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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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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淡最近有点郁闷。

他年纪轻轻,既从儒,也习医,这两样,还都学得挺不错的,按说,前途是十分光明的,但这段日子里,南京城里频频传来些医家相关的事情,搅得他有些心浮气躁。

先是南京那里,成立了一个“戴思恭奖”,说是医考成绩优异者,可以评得这奖。

这戴思恭,胡淡自然是认识的,现今赫赫有名的医科圣手,他虽头一次见到这个奖项,震撼之余,却也能够理解。

只是,近来医者内部,也一直有传言,说是老戴太医近来一直在研究温病说。

老戴太医师从丹溪滋阴学派,再进一步,研究温病之说,也是可以理解的。

只是,胡淡奉行的一直是医圣张仲景的伤寒论,若是温病学真的在整个大明流行了起来,那么伤寒论,又将何去何从呢?这医家圣言,莫非要就此没落?

如此默默纠结了好一段时间,胡淡还是觉得,自己这般闭门忧虑,无疑是坐困愁城,了无益处。不如找个办法,去南京当面见见戴思恭,才是上策。

于是,便在禀明父母,得到准许之后,收拾行装,亲自前往南京去游历一趟。

江苏武进与南京的距离并不远。

到南京城的时候,天色正好晚了,来不及进城,胡淡只好投宿到城外一户农户家中。

那农户的家里看着不错,一家好几口人,房子也大,院子里还有一头颇肥的毛驴,应该是个有些家底的。

农户见着了胡淡,因为年纪轻轻、相貌堂堂,还是个读书人,也很喜欢,十分热情:

"小先生晚上吃了没有?没吃的话,和我们一起如何?只是今日家里掌勺的老婆子出去给人接生了,菜不好,委屈小先生了。"

"没事的,没事的。”胡淡先忙谢过了热情的主人,接着,突然意识到一点, "你妻子是稳婆……"

他斟酌两下,用一种仿佛不经心的口气说:

"近日里,倒是听说朝廷明发公告,说惠明药局弄了什么产钳,是和接生稳婆有关的东西呢。"那产钳,胡淡也是好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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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出来一趟,连南京都还没进,就有见识的机会了。胡淡觉得机不可失。

反正,对一个不认识自己的萍水相逢的农人,也没有什么面子不面子的问题吧?

那农人哦了一声,想了想: "好像是有这个.…"

胡淡正想继续问效果如何。

那农人又说:“这东西放哪里了?”

他儿子说: "放后院柴堆那边了吧,捡柴好用得很。"

胡淡: "?"

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胡淡想过对方评价“好用”、 “不好用”,却没有想过,会得到这个答案。

他怀着某种震撼的心情,吃完了饭,又在热情的农人的引导下,亲自去后院,拿那产钳捡了一根柴………确实挺好用的。

可是。

如果他没有记错,这产钳是助产用的吧?他当然没有记错。

随着产钳一起发放的奖章,如今就在这户人家中,因为是铜制的,虽比拇指肚大不了多少,却还是被挺宝贝的收进匣子了。

拿出来给他看的时候,也没让他上手,而是自己托着,小心翼翼地给他展示了一下。

胡淡:

虽不知道这产钳是上边的谁弄出来的。但他感觉,上边可能也没有想到这种结果吧。

然而还是那句话,这妇人接生的事情,胡淡既不好多做,也不好多问,刚才问出口,已经耗费了他很多勇气。如今这件事情,便只能这样过去了。

当天夜里,他还在睡梦中的时候,忽然被一阵嘈杂的人声给惊醒。

伴着这些人声的,依稀还有些痛苦的喘息和嗷叫。胡淡被惊醒了,朝外头一看,院子里竟火光耀眼。

他揉揉眼睛,下了床,推门出去,这回,嘈杂的声音和现场的情况都分明了,他投宿时候看见的颇肥的毛驴,原来不是伙食好,而是要生产了。

现在,那头毛驴在铺了稻草的地上一时站,一时坐。无论是站是坐,都要发出痛苦的叫声和喘息,便是之前他再梦里听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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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他喃喃道:

"唉,这驴子,不会是难产了吧?"

“已经叫了好久了,小驴怎么现在还生不出来?”"偏偏是这时候,老婆子也不在……"“爹!"农人的儿子叫他, "驴子的情况看着不行啊。”

没有错,原本或站或坐,来回走动的驴子,如今已经躺倒在了地上,四脚朝天,那叫痛的喊声,也开始变得有气无力起来。

这时候,周围的邻居也闻讯过来了,也有几个也养了驴,经验老道的,一看这情况,就知道不好,赶紧挽起袖子,上前替那驴子揉肚子助产,也有将手伸进下边去帮忙的。

可是无论怎么帮忙,那驴子,也还是没能把小驴生出来,小驴还是卡在那里,只有血顺着驴子的身体不停地淌下来。

驴子的喘气与呼吸,也越来越弱。

那些上手的人,这时候也束手无措地摇头道:"难产了。"

"头还藏在里边,掏不出来。"

“那,那怎么办?难道这驴就这样不行了?”这时候,那吃晚饭时乐呵呵的农人,已然面色大变。他的焦虑在越来越糟糕的情势发展下边,如今是彻底变成了惊慌。

"倒是还有一个办法,"来帮忙的邻家又说了, “破腹把小驴取出来……"只是这也是下下策啊。

这样一来,大驴肯定必死无疑,小驴也不一定能活,如此结局,只能说,死马当成活马医,万一呢?

此时此刻,在旁边已经把所有情况围观清楚的胡淡,终于忍不住说话:

"既然已经难产到了这个程度,试试那朝廷新发下来助产的产钳,不是正好?"一下子,在院中围绕着毛驴的所有人,齐刷刷看向胡淡。

那农人一愣: "小先生……"接着大喜, "小先生是读书人,原来还懂医术吗?"当然懂得医术的胡淡,没有在第一时间谦虚。

于是,在他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间里,那把丢在后院捡柴的产钳,已经递到了他的手中,而他和他手中的产钳,也已经被递到了痛苦的毛驴面前。

胡淡: "……"

他面前是奄奄一息的毛驴。

他周围是一道道目光灼灼,期盼着,又害怕地看着他的农人。

而那今日收留了他投宿的农户主人,已经不敢看向这里了,只用那颤抖着声音说: “小先生尽管去做,如果最后还是没办法,我们不会怪你,这就是九斤的命。"

这头驴竟还有名字。

叫九斤,不会是因为出生的时候正好有九斤吧?说不定这驴子,也是这户人家从小养到大的……

事已至此.…

胡淡深吸了两口气,自我鼓励:

你学过医,学得很好。你很厉害,你来这里是为了和戴思恭坐而论道。

区区一个难产的毛驴罢了!信手拈来,更别说,还有新发下来的工具……应该适用吧?

拿着产钳的胡淡,没忘记把产钳擦净消毒,接着蹲下去,将产钳伸入毛驴的身体,准备夹住小驴,拉出来。

这东西,如此简单,用法一眼而明。

他这样做的时候,心里还担忧着,夹住小驴,把小驴拉出来的过程中,会遇到哪些难题,若是时间拉长了,是不是该给母驴补点元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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