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2 / 2)
哪有私房钱。”
老太太在村里的外号是貔貅,向来是只进不出,头一回让她掏钱出来,脾肝肺肾都在抽抽地疼,但想到未来水琅手里的巨额财产,又不得不掏出来,“琅儿,你看,奶奶是最疼你的了,你拿着想买啥买啥,心情好的时候可得再想想元烨,他还在牢里受苦呢。”
水琅接过钱,塞进包里,不再给他们眼神。
没得到回答,老太太气得咬牙,脸上的肉不断抽搐。
小貔貅!
等人都走了,水琅才靠在椅背上,抬头看着墙上的挂历,1977年4月10号。
她和水琅除了年份不同,生日是一样的。
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过过生日了。
想起以前,经常是正开着会,落笔签日期的时候,看着纸上的数字,才想起来昨天,或者明天,后天是生日。
再然后,明天后天就又忙忘记了,即便是当天想起来了,等忙完,也可能是凌晨0点之后了。
来了这里,生活虽然是慢节奏,但发生的事,一直让她处于快节奏里。
水琅看着桌子上的资料,想到早上的邹律,邹律背后的邹家,以及,几家工厂的老板,当年的谜团。
新的挑战已经摁耐不住,主动上门了。
想着,水琅习惯性把生日抛到脑后,埋进平安里的相关资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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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点一下班,水琅以为还是要坐公交车回家,结果从窗户看到周光赫已经在下面了。
一身白衬衫,没穿公安外套,深蓝色裤腿笔直,由上而下看,身姿挺拔到不输于旁边的梧桐树,他推着自行车,正跟一个女同志,笑着讲话。
很少见到他这么笑,笑窝都隐隐浮现,得有多开心。
水琅眉头一皱,转身想下去,又顿住脚步。
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又不是真夫妻。
水琅盯着周光赫的笑,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对面的女同志,白皙,开朗,甜美。
挺般配。
“怎么了?”
水琅转头,看着林厚彬,“什么怎么了?”
林厚彬趴在桌子上,眼神疑惑:“你为啥生气?”
水琅:“.......”
拿起包斜跨在身上走了。
林厚彬莫名奇妙推了推眼镜。
他可没惹她!
“水干事,下班啦!”
水琅随意点了点头,忽然觉得不对,转头看过去。
——白皙,阳光,甜美。
女孩指着外面的周光赫,“水干事,原来他就是你老公啊!”
水琅:“?”
“我还以为他是我相亲对象呢,高兴得不得了,长得这么俊,身材还又高又大!”女孩捂着嘴偷笑,“结果走过去一问,他说,我是来接我老婆下班,才知道我闹了个大乌龙!”
水琅小跑着走出房管局,腰间的邮差包一颠一颠。
周光赫听到动静回头,“怎么了?今天有什么高兴的事?”
水琅:“.......???”
她是这么控制不住情绪的人吗?!
“没什么,下班了,高兴。”
周光赫也跟着笑了,搬起自行车调头,“上来.......”
“琅琅。”
突然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响起。
水琅转头,看到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老了很多。
一刀切短发,黑发不见几根,满头白发,蓝布衬衣,黑布长裤,白袜,布鞋。
真实年龄应该比那头白发要年轻二十岁。
乍一看,像是生产队的劳动妇女,但劳动妇女不可能浑身是香,也不可能会有一辆黑色轿车,在旁边候着她。
水琅看向周光赫,“你先回去。”
周光赫欲言又止,点了点头,“你去什么地方,等下我去接你?”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结束。”水琅摇了摇头,“你在家等我行,我自己坐公交车回去。”
周光赫转眼,审视着那名妇女,对方也在看着他。
水琅走过去之后,妇女冲他扯了扯嘴角,微微点了点头。
香樟园,联列式花园别墅,位于平安里后面第三条街道,同样处于复茂与棚北交界处,得名于街口一棵百年香樟树。
