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2 / 2)
次日,秦显终于稍稍腾出手,在府中设下一席简单而隆重的席面,感谢这些时日为他焦急奔走的麾下心腹将士,好兄弟们。
偌大的正厅里,人满满当当的坐满了几张大圆桌。
“将军哪里的话,我们灵州上下顶着烈日严寒驻守边关这么多年,岂容他人构陷?!”
“正是!我这条命是将军救的,便是豁出去,也不能让他们得逞!”“张林翰这个杂碎……”
大
家擎着杯盏,以茶代酒,都站了起身。
傍晚夕阳映照,晚霞染红了鱼鳞状的絮云,经历了这一遭,秦显多少心潮起伏,但听到倒数第二句,他沉默片刻,却摇了摇头:“卫钦你这话不对。”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长长吐了一口气,说:“若是我真蒙冤入罪,你们更要好好的,不能做无谓的牺牲。"
大家一听,便知他又想起谢帅及赵恒赵大将军了,谢帅当年入狱判罪之后,赵恒是谢信衷麾下另一心腹大将,可惜……他追随谢帅而去了。
秦显深吸一口气,抹一把脸,笑道:"好了好了,今天不说这个,来了我们喝茶吃菜,来来来!"
秦显强自压下翻涌起的思绪,举起杯盏,笑着对大家说,他一直往外瞥,似不经意问:“怎不见那两位顾兄弟?"
“哦,他们和窦武一起来!”
卫钦说完,卫真抢答:“将军您不知道,顾兄弟可厉害了,他一嗅,就知道了那杂碎在撒谎!幸好有他在,不然咱们还不知道假账册的事!"
卫钦瞪了儿子一眼,不过他们几个也大赞:"年少英才,果真了得。"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秦显听着,心潮澎湃,他竭力抑制下来,"好,好好!"将军的儿子,岂有不好的道理!他一时之间,有些热泪盈眶,秦显用尽全身力气,才竭力压住了眼眶热意。
客院里。
顾莞挑起一盏灯。
等谢辞卸妆之后,她替他稍稍扫了扫颜面,给两边打上阴影,之后两人穿戴上普通近卫的甲胄,隐在窦武的近卫中并不起眼。
窦武回府一趟,更换了轻甲,率一众近卫飞驰而出。
嘚嘚的马蹄打在青石板,暮色中抵达府前大街,谢辞翻身下马,鱼贯而入,上台阶前,他微微抬
头望了一眼头顶的匾额——“灵州大将军府”。
秦显和谢信衷一样,是个特别固执的人,当年谢信衷,现在的秦显,大家都把匾额改为“总督府”或“节度使府”等,就是他还一门心思用从前的“大将军府”。
窦武点了几个近卫,快步往宴席的前厅行去,其中一个正是谢辞,谢辞行走在青石走廊上,沓沓的军靴落地声一如他的心。
/>终于,他们来到了热闹的大厅。
“来来来,我们来了,将军,这两位就是顾兄弟!”
秦显大笑着,他立刻抬头望去,豪爽的笑声在对上谢辞的脸时夏然停了一刹。
顾莞只给他扫了扫两侧,侧面看不怎么像,但正面只是稍稍修饰,比谢辞原来的脸大致瘦削一下,却和旧年更像几分。
一双点漆瑰丽的眼,眼线浓长,少年身姿挺拔如标枪初出鞘,气质沉淀下来,却也凌厉了很多,那一双浓黑的剑眉却越来越神似他的父亲。
那双异常熟悉的眼睛,谢信衷明面严厉批评敲打,私下却极之为之骄傲的四儿,谢辞。
即使有秦文萱提前说过,激动已经过去一夜,做了无数的心理准备,但在骤然看清谢辞的脸一刹,秦显心中仍不禁大震,他手中杯盏一颤,一声喊差点就当众脱口而出,险险忍住。
——四公子!
欢喜的心情最终还是被黯伤取缔了。秦显一见谢辞,虎目当即无法抑制浮起泪花。
但他竭力忍下,强作镇定欣悦,笑着和谢辞打招呼,并还拍了拍他的肩和他对饮一盏,之后和大家继续推杯换盏。
热热闹闹的宴席结束后,已是华灯久上,大家先后告辞回去,秦显找了个借口把谢辞留下。
当所有人悉数离去,厅门“哐当”一声关上之后,秦显一声:“四公子——”
眼泪夺眶而出!
这个数十年来即便大刀砍在身上都没有皱一下眉头的汉子,这两天竟连续哭两场。
在终于得到谢家人音讯的那一刻,他甚至没有想起兄长遗孤视若亲女的瑛娘,而是谢家的人!谢辞、荀夫人,还有谢家所有的人,他顶天立地将军仅存于世的家眷。
秦家谢家世代为将,秦家当年糜良之乱立功亦赏封为忠诚伯,两代人都是谢家的心腹股肱,当年谢二嫂刚刚定下婚约之后,她父亲就战死沙场,全靠谢信衷一手扶持照拂,秦显又争气能干,才重新顶起家门。
秦显对谢信衷感情很深,不独独是心悦诚服的忠诚麾下,还有许多许多私人的感恩和情感。
这一刻,他失声痛哭,天知道自从谢家人失去了音讯之后,他遣过多少人,废了多少心思,都依然一无所获时,是有多么的难受焦急。
他拼尽全力,恨不得和
这幕后之人鱼死网破,都不及此刻见到谢辞得知谢家人平安的汹涌情绪。
他哭得实在太过真情实感了,双膝跪地,掩面涕泪交流,因为悲伤终于现出鱼尾纹显得几分老态。
那种在喉头间呜咽的压抑哭声,却让人想到一个词,撕心裂肺。
与之一对比,荀荣弼当初的哭泣都显得浮悲。
四周静悄悄的,除了低头黯然难过的秦关秦永兄弟,并无其他人。
谢辞一直以来绷得紧紧的后脊,终于慢慢放松了下来。
这种哭声轻易感染了他,他喉头发紧,仰起头强行抑制泪意。
最终秦显一抹眼泪,他爬起身,用力紧紧抱着谢辞。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你都长这么大了,"秦显退开一点,借着灯光细细打量眼前这个如出鞘银枪般凛冽的少年男子,"……长得真好啊,想必,想必将军在天有灵,必然会极欣慰的!"
他感慨又难受。
谢辞一直强忍当的泪意,终于夺眶而出。秦显也是。
不过,虽然这里杯盏狼藉,悲恸和泪意同在,但谢辞伤痛的同时,不禁涌起另外一种激动。花了这么长的时间,跋涉了这么久,历经无数的困难险阻,他终于成功跨上了这一步了。他终于找到了一个真正忠诚于他父亲的旧部了。他终于不再是孤独前行。
他终于抓住了可以抓在手里的力量,找到了可以借力的地方了。隔着点点水光,谢辞抬眼和顾莞对视。顾莞也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呼,真的不容易啊。
太好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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