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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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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承认,江白砚生了张异常绮丽的脸。被他近乎示弱地注视时,很难说出拒绝的话。

至少施黛是这样。

大昭民风开放,她又在一十一世纪长大,朝别人手臂上吹气这种动作,没必要扭扭捏捏。

向着江白砚的伤口又吹了吹,施黛注意到,他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更明显了些。

这说明,被她的气息触碰时,江白砚最大程度地绷紧着右手。

吹气而已,应该不疼吧?

不太熟练地把布条绑上他小臂,施黛没忍住问:“江公子,你是不是怕痒?”

之前被她无意中碰到掌心,江白砚就曾露出过错愕的神色。

施黛回想起来,他那时的表情,比身受重伤后更加鲜活。

难道比起疼痛,江白砚更受不住痒?

她一边说,一边把布条缠好,出于十几年来养成的习惯,绑出个蝴蝶结。

施黛:……

对不起,手比脑子快。

大昭没有“蝴蝶结”的说法,这种系带方式,通常用于女子的佩巾。

她今天扮演郑家阿姐,穿了条翠色长裙,袖边绣有简单的花鸟图案。从袖口割下的布条绑在江白砚臂上,衬得他肤色冷如寒玉。

随他抬手,布条一晃,翻飞如蝶,翠色将滴。

偏生江白砚右手上,正握着把杀气腾腾的剑。

怎么看都不大相称。

是女子钟爱的样式。

淡淡扫了眼小臂上突兀的绿,江白砚垂手,任由袖口落下,将蝴蝶结遮掩:“多谢施小姐。”

“不用。”

施黛很有干劲:“魇境已除,我们快去关押女子的洞穴吧。”

她在心里估算过时间,幻境大约持续了半个多时辰。

恰巧,她与江白砚最初陷入魇境时,距离朝拜仪式开始,也是半个时辰。

现在仪式刚好举行,莲仙远在神宫之内,顾不上这边,让他们有机可乘。

浑身上下的伤势隐隐作痛,施黛把它们抛之脑后,朝江白砚勾勾手指头:“走啰。”

莲仙不在,必须趁机抓紧时间。

镇厄司断案的事怎么能叫偷袭?这是奇袭。

镜妖把工具人的效用发挥得淋漓尽致,多亏有它提供情报,两人一路顺畅,避开了所有迷阵和陷阱。

施黛脚步轻盈,时刻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江白砚跟在她身侧,不动声色动了动左手。

右臂被刀刃刺穿,每每动弹一下,都漫出钻心刺骨的疼。

他并未在意,反而回想起蜻蜓点水的风。

江白砚少有地感到烦闷。

他不知自己为何会想起那一瞬的感受,就像心口落了把无形的钩。

钩尖只需轻轻一晃,便能牵引他心中隐晦的念头,不受控制悄然发散——

发散到不应触及的角落。

这种事

情,毫无意义。

左手食指覆上那道刀伤,缓缓下按。

剧痛席卷而至,将微风残留的痕迹尽数驱散,骨髓深处,只剩熟悉的疼。

于是心绪渐渐平复,待江白砚再眨眼,眼尾勾出惯有的弧。

迷宫深处曲折寂静,连一只妖物也没有。施黛警惕前行,只能听见轻微的脚步声音。

经历一场魇境,她有太多的困惑想对江白砚说。

想问当年江家的灭门案,想问他这些年来的遭遇,也想问他今后的打算。

犹豫片刻,最终只吐出一句:“江公子,你是鲛人啊?”

鲛人为妖,极强,也极罕见。

听说十多年前有邪祟出世,祸乱四海九州,人与妖联手将其镇压。

妖族之中,鲛人、青鸾和天狐实力最强,牺牲最多。大战结束,鲛人一脉更加稀有。

大昭境内人妖共存,这不算私密问题吧?

江白砚很快给出答复:“嗯。”

施黛:欸——!

真的是鲛人?江白砚会长尾巴吗?仔细看看他的外貌,除了过分昳丽,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

他居然把这件事瞒了这么久。

穿行于蜿蜒错杂的迷宫,江白砚默不作声。

鲛人的身份关乎江家,若非必要,他不可能对外人透露。

透露了又如何,只能引来觊觎鲛泪的贪得无厌之徒。

眼风轻扬,扫过身旁那人的眉眼。

施黛正定定看他,一双眼睛黑白分明,裹挟出明亮的神采。

有点呆。

让人想戳一戳她额头那缕上翘的卷发。

江白砚觉得好笑:“怎么?”

她也想要鲛人泪?

“我在想,”施黛正色摸摸下巴,“江公子人形就很好看,等长出尾巴,一定更漂亮。”

说完又小声补充几句:“江公子,你能在水下自由呼吸吗?尾巴是什么颜色?可以随时随地变出来吗?还有还有,你如果吃鱼,有同类相残的感觉吗?”

越听越奇怪,她脑子里在意的,都是什么问题?

略微皱眉,江白砚没说话。

施黛一双眼睛眨巴眨巴,毫不掩饰好奇地盯着他。

江白砚:……

江白砚:“能。蓝。可以。不会。”

施黛两眼睁得更大:“哇!”

搞不懂她。

江白砚抿唇,别开视线。

“江公子之后如何打算?”

拂开一片晃荡的蜘蛛网,施黛压低声音:“要一直留在长安吗?”

江白砚的过去,他似乎不想提及。

施黛很早之前就意识到这一点,因而没做多余的安慰,也不去揭他的伤疤。

《苍生录》写过,他之所以留在长安,是为借镇厄司与施敬承的力量,查明残害江府的真凶。

在魇境里看了这么一遭,江家尸骨横陈的惨状

历历在目,

施黛觉得,

如果她是江白砚,也会不顾一切地复仇。

只是不知道,等大仇得报,他打算再做什么。

刹那的沉默。

江白砚喉间溢出轻笑,没开口,似笑非笑睨过来。

施黛一个激灵:对了,她和江白砚还绑定着血蛊。

血蛊是束缚他的枷锁,有血蛊在,江白砚不可杀她,也不可离开她超过半月。

简而言之,和她锁死。

头疼。

施黛胡乱抓了抓头发:“血蛊的事情,我爹在处理,我也会尽力去找解蛊的办法。”

在魇境里,她和黑衣人们缠斗过一段时间。发髻散了小半,一绺乌发垂在耳侧,勾出莹白耳垂。

被这样一抓,几根头发耀武扬威般翘起来。

江白砚应得漫不经心,半是自嘲:“施小姐不怕血蛊解开,我心怀不轨,残害于你?”

这具身体的原主怀疑他来历不正,从没给过江白砚好脸色,后来绑定血蛊,态度愈发恶劣,不加收敛。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血蛊是她的保命符。有它在,江白砚就算恶到骨子里头,也不可能将她置于死地。

原主对血蛊的评价是,套牢鹰犬的缰绳。

江白砚说罢侧目,饶有兴致观察她的神色,见施黛愣住,嘴角轻勾。

她在想什么?害怕?惶然?还是后悔说出方才那句话?

下一刻,便见施黛若有所思:“江公子要残害于我?”

她似是觉得有趣,好奇望过来:“你会怎么杀我?一剑穿心?”

清凌凌的声线,噙着笑,在死寂的迷宫里犹如珠落玉盘。

江白砚听得一默。

这是什么问题?

“一剑穿心太草率了。”

施黛搓搓手,声音更低:“悄悄告诉你,我以前给自己想过几个死法,比这个有创意。”

江白砚:?

施黛是真没想过,江白砚会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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