这条街住着的人,都是高级干部。
邹家别墅,刚好就是香樟树探进绿枝的那处院子。
红瓦,淡黄色外墙,宽阔平整的草地,切割一半,种上了蔬菜瓜果,像是生产队的自留地。
但这地方,每天早晨供应肉蔬蛋奶,与梧桐里弄家家户户想方设法在花坛里种点蔬菜不同。
这片自留地,好听点是不忘本,其实完全是为了兴趣。
“这都是我种的。”
李兰琼几次想握住水琅的手,都被拒绝,引着人往客厅走,“琅琅,奶油瓜子,早晨才炒好的,又香又脆,这些是糖果,三色核桃糖,桂花松子糖,酒心巧克力,还有这个,奶油咖啡糖......你母亲最喜欢的糖。”
水琅随手拿了一块椰子糖剥了放进嘴里,坐在油光水滑的皮质沙发上,看着别墅内景。
客厅为六角形,黑色复古落地窗,护墙板都是高级硬木制作,鹿角枝形大吊灯,与外面的街道,整个香樟园氛围协调,古雅静谧。
造型精致的壁炉上方,有两枚与主灯相配的枝藤缠绕铜制壁灯,壁炉仅仅是装饰,没有燃烧,现上面摆着□□,五星红旗。
壁炉虽弃用了,但这所房子里有比壁炉更实用且高级的东西,热水汀。
沪城装得起热水汀的本就没几户,装置了用不起而搁置的人也不少,这种暖气是用煤去发热,一旦用了就是一笔非常大的投入。
连热水汀都有了,煤气热水器也就不奇怪了。
抽水马桶,大浴缸,都是最基本设施。
沪牌电视机,收
音机,香雪海冰箱,更是一应俱全。
“琳琳,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吃烤红薯。()”李兰琼站在开放式餐厅,从煤气烤箱里端出烤好的红薯,“快来吃。?()?[()]『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水琅从鼻子里发出笑声,“就你一个人在家?”
“你邹伯伯和邹凯下班不回来,你大哥结婚了,住在外滩大楼里,不常回来。”李兰琼忙着从厨房端着菜,一一摆在桌子上。
花鲢鱼头劈开,放了两块豆腐一起红烧,清蒸一只三黄鸡,黄泥螺罐头,一盘子烤红薯,还有一瓶黄酒。
水琅坐在椅子上,“你还是一烧荤菜,就忘记烧素菜。”
李兰琼脚步微顿,双眼湿润,将一碗阳春白雪汤面,放到水琅面前,“现在连一声琼姨,都不愿意叫我了?”
水琅抬头,“你配吗?”
李兰琼强忍着眼泪,“你怨我。”
水琅抓了一把奶油瓜子,磕着。
“应该,应该的。”李兰琼扶着桌子,坐在水琅旁边,盯着她瞧,“琅琅也长大了,跟你妈妈一模一样。”
水琅嗑瓜子的动作一顿,佯装若无其事,嚼着瓜子仁,“我不如她。”
李兰琼见了,笑中带泪,“你还小,现在的衣服也没有那个时候时髦,你妈妈又是最时髦的,我印象最深的一套,就是她穿着紫貂皮斗篷,黑丝绒旗袍,她的旗袍,长度一直是拖在高跟皮鞋的脚面,走起路来,不知道抓住多少人的眼光,真是摇曳生姿,洋装她也喜欢穿,兔毛拉绒衫,开司米大衣,回回出场,都戴着一颗大钻戒,最小的也有三克拉戒指,别人穿旗袍戴珍珠,她穿旗袍,都是坠着一颗八克拉,十克拉的钻石,独一无.....”
“钻石呢?”
水琅打断李兰琼越说越兴奋的回忆。
“那些东西,都不知道是流落在信托商行,还是哪条河底了。”李兰琼叹了口气,“以前当钱用,现在这些钻石,黄金,宝石,古董字画什么的,都是追命的东西,摆在垃圾站里,都没人要。”
餐厅静了大约五秒左右。
气氛隐隐要陷入僵持。
“确实。”
水琅咬开瓜子,“现在有用的是钞票和各类票券。”
“是的。”李兰琼递了筷子给水琅,“明天是你生日,以前你的生日,都是要在洋房花园里办宴会,现在只有琼姨一个人帮你过了,你想要什么礼物?”
“礼物就不用了。”
“用!怎么不用,你妈不在,还有琼姨,你说,想要啥。”
“也不缺啥,我想想。”水琅拧着眉,“倒还真有一个心愿,是你刚才提起来我妈,我才想起来的。”
李兰琼笑着哭了,“你说,琼姨就不怕你不说,你说了说明你还把我当亲人,有什么心愿,只要我能办得到的,都帮你办。”
“前段时间刚登记了洋房,你刚才提到了信托商行。”水琅将瓜子壳丢在骨碟里,“以前洋房里的那些家具摆件,好像都是我妈精挑细选,从国外
() 运回来,当年应该是都丢到旧货店,信托商行去了,我打算提前把那些重新买回来,到时候再一道放进原来的房间里。”
“可以呀,这有啥难的。”李兰琼眼神慈爱看着水琅,“是不是钱不够?琼姨帮你办,你说,差多少。”
“十万八万也不知道够不够。”
李兰琼:“........”
