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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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喊声过后,黄瑶撑着桌子,胸膛剧烈地起伏。

“瑶瑶……算了,你们聊吧。”唐小龙想劝两句,却觉得这个场合他实在插不了话,便躲了出去。

唐小虎比他先动,他匆匆上前要扶她。黄瑶却抬起一只手,掌心向前,那是一个拒绝的手势。

“别过来,”她的声音仍旧在颤抖,“先别过来。”

她比任何时候都渴求虎叔的怀抱,但她也知道,越是有安全感的怀抱越是让会让人软弱。

而现在是她最不能软弱的时候。

她深深地吸气,大量的氧气经过肺泡,又被送进大脑。一瞬间的混乱过去,她渐渐找回了理智,甚至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清醒。

她抬起头看唐小虎:“虎叔,你是怎么想的?”

她的眼中没有悲痛万分或怒不可遏,取而代之的是出离的平静,仿佛已经平静地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但唐小虎知道,黄瑶绝不会认命,也永远不会认命。因此,回答她的问题,他必须万分小心,才能不让她看出他的真实目的。

“我觉得可以先出去躲躲,最多也就一两个月——”

话音未落,他从黄瑶脸上看到了一丝笑容,那是嘲弄的笑,讥讽的笑。

他分明什么都没有说,但黄瑶好像看透了一切。

她摇了摇头,不想再听。

她该知道的,不是吗?

她早该知道唐小虎会去做什么。会在她离开后,去和过山峰甚至蒋天决一死战,他会除掉高启强最大的威胁和竞争对手,会拔掉他眼中的一根钉子。

他会成为另一把出鞘的刀,而名义甚至是践行他的誓言——为了黄瑶去死。

在沉重的事实面前,黄瑶甚至先于恐惧而感到了一丝疑惑。

真的需要这么多人为了她去死吗?她真的值得这么多人为了她去死吗?她这样问自己。

下一瞬,黄瑶突然感到一阵通体发寒。因为她后知后觉地发现,就连过山峰疯了一样想要杀她的这个“事实”,都出自高启强之口。

那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她发觉原来自己一向都幼稚得可笑,她自以为聪明的伎俩和算计,在高启强眼里或许只是跳梁小丑。他只要动动手指,就可以轻易摧毁他们的世界

——她赖以为生的、乌托邦式的、永生不忘的七天构成的世界。

高启强不会容忍两个棋子结成牢不可破的联盟,她或许该庆幸,在眼下的这场博弈中,她没有成为率先被抛弃的那枚棋子。

但她笑不出来,而是剧烈地打了一个寒颤。

随后,她终于还是落入了那个结实的怀抱。

唐小虎抱住了他,他可以将她整个人都拥在怀中。无论什么时候,他的怀里都是令人安心的存在。

但黄瑶感受到唐小虎的下颌搭在了她的头顶,而此前他从不这么做。

他也在害怕。他是在怕死吗?不,他不会怕死,那他是在害怕什么?

“我能收回那句话吗?”黄瑶一开口,却听见自己的声音哽咽。

他们之间陷入了沉默,但他们彼此都知道,黄瑶指的是哪句话。

【如果真的有非死不可的一天,你就为了我去死。】

她后悔了,她不要她的爱人去死,她要他活着。

黄瑶抹了把脸上的泪水,拍了拍唐小虎的手臂,让他放开她。

“我跟你走,”她说,“但我要先去打个电话。”

她拿着手机上了楼,走进唐小虎的卧室。先是反锁上卧室门,又走进卫生间反锁门,确保唐小虎绝对听不到她的声音。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虎叔去找过山峰,哪怕虎叔身手再好,但过山峰是个变态的杀手,是个反社会人格的亡命徒。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虎叔继续成为一把刀,像她的父亲那样,坠入深渊,又被深渊吞噬。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继续有人为她而死,哪怕这个人刚刚做出过这样的誓言。

电话接通,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却坚定:“妈,爸爸在家吗?”

“瑶瑶,”陈书婷不答,而是说道,“听话,你先回北城一段时间,等事情过去妈妈亲自去接你回来。”

黄瑶却异常坚持:“我想和爸爸说话。”她几乎是哀求道:“妈妈,求您了。”

电话那端,陈书婷叹了口气,一阵窸窣后,她听到了高启强的声音。

“瑶瑶,你听爸爸说,你不用太担心,北城肯定是比较安全的。京海这边,爸爸会想办法解决……”

但黄瑶打断了他:“您要怎么解决?”

