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2 / 2)
陈词领了一本硬质的黑皮笔记本和一只手感极佳的钢笔。
回到家,陈念也兴高采烈,除了文化课,美术生们的月考还包括绘画,陈念毫无悬念地拿到高分,作品还被老师展示给画室里的同学们。
陈念仰面躺在陈词的下铺,叽叽喳喳地说着班级里的趣事。
过完下午和晚上,他们就要迎来国庆节假期,明天清早,陈词和陈念就要坐车前去省城,参观陈蔚给他们拿来VIP票的艺术展。
“傅天河呢?”陈词突然问道。
“啊?他考的好像还挺不错,物理都拿了满分呢。对了,物理学竞赛我去报名了,老师还问了我两次是不是确定想去。”
陈词:“你知道傅天河家里是什么情况吗?”
陈念:“不知道啊,问这个干嘛?”
陈词摇摇头,到底没再说些别的。
他算是偶然看到了傅天河的家庭信息,最好还是帮着保密,万一傅天河不想被知道呢?
国庆节假期的第一天清早,陈蔚就开车带陈词和陈念去到省城。
兄弟俩有VIP票,陈蔚本人更是负责展会的安保经理,父子三人在众多排队者们羡慕的目光中提前进入。
与此同时,傅天河也乘坐绿皮火车,抵达了省城火车站。
他又换乘地铁,携带着昨天刚打到卡里的贫困生补助和九月份的汽修工资,来到了人民医院。
傅天河提早在网络平台上挂了眼科的号,如今只需等待。
他坐在眼科的候诊室,周围大部分都是罹患白内障青光眼的老年人,还有一些先天性眼部发育不全的孩子,遭受眼部外伤的成年人。
大家从全省各地赶来,希望能得到最好的医治。
傅天河不知道其他诊区的情况如何,反正他每次过来看眼科,患者们的神情全都愁云惨淡。
毕竟失去视力这种事儿,对一个人来说相当严重。
他旁边是个抱着孩子的年轻母亲,那孩子的左眼严重斜视,瞳孔呈现出异样的白色。
出现白瞳了啊,看起来已经到了中晚期。
她明显有着和傅天河一样的病,同样也是发现得太晚了。
随着医疗技术的进步,患有眼癌的孩子如果被及时发现,在不摘除眼球的情况下能有将近百分之八十的治愈率。
只可惜目前只有少部分医院会给新生儿做眼部筛查,尤其是一些偏远地区的乡镇,压根就没有检查条件。
孩子父亲在旁边努力逗弄着她,她伸手去抓父亲手里的糖,却因为只有单眼能看见,视角偏差,抓了个空。
糖被她的小手扫到了地上。
年轻母亲当即抑制不住红了眼眶。
傅天河弯下腰,把糖块捡了起来。
孩子扭头朝他看去,她朝左边转,傅天河在她患癌左眼的视野盲区,发现看不到,又赶紧把头朝右扭过来。
“还给你。”傅天河把糖放进她肉嘟嘟掌心,他抬手敲了敲自己的右眼,指尖和义眼片碰撞发出声响,“说不定以后能和我一样,有个特别酷的眼睛。”
年轻的父母愣住了。
这时,傅天河的号码被叫到,他站起身,对两人道:“宋医生是眼癌的治疗高手,十几年前我就在他这里治的。”
傅天河走进诊室。
正在抽空喝水的宋大夫看他进来,严肃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总算过来了。”
“刚把钱攒够。”傅天河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宋位医生是当年他眼球摘除手术中的一助,如今十几年过去,已经成了科室主任,傅天河有他的联络方式,一直都是找他复查。
“最近情况怎么样?”