水琅又剥了一颗锡纸巧克力嚼着,像是陷入自己的回忆里,“记不大清以前的价格了,你一直在沪城,知不知道大概价格?”
李兰琼明白这话意思,是让她自己看着给。
十万八万已经抛出来了。
这是个界限?
李兰琼突然笑出声,“孩子,你在北大荒工资多少钱一个月?”
“十块,还是十五,具体不晓得,每个月都是交给队长。”水琅将巧克力咽下去,“我没拿过钱,反正晓得,钱交给队长以后,有什么都带着我一起吃,没有就一起饿肚子。”
怪不得。
荒山野岭估计连个供销社都得翻出山才能看到。
李兰琼笑道:“你这孩子,知道十万八万现在能买多少东西吗?让你从南京东路逛到淮海中路,逛上十年都花不完。”
水琅“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我说呢,去过信托商行一趟,看上面标的价格,还以为是件数。”
李兰琼哭笑不得,“傻丫头,那就是价格。”
“我算算。”水琅数着手指头,“那五万块差不多了吧?能不能把房子里的东西都补齐?”
“两万块就足够了,哪里用得着五万块,你是真不知道沪城的物价.....”
“那你就补给我两万块好了。”
李兰琼:“........”
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
水琅叹了口气,“还好有你,我才有可能把我妈原来的家具补齐,这样她的灵魂也可能得到安息了。”
听到这话,李兰琼缓缓吐出长气,眼神变得深沉,“孩子,我先拿一万块给你,等明早你邹伯伯回来,再让他到银行去取一万,你跟我来。”
水琅起身,跟在她后面穿过走廊,走进一间主卧。
卧室里的床,没有铺被子,光着竹编凉席,一条水红色毛巾被叠得方正,摆在凉席上,看着就很冷,不像是这个季节的床铺。
李兰琼推开主卧卫生间的门,里面比梧桐里底楼朝南房间还要大,但装饰的并不是卫生间,没有浴缸,没有抽水马桶,墙边摆着一排樟木箱子,右边放着三个大保险柜。
“钱放哪里来着,我现在有点老年痴呆征兆了,琅琅,你帮我看看那几个箱子里有没有。”
“我去?不好吧。”
“傻孩子,你就是自家人,又不是外人。”
水琅走到光面不雕花的樟木箱子前,插销铜锁松开着,没有上锁,退后一步,“看着挺贵重的,还是你自己来找吧。”
李兰琼笑着走过来,“这
有什么贵重的(),里面没有钱?()?[()]『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就是放垃圾站都没人要的东西。”
箱子掀开,一片金光闪闪。
一根根金条排列整齐,是一根一两的小黄鱼,一两重达31克。
给人造成强烈的心灵震撼。
“咦,不在这。”
第二个箱子掀开,又是一片金光闪闪,一个个金元宝排列地整整齐齐,每一个看上去都沉甸甸,不是十两,二十两,是最大的五十两一颗的大元宝。
卫生间窗户紧闭,裁剪好的提花床单遮挡住光线,昏暗的卫生间里,即使没开灯,两箱黄金熠熠生辉,闪耀着让人打从心底觉得亮堂,亮堂至眩晕的金芒,财富的气息,让人呼吸紧促,心驰神往。
水琅挡住眼睛,“闪到我了。”
笑声再次响起,因为空间小了,显得声音格外的大,直往人耳缝里钻,钻的人头皮发凉。
“你这孩子,哪有这么夸张。”李兰琼移开盯着水琅的目光,走到旁边保险柜前,“那应该是放在这里了。”
“这些东西不是抓到就要吃不了兜着走吗?”水琅好奇看着黄金,“为什么还敢放在家里?”
