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7 章 24(2 / 2)
易飒心里砰砰乱跳,紧盯着水面上看:更不对了,上头的微光烁动,好像不止一根了,两根、三根,到十来根、几十根,在头顶罩下无数的痕影,但没立刻攻击,像是刻意要给人增加心理压力。
而且,水好像又在流动了,水面在降,这是继续放水吗?
有两三个人已经闭不住气了,为了能喘息一口气,不管不顾地往水面上方浮去,下头的人没办法,只能死死拽住,眼睁睁看着人在水里挣扎、口鼻处不断冒气泡,不知道该松手还是不该松手:松不松都是个死了。
很快,就不需要做这种两难的抉择了:水降过头顶,降到半腰,又降至膝盖处,每个人都狼狈不堪地站在水里,有人半撑着膝盖不断咳嗽、吐水,有人徒劳地握着乌鬼匕首往半空作恫吓似的削刺……
半空,那些扭曲着上下舞动的息壤真有几十条之多,分布在太岁外壳的沿边,端头都尖利,像是随时要进攻,易飒心里一凉:这他妈打起来,等同于乱箭齐发,躲过了这根,躲不过那根,完蛋了。
再往下看,那些脑袋被吸进息壤里的人,因为水位下降,身子不再飘起,而是虚虚垂在蠕动着的太岁下方,像绺绺下挂的胡须。
身侧不远处传来易云巧颤抖的声音:“大家不要慌,再想想办法,再想想!”
身后,丁长盛笑起来,只是笑声破碎,听起来像哭:“怎么想办法啊,手里根本没家伙啊。”
是啊,没家伙,易飒一口气忽然全泄了:明明知道该怎么对付,却苦于没工具,这心情,像好猎手遇到了凶兽,手边却没刀枪;又像下定决心拼了,却只能拿肉身堵枪眼——糟糕透了。
丁玉蝶大吼:“等它刺过来,我们能不能抱住它?骑到它身上?让它甩不掉?”
马上有人反驳:“没用的,它跟蛇一样灵活,会回咬的。”
丁盘岭压低声音说了句:“如果我们往前呢?”
易飒一下子反应过来:没错,往前!
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如果能凑得离太岁很近,这些息壤投鼠忌器,就不敢悍然攻击了,没准能争取到生机。
众人彼此交换了个眼色,也说不清是谁先动,发足向着太岁狂奔。
而几乎是同一时间,对方似乎揣摩出了他们的心意,高处的息壤真个万箭齐发般,向着下方猛扎乱刺。
两边一团乱,这个时候谁活谁死真是全凭运气了,易飒左冲右突,身子忽冷忽热的,连人影都辨不清了,每听到有惨叫声一颗心就纠成一团。
眼前忽然有个小蝴蝶花影一闪,伴随着丁玉蝶的痛呼,易飒想也不想,飞身去扑抓,硬生生把丁玉蝶从半空拽了下来——万幸他没伤到要害,只是小腿被刺穿,但即便这样,他还是杀猪般尖叫,那音量,简直比其它所有人加起来的还骇人。
饶是状况凶险,易飒还是忍不住冒出个念头:丁玉蝶原来这么能喊,不去唱男高音真是可惜了。
她揪住丁玉蝶的衣领往前闪突,丁玉蝶被拖得脑袋从领口处缩了下去,活像个无头男,声音闷在衣服里,像是在骂她,又像是在骂街,也听不清在吼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易飒忽然听到宗杭的声音:“你们都给我往两边滚!”
易飒跟宗杭也算共同出生入死过好几次,已经养成默契:凶险时但凡听到对方的声音,说扑就扑、说蹲就蹲,第一时间照做,然后才会去想为什么。
这一次也一样,忽然听到他的声音,抓起丁玉蝶就向外滚翻:也是幸运,众人往前狂奔时,位置都偏间,息壤也集往心处攻击,两侧反留出空挡来……
易飒一个滚翻扑地,这才愣住:不对啊,怎么会是宗杭呢,不是把他送走了吗?
正待回头去看,一股赤红色的烈焰火柱向着高处喷涌而来,热浪灼人,即便离着这么远还是迫得人眼睛睁不开,呼吸也为之一滞——她下意识伏低身子,拿胳膊护住后脑,然后侧了脸去看。
看到及膝深的水被火焰染得赤红,宗杭正端着喷火-枪,大步踏着水往前进,他一定很紧张,一直配合着大团火焰的扫射大声嘶喊,都没顾得上看她——枪口扬出致命的炽焰,时而往上,时而边扫。
易飒怔怔看着他。
他装束可真怪,身后背两个储油罐,一边肩上斜挂着个急救包,另一边肩上也挂着包,跟抗战时背起全部家当转移阵地的小战士似的,一张白净脸庞被火光映成亮橘色,也许是离火焰近,太热了,两边额角上爬满了汗,腮帮子鼓鼓的,像是拼尽了浑身的力气。
易飒瘫坐在水,忽然觉得心安了。
往远处看,无数息壤触须般忙不迭带着火焰舞动后撤,但不多时就乏力段段垂跌而下,像砸的焦黑断肢;有小团的油料半途滴,犹浮在水面细细燃烧,像片片莹红的莲叶;喷火-枪射程不断,大团烈焰已经滚上了太岁的身,那些悬垂的尸体差不多成了焦炭——太岁的材质,应该极易燃烧,几乎只是顷刻间就成了蠕动的火团,发出呲呲嘶嘶的声响,很快火团间就扬起黑烟和焦臭味,细末般的灰屑扬在半空,被热浪迫着不下来,飘飘扬扬,像无数米粒大的黑色蝴蝶。
丁盘岭爬起来,他衣服已经扯成了丝丝缕缕,看来刚刚的缠斗一定很惨烈。
他走到宗杭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行了,省一点,现在可以了。”
宗杭一直扳在开关上的手指都僵硬了,一停下来就微微发颤,他愣了两三秒,忽然慌张地转过头来,四处找人。
看到尸体,看到有人趴着、有人站着……
终于看到易飒了,她坐在水里,发梢还**地滴水,顶上的头发却被热浪熏得发干,着了静电般飘起几根,脸上的表情也看不出是恼是喜,应该不会怪他吧?
他讷讷地,有点不好意思,略低了头,又抬起来朝着她笑,唇角扬起,露出几颗可爱的小白牙。
易飒也笑了起来,她吁了口气,手撑着地想起身过去,刚抬起腰,胳膊上忽然吃了人重重一抓。
本来缠斗之下就没力气,易飒身子一晃,扑通一声脸朝下栽倒在水里。
而原本浮趴着的丁玉蝶借着这力道顺利坐起,脑袋也顽强地伸出了衣领,脸上不知道是水还是激动的眼泪,大吼着:“看到没有!留一手!我留的一手!”
***
丁盘岭没有动,他还死死盯着燃烧的太岁。
它已经整个儿被包覆在了火里,身上不断有碳化的抑或带着烈焰的肉块从高处跌砸下……
但丁盘岭觉得,好像还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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