“挺好的,就是义眼好像不太合适了,经常眼眶疼。”
宋医生和他交流了五分钟,给傅天河开检查单,除了眼部的常规检查之外,还包括颅眼的超声和x光,以及涉及全身的肝肾功能。
复查的结果很好,让他不由得松了口气。
傅天河拿了几瓶眼药水,又倒模确定了义眼片的新尺寸。
好不容易富裕起来的银行卡,再次只剩下了一千多块。
之后应该就没什么大额花费了,生活起来绰绰有余。
义眼制作需要二十天,到时候他会再坐车过来拿。
傅天河准备坐公交去火车站,公交虽然要慢四十分钟,但比地铁省四块钱。
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在面前疾驰而过。
傅天河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追了上去,认出早就被他默默记下的车牌。
陈词和陈念分别躺在放平的副驾驶和后座上。
看展结束后,他们又去附近的商圈逛了逛,中午没机会休息,如今夜幕降,临不免有些累了。
陈念身体上疲惫,精神却十足亢奋,趁着早上更多观众还未入场,他近距离地欣赏了大师的真迹,研究笔触和技法,现在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家画画。
陈词和他聊着展品,意外瞥见了车窗外公交站里的身影。
傅天河?
陈词立刻坐直身体,朝车外看去,然而后方的一辆公交车挡住了他的视线。
是他看错了吗?
陈词突然想发短信给傅天河,问问刚才在公交站牌处看见的是不是他。
可就算是,又能怎样呢?
如果只有自己一个人在,他可以让父亲掉头回去,把傅天河送到他想去的地方。
但现在车上坐着的是他们兄弟俩,如果想要让互换持续下去,就不能被傅天河发现。
陈蔚已经把车开出了一条街,陈词沉默片刻,终究还是重新躺下了。
他刚刚决定把这件事当成一场无足轻重的小插曲,放在衣兜里的手机就震动一声。
短信提醒出现在锁屏界面上。
傅天河:
[你是不是来省城了?我刚刚好像看到了你家的车。]
陈词立刻重新坐直了身子。
他的仰卧起坐引得了陈蔚注意:“怎么了吗?”
“我有个同学在刚才那个公交站,看见咱家车了。”
陈念也来了精神:“谁?”
陈词:“傅天河。”
陈蔚:“他是过来玩的吗?要去哪里啊?需不需要送他一程?”
“爸你这话说的跟不是好话似的。”陈念吐槽着,和副驾驶上的陈词交换眼神。
要一起接他吗,如果接的话,就要露馅了。
陈词的手指悬在空中片刻,终于还是按下了输入键。
[是我,我爸开车带着我准备回家了,你要去哪里吗?]
傅天河:[我去火车站,也回家。]
陈词犹豫片刻,到底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回去?]
兴许是昨天年级主任办公桌上看到的表格给了他触动,陈词总觉得,如果他就这样不管不顾,好像有点残忍。
[没事,我已经买好回去的车票了,现在退票的话要扣钱,而且你们肯定都已经走远了吧,不用管我。]
傅天河拒绝了。
他猜车上坐着的是兄弟两个,现在还不到泄露秘密的时机,而且他独立惯了,不习惯麻烦别人帮忙。
他猜,看到自己这条消息的陈词,应该会悄悄松口气吧?
情况也确实如此。
陈词看着屏幕因长时间无操作熄灭下去,重新抬头望向前方。
爸爸已经准备上高速了。
将近两个小时之后,他们就能抵达温馨的家里,带着一整天的欢乐休息。
但傅天河呢?
回家之后,他又会去做些什么呢?