李兰琼打开保险柜,一沓一沓地拿出来一万块,里面也不剩下多少了,拿起一面镜子,盯着反射在镜子里的水琅的脸,“这里安全,一般人不会知道,不担心。”
“可惜。”水琅拿起一个金元宝放在手里掂了掂,“不能当钱用了,黄金被纸币硬币彻底取代,这些都被淘汰了。”
笑声再次响起,保险柜被关上,李兰琼从旁边抽了两个牛皮纸袋,将一沓一沓大团结,全部装进去,装满了两袋子,递给水琅,“我们都是被淘汰的人,你们年轻人说的话听都听不懂,不过,讲得也是有道理的,现在这些纸币才是宝贝,拿着,出去吃饭。”
水琅把一碗阳春面吃了一半。
“我想到要什么生日礼物了!”
正在剥烤红薯皮的李兰琼身体一僵,缓慢转头,“你刚不是......”
“这是心愿,不是礼物。”水琅放下筷子,不好意思一笑,“琼姨,我是不是不应该再要礼物了?”
“不......不,你说,你可以说。”李兰琼听到这声琼姨,眼里出现惊喜,“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汽车!”
李兰琼:“.......”
“宝马斗篷汽车好像蛮好。”
水琅单手撑住下巴,“听说小奥斯汀跟人合并,不生产原来那样的小车了,幸好我不喜欢,以前放在汽车房里,我妈也不怎么开,要不然雪佛兰?我妈以前送给邹伯伯开的那辆就很不错。”
“叮铛——”
白瓷调羹撞在盘子上,不断打着转。
李兰琼咽了咽口水,“孩子,那不是送,就只是那几天,借给你邹伯伯开一下,后来就还回去了,你忘了吗?”
“是吗?”水琅敲了敲脑袋,“以前的事,我记得不多,都不敢回想,一想,就想起大马路
() 上出现的尸体。”
“那快别想了。”李兰琼将剥好的烤红薯放在水琅的盘子里(),“那具尸体?[()]?『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吓得你进医院躺了半个月,自打那以后,你胆子就小了,现在好不容易正常了,以前的事,都不要去硬想了,快吃。”
“那我就买宝马敞篷,琼姨,可以吗?”
“.......”
李兰琼看着水琅期盼发亮的眼睛,“琅琅,现在的汽车不像以前,想买啥就买啥,现在的公车,私人不能够购买。”
水琅失望:“那算了。”
李兰琼刚松一口气。
水琅指着外面的黑色汽车,“我就要那辆旧车好了。”
说完,不等李兰琼说话,水琅就拧起眉头,“这个要求很过分吗?我五岁的时候,我妈就送了我小奥斯汀,琼姨,你不是说,我妈不在了,还有你吗?难道我二十五岁礼物,还不如五岁?”
“.......不过分。”
李兰琼眼看着水琅不耐烦了,好不容易把人请过来,哄了这么久,花出去一万块钱,终于肯叫了一声琼姨,不想前功尽弃。
但是汽车,实在是一个大难题!
李兰琼急得两只手握成拳,突然,想到水琅下乡时候才十五岁不到,在此之前,汽车早就被没收了,去北大荒十年,估计只见过拖拉机,更不可能会开车。
这是试探!
这是在试探她,试探邹家的诚意。
就像小孩子一样,试探你到底在不在乎我,到底对我还有没有感情。
没错,是这样!
李兰琼心脏狂跳,庆幸自己想到了,否则真的会前功尽弃,“好好,就这辆,小王,把汽车钥匙拿过来。”
早上见过的年轻司机,将汽车钥匙放在桌子上。
水琅抱起两大牛皮纸袋钞票,接过钥匙,“车子不会没油吧?”
“怎么会。”李兰琼听她这么问,心底就更确定了,起身跟着水琅往花园外面走,“下午去接你,小王刚加满的汽油,你上去看看。”
为了证明对水琅的在乎,李兰琼很热情,主动让小王介绍这汽车与以前汽车有什么不同,还催促着水琅坐进去。
水琅坐在驾驶座上左摸摸,右摸摸,一看就不像是开车的人,倒像是得了新玩具的小孩子,欣赏着自己的礼物。
“开心了?”李兰琼笑着关上驾驶座的门,“小王,你坐到副驾驶,教琅琅怎么开。”
这已经够热情了,够主动了吧?
不但领着走出来,领着上车,还领着人坐到驾驶座,更直接让小王去教她开车。
没有一丁点舍不得。
这下水琅该放下心里芥蒂了。
等她玩够了,从车上下来。
接下来只要.......
“嗡轰——”
发动机轰鸣声突然响起,黑色汽车排出一道尾烟气的瞬间,飞速奔驰离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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