语气并不咄咄逼人,却让高启强哑口无言。

黄瑶却不给他思考的时间,而是义无反顾地开口:“爸爸,我知道北城更安全,所以我想着……这次回去后,我就先不回来了,过山峰一段时间找不到我,也就放弃了……如果以后您需要我……我会好好报答您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

她一口气说完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圈红得可怕,眼中也有迷茫,她根本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坚强。

她说得语无伦次,但她知道高启强应该懂了。

地狱要怎么撼动呢?地狱是无法撼动的,但由谁来下地狱,可以由她说了算。

她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努力露出一个积极的笑容。至少现在来看,由她来下地狱才是更合适的,起码她不会死在当下。

然后,她听见高启强问:“瑶瑶,你真是这么想的?”

她点了点头,又意识到高启强看不见她的动作,便应了一声是。

“好。”她听到高启强的声音。

电话中忙音传来,她手指一松,手机滑落进洗手盆,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在刺耳的声音中,她蹲了下来,十指用力扣住洗手台的边缘,脸埋进手臂之间,泪水纷纷砸在脚下的瓷砖上。

她甚至不敢哭出声音,她知道虎叔就在外面等着她。她也不敢让他知道她做了什么,否则她再也不会有勇气离开。

她觉得尤其荒谬。为什么两个人有勇气为对方做一切的事,却都没有勇气告诉彼此。

她死死咬住嘴唇,无声地哭着。压抑的哭让她的喉咙剧痛,但她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来为情绪找到出口。

是不是只有那些听天由命的人,才是真正的智者。她为抗争命运所做的一切,究竟是对是错。

除了时间,没有人能回答她。

终于,她站了起来,打开了风暖,让炽热的风吹干她眼中最后一点潮湿。

她对着镜子端详自己,确保没有任何异常后,开门走了出去。

唐小虎就站在卫生间外面等她,黄瑶吓了一跳,但又反应过来,他才是这个房子的主人,他有钥匙也是理所当然的,而他没有打开卫生间的门,也是给她留了空间。

“行李到了吗?”她问。

唐小虎沉默地点头。

“走吧。”黄瑶走在他前面,她怕唐小虎看到她瞬间又红了的眼眶。

黄瑶的行李不多,和来时一样,一个箱子一个背包,送她离开的人和接她回家的人也是同一个。

唐小虎将她的背包甩到肩上,拖着她的行李,默默地跟在她身边。

走到车库时,唐小龙已经坐在驾驶位,黄瑶和唐小虎并排坐在后座。

车子启动,开往机场。

分明坐了三个人,但车里安静得令人窒息。

唐小龙先受不了这样的气氛,他问:“听会歌呢?”

没人回答他,他就自顾自揿下按键播放音乐。

清澈又悲伤的男声流淌而出——

「有些人,匆匆一面,再也不见,如同每一天中的每一天

任随掠影在浮光中,搁浅」[1]

一瞬间,气氛好像比之前更安静了。

黄瑶想笑一下,却无论如何也挤不出笑容,她问:“蓓蓓的歌单吧?”

唐小龙手忙脚乱切歌:“啊是……她那天不知道怎么弄的……”

“算了,”黄瑶说,“听听吧。”

唐小龙尴尬地收回了手,只听男声继续吟唱着。

「有些人,久久不见,却在眼前,如同那一天就是这一天

且让未来在过去中,缠绵」

「有些人,漫漫一日,转瞬平生,如同某一天错过某一天

空教天长在地久中,化烟」

唐小龙从后视镜看过去,只见黄瑶缓缓躺下了,她躺在唐小虎的腿上,脸朝向内,紧贴着唐小虎的身体。

唐小虎的手搭在她的后脑上,保护着她,不让她被突然的启动或刹车伤到。

黄瑶抱住唐小虎的腰,抱得很紧,他们的皮肤就要融化到一起,形成一个完整的人。

他们分明肌肤相贴,但没有亲昵,没有欲望。

他们就像两个被封进棺木中的活人,共享生命最后的一点氧气。

他们一同屏着气,都想把少得可怜的氧气留给对方,每一口迫不得已的呼吸间都传递着浓重的悲哀。

「似曾相惜,未曾相遇,似曾相知,未曾相识

我为何只能是你梦中的人,我为何只能叫你把假当真,当真」

歌词就像是为他们写的,他们匆匆一面,掰着手指头数下去,这一面也不过只有七天。

七日过后,他打算为她死,而她打算让他生。

殊途同归的是,他们都知道这是最后一面。

到机场的路很远,但再长的路也有尽头。

停车后,唐小龙等在车上,唐小虎送黄瑶进机场,至此他不能再往前了。

航班起飞还有一个半小时,还要领登机牌、托运行李、安检,但黄瑶却迟迟不动。

两人相对站着,不像是分别,倒像是对峙。谁先转身离开,谁就是赢家。

“你会去看我吗?”黄瑶明知故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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