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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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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已经做过很多次一般,奚陵手起刀落,利落得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长长的剑身从后背一直贯穿到了前心,安昆缓缓低头,看到了一截穿胸而出的、染血的剑尖。

致命的伤口反而让他清醒了许多,他张了张嘴,艰难地开口:“你这也,太干脆了一点……”

没有得到回应。安昆捂着胸口,力竭地想要跪下去,却被长剑挂住,最终以一个虚撑着的姿势,悬而又悬地靠住了山壁。

殷红的鲜血随着他的动作呛出,光是听声音都能感受到他正经受着怎样的剧痛。安昆顺了口气,用头抵住了冰冷的山体,因为异变而变得狰狞无比的脸上露出一点笑意。

依稀还能看出一点那个豪爽汉子的影子。

“之前就想跟你说了……你说,你的家人……不要你,或许……并不是。”

“这些年虽然不容易,但我和我爹……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姐姐,你的家人或许也一样,只是还……没找到。”

没有点明道姓,但在场的人都知道他说的是谁。

可惜被说的那个人淡漠地握着剑柄,并没有因为安昆的话掀起一丝涟漪。

安昆也不在意,轻轻招了招手,招来了一个抽抽噎噎的飞虎。

见状,安昆无奈一笑:“咱爹死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伤心过。”

“……那是因为我躲起来偷偷哭的。”

若是平时被他这么打趣,飞虎恐怕早就嗷嗷叫着要揍他了,可是此刻,飞虎除了眼泪还是眼泪。

只可惜这一次,安昆想要给他拭泪,却比以往难了不知凡几。

“我房间的床头下面,有一些关于我姐姐的信息……她是在永绥城附近失踪的。你以后若是有机会,就帮哥去……打听一下她的消息……”

“也不用刻意去找……路过了,就去看一看,找不到的话……就算了。”

飞虎泣不成声:“如果找到了呢?”

“……若是找到她了,就跟她说,就说……我和爹都过得很好,不必挂念。”

“若是她也死了……就把我和爹的尸骨,同她埋在一块吧……”

“不、不!”飞虎快疯了,不断地摇着头。

忽然,他看到了安昆后方的奚陵。

“你肯定有办法的对不对?求求你,救救我哥!求你了!”

声音那样凄厉,飞虎近乎祈求地望着奚陵,可奚陵却无法回应他任何期待,只能移开视线,避开了他的眼睛。

“从被魇蛟彻底标记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死了。”

奚陵看着安昆,像是在看他,又像是透过他,看到了什么熟悉的人或事。

“我救不了他。”

他声音很轻,平静陈诉着自己的无能。

“别……难过。”

“像以前一样,开开心心的。”

安昆轻轻抹了抹飞虎的眼角。

他明显变得无力了,语速也越来越慢:“除了姐姐的消息之外,床头还有……一些银两,那是攒给你的。哥说过的,等你十八,就……带你去……测测灵根……”

眼中似乎蕴含了千言万语,安昆张了张嘴,最后却只凝为一句呢喃似的叹息:“明明,就差……半年了……”

嗤——

像是掐着时间等安昆交代遗言,在他手掌垂落的一瞬,奚陵干脆地拔出了长剑。

鲜血飞溅,染红了他一边侧脸,他垂着眸,极致的红与病态的白交相辉映,美得惊心,却没有一点人气。

贺永安就是在这样的震撼中接回自己佩剑的。

手指相触间,贺永安被他身上浓重的杀伐之气所慑,接剑的手猛一哆嗦,差点没拿稳自己的佩剑。

奚陵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下一刻,清脆的声音响起,佩剑到底还是落到了地面。

这是贺永安足足二十多年的修炼生涯中,第一次自己摔了自己的本命宝剑。

对于修士而言,这已经不仅仅是丢脸,简直堪称耻辱。

连忙弯下腰,将摔落的佩剑捡起,再抬头时,贺永安的整张脸已然涨红一片,十分复杂地看了奚陵一眼。

他甚至都不知道奚陵是什么时候把他的剑抽走的。

飞虎还在哭,呜呜咽咽,满含悲哀。这一次的雪山之行对他来说太残酷了,明明只是想为对自己有恩的县令大人分忧,才刚刚走到半路,范营死了,安昆也没了。

没有人去安慰他。贺永安是年岁尚浅,见过的生离死别不多,这种时候只知道站在一旁手足无措,奚陵则背过身站在了远处,洞中岩石的阴影挡住了他的神情,看不出此刻在想些什么。

贺永安忍不住小心窥探。

黯淡的光线加深了奚陵面部的轮廓,贺永安这才发现,原来奚陵的眉眼是很有些凌厉的。

只是平日里眼神太纯,人又太瘦,加上过分病弱的身体和白纸般懵懂的性格,交织在一起之后,就形成了一种似有若无的、十分能勾起人保护欲的易碎气质。

“看够了吗?”

冰冷的声音响起,贺永安悚然一惊,连忙低下头,不敢再往那边投去哪怕一眼。

好一会,他才从奚陵那一瞬间泄漏的煞气中恢复过来,小心地缩到了一边

……他怎么感觉,奚陵有点不一样了?

不是简单性格的变化,非要说的话,就好像……一个常年神志不清的人忽然清醒了那么一点。

这个联想让贺永安觉得荒谬。

摇摇头,贺永安提醒自己不要妄加猜测,再看见奚陵时却还是忍不住寻思,那若是彻底清醒了,会是什么样子?

并不知道贺永安的想法,奚陵抬手,捂住了胸口。

那种感觉又来了。

并不明显的,似有若无的兴奋。每每沾上杀戮,就无法遏制的翻涌而出。

为什么会这样?

奚陵想不明白。

又一次,奚陵对自己说道。

杀人是不对的。

这其实应该是某个人曾经跟他说过的话,可惜奚陵已经记不清楚说话者的身份和面容,唯有这句话一直印在心里,时不时浮现而出。

从兜里掏了块之前绑胳膊剩下的布,奚陵垂眸,准备擦一擦脸上的血,却蓦地发现,那块布早就已经被他自己的血打湿了。

奚陵出神地望了那块布很久。

他其实,挺不喜欢血的。

即使这会让他感到莫名其妙的舒适与兴奋,他也依旧抵触。

可也不知是命运还是别的什么东西,短短两天时间,他的手上、身上、脸上,乃至是连遗书之上,都或多或少,浸上了鲜血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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