很快陈念也不再说话,他夹着抱枕侧躺在后座,像是睡着了。
高速上路灯的光芒迅速掠过陈词脸颊,一明一暗,一明一暗。
他闭上眼,让一颗微微被触动的心重新安静下来。
陈念在车上呼呼大睡,没能看到沙弗莱给他发了消息。
沙弗莱晃着人体工学椅,中间的主屏幕上开着Ludum Dare的官方网页。
Ludum Dare是国外知名的独立游戏开发竞赛,参赛者们需要规定时间内,从零开始制作出一款符合当期主题的独立游戏作品。
其中最有名的两项比赛,分别是48小时内独立完成所有开发工作的单人竞赛单元,以及72小时内单人或组队均可参加的聚会单元。
沙弗莱从很早之前便在关注Ludum Dare,许多优秀的独立游戏作品的初稿就诞生于其中,沙弗莱对游戏很感兴趣,也想着如果有机会要参加一次。
正好这次的第64届比赛在国庆节假期内举办,沙弗莱想都没想,就火速报了名。
他报名的是团体赛,因为如果是个人赛,除了玩法和程序,还需要负责美术和音乐部分,而他只会在纸上用铅笔画火柴人。
至于要选谁当做队友,沙弗莱的脑海中已经有了大致计划。
等待陈念回复的功夫里,沙弗莱继续浏览往期比赛当中的获奖作品。
他编程经验挺丰富的,但之前从未尝试着做过游戏,趁比赛正式开始之前,还得抓紧时间恶补相关知识。
.
黑色轿车在单元楼下停稳。
“到家了。”陈蔚挂档熄火。
副驾驶上的陈词一直都没怎么睡沉,他睡眠质量比较差,除非真得困极了,很难在车上睡着。
他微微张开双眼,将安全带解开。
陈蔚扭过头去,看向陈念:
“嘿,小子,到站了。”
陈念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他动作迟缓地伸了个懒腰,翻身起来。
走在楼梯上,陈念才看到沙弗莱给他发的消息。
傻福来:[我最近想去参加一个游戏制作比赛,现在还缺美术,你愿意来帮帮我吗?]
游戏制作比赛?
陈念眨眨眼,问道:[做什么游戏啊?]
傻福来:[独立游戏,主题现在还没确定,要到比赛开始才能知道]
沙弗莱的回复速度极快,显然在一直等候他的音信。
独立游戏。陈念把这四个字放在嘴里念了一遍,他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
陈念最喜欢的一款类银河恶魔城游戏就是独立游戏,只不过因为上学和画画,他玩电脑的时间很少很少,主要都在搞可以随时随地掏出来玩的手游。
陈念:[比赛什么时候?]
傻福来:[后天早上六点,到三天之后的早上六点结束,你只需要负责美术部分就好,任务量应该不大.]
陈念稍微计算自己的时间安排,他的那幅商稿还没画完呢,今天一整天都在外面看展,没搞进度,明天画一天,之后的三天和沙弗莱弄游戏,假期还剩的两天画稿,应该能按时完成。
主要是制作游戏的邀请实在太诱人了,谁又能抗拒得了这种诱惑呢?
陈念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好,我帮你弄美术,队伍里都有谁啊?你把我拉到群里吧。]
[不用群,就你和我两个人。]
陈念:?
只有两个人,能做出来什么游戏?
陈念表示深深的怀疑,但同时又被彻底勾起了兴趣。
沙弗莱给他发了比赛的官方网站,陈念打开电脑,列入眼帘的大片大片英文让他脑袋发晕。
网页自带的翻译功能有很多不准确的地方,陈念对着页面顶端的标识发了两秒钟的呆,提高音量大声喊道:“哥!”
陈词受到召唤,走了进来。
“怎么了?”
“帮我翻译一下呗,这些东西我都不认识。”
陈词看了两眼网站页面:“这是什么?”
陈念?:“一个游戏比赛的官网,沙弗莱想参加,邀请我去做他的美术。
陈词明白了,他没再废话,开始从头给陈念进行网站的翻译。
在陈词的帮助下,陈念下载了几个获奖作品,尝试着体验。
这些独立游戏体量都很小,毕竟是一个人在两三天内完成的,但创意新奇,几乎每个都有很强的可取之处。
特别是有陈词翻译评委们给出的评价,陈念能更好理解制作者想要表达的内涵。
“这个不错。”陈词坐在旁边,和他一起玩,“但怎么感觉有点跑题。”
“我也觉得,他这个备注里面的扣题实在太牵强了。”陈念摸着下巴,思索道,“不过只有短短四十八个小时,能做成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吧?”
