茫然。
“老师,如果您需要我家长的意见,我爸爸是同意我退学的。”商黎抿了抿唇,缓缓的抬起头小心翼翼的注视着任老师的眼睛。
他最后说了一句,“对不起,任老师,今天我想办理退学手续。”
任老师把手放到办公室的电话座机上,找到自己的电话本,就要给商黎的家长打电话。
商黎的视线看了正在翻找电话本的任老师一眼,开始背诵:“8879……13。”
任老师的电话打到了商黎的父亲手上。
当电话接通的时候,得知商黎想退学,这个当天赌博输了两把正不高兴的的男人居然有点高兴。
商父吐了一口烟圈笑了笑。
“小兔崽子要退学,那就退吧,不上学还能给我省点钱,现在的学费可真贵。”商黎的学费省下来,说不定都够他再压几次本,多赌几把说不定就翻身了,从此飞黄腾达。
“老师,您辛苦一下帮他把退学手续办了再说。”商父不仅答应,还开始催促他们。
任老师真的一口气喘不上来,挂断电话想骂人。
天下怎么会有这么不负责任的父亲?!
任老师回头看着商黎,发现他的眼眶已经湿润了。
“孩子,别听了爸爸说的话。学还是要上完的,以后出了社会找工作,学历就是一块敲门砖,你还没有成年,这么小的年纪不上学能去干嘛?在家待着吗?那是在浪费人生……”
商黎的声音有些哽咽,“老师,我真
的得退学。”
当时的任老师不知道为什么一向乖巧的商黎那么固执的做傻事。
他非得坚持退学,最后还把他商父叫来亲自办了退学手续。
任老师看着自己的得意弟子自毁前途,简直气得要死。
但她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商黎办理了退学手续。
几天后,不甘心的任老师做了一次家访,才懂得商黎的处境有多艰难。
任老师对李谦凌说,“我去之前留点地址家访,他们家就只有他妈在家。”
李谦凌听的很认真,他的眉头一直紧紧的皱着,听着任老师的描述。
……
当时的常秋柔披头散发,脸上,脖子上都是挨打的红肿痕迹,她的手腕上包扎着一圈白布。
任老师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常秋柔身上的伤痕。
这屋子里还有一个孩子看起来五六岁,正在写作业,脸颊有点瘦,眼眶大大的,看到生人有点惊恐。
任老师走上前,说自己是商黎的老师,询问商黎退学的事情。
她刚刚问完这句话,常秋柔就已经崩溃的捂脸大哭了。
任老师和她谈话才知道,这个女人的丈夫沉迷赌博,欠下了一十万的外债。
他经常朝着常秋柔伸手要钱,不给钱就打她有时候还打孩子。
“为了不被打死,为了我们娘仨能活下去,我已经把房子卖了,我就是想还了钱,先让商黎上完学,但是……”
但是根本就还不上钱,就连那笔钱,也被那个赌鬼偷走,挥霍一空。
“我活不下去了,我真的想死啊,任老师。”常秋柔的眼神里埋着深深地绝望。
“我的孩子,商黎他为了我能好过一点,背着我和他父亲一起偷偷办了退学手续,我知道的时候,他已经跑出去了。”
“我对不起他,我对不起他……”
她反反复复的重复这句话,肩膀耸动着,整个人的脸痛苦扭曲的抽搐哽咽。
商黎走之前,只留下一张纸条。
【妈,我不上了,我去打工赚钱,你在家看好弟弟,等我回来。】
任老师当时就懂商黎了。
商黎退学,并不是被坏孩子带歪了突然叛逆,他只是为了给常秋柔减少生活的负担,让这个可怜的女人多一点撑下去的希望。
而商父帮他退学,就是存粹的想省钱多赌几把。
听说,因为商黎退学这件事,常秋柔挺着几顿毒打,选择起诉,和家暴她的丈夫离婚。
十一年前,打官司离婚的人在这种小城市不多见,很多人都议论纷纷。
任老师回想起来,还有点印象。
任老师叹了口气,“我这把年纪了,外边的事知道的不多,都落伍了。
“前几年听说商黎混好了,当了导演,我就想啊,当导演好!听说当导游赚钱,有钱他就能改变生活。
“我还以为他苦尽甘来,这辈子不会再吃苦了
,没想到……”
没想到商黎走的那么早。
任老师轻轻的叹息:“他还这么年轻,真的太可惜了。”
听到任老师说的这些话,李谦凌哑然失声。
任老师口中的男孩,和他认识的商黎,像是完完全全的两个人。
又或者说,他从来没有了解到商黎真实的模样。
原来,商黎不是什么不入流的学渣,也不是因为成绩太差才辍学。
他只是过早的承担起生活的重担,不得不退学。
李谦凌想起以前在家,他让商黎帮他搭戏,饰演一个配角暴力狂。
李谦凌当时还觉得商黎整个人很奇怪,先是演的像是被打的那个、眼神根本不像是暴力狂;后来商黎演技爆发,突然之间演的就像是一个活生生的、很恐怖很恶心的家暴男。
现在想来,最开始没演好,不过是商黎本能的恐惧暴力。
因为商黎挨过父亲太多打,对此有阴影,所以在那段剧情中先带入了自己的感受,第一次演的就有点像是被殴打的那个角色。
只因为商黎的眼睛太不安了,他似乎在本能的对信任的丈夫诉说害怕。
然而,在李谦凌的不满意的指责下,商黎只能强迫自己醒过来。
他把自己幻想成暴打过他的商父,然后,模仿那个男人,在李谦凌的面前还原了那个家暴男的形象。
李谦凌想起那天,在搭戏结束后,商黎最后说:“我讨厌暴力。”
李谦凌的手指不自觉的蜷缩了一下。
他伸手到上衣口袋里,想摸出一根香烟咬.一下。
想到这是办公室,他忍住了。
浓郁的愁气锁上了他的眉梢,李谦凌的心中有种微妙的心理不适的感觉。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不适感越来越强烈。
李谦凌后来走过很多地方。
他也说不清自己在干什么。
或许是后悔,或许是单纯的好奇。
在商黎学校的老.操.场,在商黎老家破旧的小巷子里,在商黎幼时削水果的水果店前面,在商黎攒钱给常秋柔买的新房子里,李谦凌都留下了自己的足迹。
他一边走,一边在不停的询问这些人:“商黎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句话,李谦凌有时候是在问别人。
有时候,像是再问他自己。
阴沉的梦境里,另外一个李谦凌跟着自己走过了商黎走的很多路,也在问自己一句话。
“我真的,了解商黎吗?”
悔意在悄悄的啃食着他的心,
然而,为时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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