陈词:“感觉很大一部分制作者应该都会提前想出玩法的模板,然后在得到题目之后,想方设法地把它往模板上凑,不然不可能这么牵强。”
陈念赞同:“确实是个节省时间的好办法,可能也是因为短时间内想到合适的创意很难吧。就比如说这个题目“拖延不可避免之事”,先不看作品的话,咱能想出来什么好主意吗?”
陈词略一思量,就给出了他的答案。
“主角是个高中生,这天父母出门之前嘱咐他要把洗衣机里甩干的衣服晾到阳台,铲掉猫砂盆里的屎,把桌子上的包装袋扔了,并洗干净厨房里堆放的碗。但主角在父母出门的下一秒,就立刻坐到电脑跟前玩了一整天。正当他意犹未尽之时,听到了父母在楼下停车的声音。”
陈念乐了:“所以说是个收纳类的游戏?”
陈词:“嗯,限时收纳,而且还可以设计成在收纳的途中处理一些突发事故。”
陈念:“啊,我突然也有了想法。主角是个喝了冰汽水又吃了冰西瓜的人,他走在大街上,突然感觉腹部一阵绞痛,可是人来人往根本就没厕所,他只能努力憋着去找厕所,尽可能地拖延即将到来的喷射。”
陈念说得兴致勃勃,陈词听了也忍不住微微扬起唇角。
确实足够切题。
只不过想点子是一回事,做成游戏就是另一回事了。
兄弟俩边聊边玩了一个多小时,大部分的游戏只需要五到十分钟就能体验得差不多。
陈念:“我差不多懂了,到时候说不定还可以给沙弗莱提一些玩法上的建议。”
陈词:“早点休息吧,压力别太大,重在参与。”
陈念笑道:“这话你应该对沙弗莱说,因为我确实只是参与参与。”
国庆节的第二天,陈念画稿到晚上九点半就洗漱准备休息,游戏制作比赛明早六点准时开始,他需要在这之前到达沙弗莱家中。
知道整个游戏队伍就只有他们两个,陈念最开始还有点慌,他只能负责美术部分,其他方面起不了任何作用,这样的队伍能做出来啥样的作品?
但后来看到四十八小时个人组的那些获奖作品,陈念又充满了信心。
既然人家能独立做出来,他相信沙弗莱也一样能。
为了不打扰到陈念,陈词也跟着他早早上床。
熄灯之后,陈词听到上铺的陈念在不停翻身。
“紧张吗?”
“有点。”
“最紧张的应该是沙弗莱才对。”陈词从枕头下找出眼罩,“加油,我相信你们。”
为了防止自己紧张激动的睡不着觉,陈念还专门吞了片褪黑素。
翌日早上五点,手机响起闹铃,往常总是睡不醒、最爱赖床的少年打了鸡血般从床上蹦起来。
他就要去做游戏了!
陈念火速穿好衣服下了床,洗漱完毕就拎起昨晚提前收拾好的背包,动作尽量轻地离开了家。
天才刚蒙蒙亮,陈念蹬了十五分钟的自行车,来到沙弗莱家楼下。
这里是z市的高档小区,陈念听陈蔚说房价都到四万一平了,在他们这个二线城市里算得上天价。
陈念按照沙弗莱给的地址,乘坐电梯去到八楼。
他怕吵醒沙弗莱的父母就没敲门,站在门口给沙弗莱发消息。
[我到了。]
入户门很快打开,沙弗莱穿着睡衣出现在陈念面前,侧身让陈念进来。
“早。”
“早啊。”
陈念迈步进去,被客厅的宽敞程度惊到了,这得是二百平的房子吧?
房门关闭的咔哒声响在身后传出,陈念心中莫名浮上一股微妙的紧张感,就好像……他是专门过来,找沙弗莱干坏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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